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四周十分寂静。
手机震动声响了第二遍她才猛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接起,都没看来电的人是谁。
她还以为是裴其华,饶是眼睛都没打开,但她已经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好了。
那头开口问她:“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是江雁声的嗓音。
裴歌在心里松了口气,人往椅背里靠去,闭着眼睛,嗓音软绵绵的:“嗯,睡着了,你有什么事?”
“陈琦说你状态不太好,是不是觉得压力很大?”他问。
她眨了眨眼,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有压力才有动力。”
更何况,她是没办法。
以前的日子过得太好太潇洒了,所以才有今天这一切。
因果轮回罢了,她接受。
但江雁声却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他很少笑,所以裴歌有些出神,他说:“裴歌,有些时候人太倔也不好。”
“我困了,你要是没事的话,那我就挂了。”她压根不理会他说什么。
江雁声叮嘱她两句:“咖啡能少喝就少喝,那玩意的作用不是提神,而是强行吊着人的精气神,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了。”
不知道是夜里人的情绪太浓稠,还是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裴歌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些热。
然后她真的就很没出息地哭了。
但眼泪是无声流的,江雁声听不到,他等了她好一会儿也不见她说话,就自己挂了电话。
裴歌捏着手机,抬手抹掉眼角的湿润,又抓了一把头发,手心中照旧躺着一撮她的发丝。
推开车门下车,她扶着车门稳了稳,才慢慢地朝电梯走去。
她没告诉他,她去了他家。
从上电梯,到按指纹开门,她很轻车熟路。
他出差快一周,家里漆黑一片,静的没有一丝人气。
裴歌靠着门,身体往下滑,安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
这晚,她在他床上睡的,穿的是他的衬衫。
那偏冷淡的甘苔调气息围绕着她,裴歌裹着他的被子做了个梦。
她梦到有一年清明,他到她的坟前上香。
后来她也没醒,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下床洗漱,收拾好自己去公司。
他那里没有她的化妆用品,裴歌今天的精神比昨天要差上很多。
三天后,她将要迎来自己上班以后的第一个应酬饭局。
这几天裴歌天天吐,体重急剧下降着,脸色也是毫无血色,饶是她底子再好,也只能靠化妆品提升气色。
而这几天,她也天天晚上都回江雁声那儿去住,他不知道,裴歌也没告诉他。
旭峰建设的少东家不是省油的灯。
而她则必须要从他手上把那块地的使用权拿过来,只有将这事儿办成了,以后她才能继续在裴氏坐镇。
但对方是个狠角色,就是比她资历高上许多的老人也不一定能搞得定。
饭局约在北平楼的某个包间。
去之前,裴歌又吐了一次,这次陈琦不避不闪,她扶着裴歌,是真的担心了,看着她:“我现在打电话推掉吧,你身体这样,怎么去的了?”
裴歌抓着陈琦的手腕,她摇摇头:“不行。”
陈琦叹了口气,她递了纸巾过去,心疼地看着裴歌异常突出的锁骨,说:“要不还是等江总回来吧,到时候有他在,肯定没问题的。”
“他又不是我的谁,我能让他一直帮我么?”裴歌说。
“可是……”
裴歌看她一眼,从包里拿出口红开始对着镜子补妆,说:“去安排一下车子,我们十五分钟以后就出发。”
陈琦出去了。
……
车子到达北平楼,刚好是下午五点。
裴歌从车里下来,她又有些生理犯呕,她知道自己多半是生病了。
陈琦担忧地望着她,“怎么会这样?”
裴歌深吸一口气,咬咬牙,踩着高跟鞋朝北平楼的大门走。
她又瘦了不少。
这是江雁声见到她的第一感受。
她下车时,他也刚刚赶到,本想下车去,却在看到她犯恶心时打住了下车的念头。
直到她重新调整好呼吸和状态朝里面走去,从侧影到留给他一个背影,江雁声才降下车窗。
他目光幽深地望着她纤细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后面。
进了电梯上楼去,她又准备去洗手间补一道妆,陈琦没跟着她。
从洗手间出来时,裴歌接到了江雁声的电话。
她没空跟他说话,慢慢朝包间走去,快至门口时,她低声道:“我这会儿没有空,你等我结束了再打过来吧。”
电话里,江雁声却显得不紧不慢的,他哑着嗓子跟她说:“裴歌,别进去,你出来。”
她都恍然以为他就在附近看着她,抬头扫视一圈,走廊上空无一人。
“你出来。”男人继续重复,嗓音让她有些想哭。
裴歌攥紧手心,指甲戳进肉里,她似乎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发颤,她说:“然后呢?”
江雁声点了一支烟夹在指尖,手臂搭在车窗上,问她:“你想如何?”
“结婚。”
等了好几秒,他道:“好。”
……
陈琦找出来时,裴歌将将出了北平楼的大门。
见她出来,江雁声丢掉手上的烟蒂,皮鞋踩上去碾了好几下,然后单手插在裤袋里,大步朝她走过去。
他比她的动作要快,走过去先将她抱在怀中,大掌贴着她的后脑勺,手指轻轻揉着。
裴歌将脸埋在他怀中,吸吸鼻子,闷闷地出声:“别揉了,我掉发掉得快秃了。”
他将她抱得紧了些,怀中的人瘦得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他叹了一口气,说:“走吧,得拜托民|政|局加个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