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的位置有什么问题,这不是皇上的恩典吗?”
原本只是想要催着女儿,定下两个玉儿的婚事,将这件事过了明路,可这会听到女儿的话,贾母不禁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问道。
“原来的恩典,那是让他去礼部做个侍郎,如今一下子升了两级,母亲您想想,以当今圣上的处事原则,若不是有棘手的事情要处理,怎么会这般……”
说到这,贾敏不禁苦笑了一下,半是做戏半是真的感慨:
“到底是怎么回事,姑爷也没有与我说清楚,我也只知道,他现在的日子不好过,这个刑部尚书的位置,那就是把他放在火山上烤呢……”
贾敏这话倒是真的,外面的大事,林如海很少跟她说,就连这次,也只是告诫她要小心行事,管好家里的几个孩子,旁的还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所以她虽然担心,但并不知道,真正有多严重的她,倒是也没有太过担忧,要不然,她现在哪里还能有心思出来回娘家看看。
现在与贾母说得,也是她特意夸大了的,为的那自然是想暂时把母亲给安抚好了。
“不是说原来那刑部尚书年纪大了,感觉精力不济,才上书请辞的吗?”
被自家女儿的话唬得愣了下,贾母眉头微皱,看着满脸担忧,似乎不像是在说假话的女儿,有些犹疑的问道。
如今的贾家虽然看起来荣耀,但比之荣国公还在的时候,就要差上许多了,是以京城中很多权贵心中有数的事情,贾母这里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接到了个烫手的山芋,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栽进去的林如海,如今还有那么多人上赶着巴结的缘故。
不是他们不聪明,实在是没有人脉,很多消息都得不到,又或者得到了错误的消息,所以难免也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别看那会林如海套那小太监的话挺容易的,使了点银子就得到了消息,但仔细想想,能让皇上派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去传旨的又有几人。
更别说是传召进宫面圣,那不是正二品以上的官员,又或者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可没有这份殊荣。
是以皇上被刺一事,虽然京城中很多权贵人物都知道了,但最次的也得是二品大员往上的人物。
普通的国公和侯爷怕是都不知道,贾府自然也不知道,要说那位王大人,或许是清楚一二的,可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冒着危险告诉姻亲呢。
所以这会对于女儿的话,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又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贾家,已经不是当初荣国公还在世时候的她,心里难免泛起了嘀咕。
想起上次来京时,林黛玉对贾宝玉那冷漠的态度,还有女儿一直未曾答应的事情,贾母不免便多心了起来,这女儿该不会是不愿意这桩婚事,所以才找了个借口来搪塞吧。
“话是这么说,可母亲不觉得这事太巧了些……”
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道面前刚刚还在关心自己的母亲,这会已经疑心起自己来了,贾敏接着说道:
“不过这些外面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只能看他们男人的了,希望像是母亲您所说的那样,这其中并没有什么隐情吧……”
面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贾敏捏着帕子,有些忧愁的样子,可之前还很心疼女儿的贾母,这会却没有出言安慰。
她总觉得,女儿这话就是再搪塞自己,姑爷便是再如何难再如何忙,说一下女儿婚事的精力都没有了。
若真像是女儿所说的那样,姑爷处境艰难,那不是更要费心的给自己孩子寻一门好的婚事嘛。
而且之前那么长的时间,怎么这话也是能问了的,何至于非要等到现在,这般想着,贾母的面色不禁有些冷了下来。
“母亲,您……您这是怎么了?”
贾敏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母亲,这会见贾母的面色冷了下来,她不禁有些慌张的问道。
在闺阁的时候就不说了,她一直都是被母亲宠着的,就没见过母亲冷脸的时候,出嫁之后,因为离得远,见得少,母亲也没有责备过她。
就连父亲去世,她无法进京,母亲在信中也只是埋怨了她两句,语气显得生硬了些。
等到这次她进京,母亲待她的态度,也是一如从前,现在忽然冷下脸来,自然让贾敏有些不知所措。
“我怎么了,我没怎么,我好着呢!”
心中有气,贾母也不想憋着自己,老太太冷着一张脸坐在床上,连看都不看贾敏一眼。
“母亲,可是女儿哪里说错话了,若是女儿哪里做错了,你尽可以教训女儿……”
见母亲是真生气了,贾敏也不敢坐着了,她连忙站起起来,跪在老太太身前,拉着贾母的手,有些焦急的说道。
贾敏不是没有受过人冷眼的人,刚嫁入林府的时候,伺候婆婆那可是件辛苦,而不讨好的差事,那会她可是没少受委屈。
不过贾母不一样,一向都是疼爱自己,关心自己的人,这会忽然冷下脸来,这贾敏心里怎么可能不慌呢。
“教训,你如今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心早就向着人家去了,我这个老婆子哪里敢教训你啊,尚书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抽出了被贾敏抓着的手,贾母轻哼了一声,脸上带了丝嘲讽: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日我还不信,没成想,还真是应了这句话!”
“你说说你,跟着那林如海一去就是十几年,你父亲死了,你都没能见他一面,怎么,往日爹娘在府里,如何苛待了你不成,让你这般凉薄!”
“我跟你讲,你若是不喜欢宝玉,瞧不上这门婚事,那就直说,用不着这般推三阻四的,随便拿些借口来……”
“我宝玉再不济,也是荣国公府嫡出的公子,他那般样貌,还愁娶不着妻子,你很用不着这般……”
越说越气,心里认定了女儿这是见姑爷升官了,瞧不上这桩婚事,才那般推脱的贾母,说话也不留半点情面了。
因为之前那些事情,贾母对这个女儿,已经有了不少的怨气。
只不过是瞧着女儿多年未见,明显的吃了不少苦头,又想着贾家如今也需要依仗林如海几分,才勉强压了下去。
可这会,见原本荣国公在世时,已经心照不宣的婚事,女儿却是这般态度,怒火上涌的老太太,自然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母亲,父亲的事是女儿不孝,是女儿对不住你们,可这桩婚事,女儿绝不是母亲想得那样啊,女儿也没有嫌弃宝玉的意思……”
被这般一顿数落,贾敏也急了,她眼中冒出了些水光,连忙解释了起来:
“母亲,女儿不是故意要拖着,要骗您的,主要是之前女儿曾试探过姑爷,您姑爷他不喜欢这桩婚事……”
“女儿是想着,这段时间找机会,好好的劝劝他,为了避免您担心,才没有告诉您……”
做了二十多年的官夫人,贾敏早就历练出来的,若是换了别人,便是话说得再怎么严重,那也吓不到她。
可贾母不同,贾敏本来就对这个母亲心存愧疚,更别说贾母的话,那真是字字像刀一般,刀刀割在贾敏的心上,这让她如何能够稳得住呢。
“真是这般?不是你不愿意?”
听了贾敏的解释,看着刚刚在外面还很端方大气坐着的女儿,这会哭得跟个泪人似得着急解释,贾母犹豫了下开口问道。
“当然,母亲您还不知道女儿吗,女儿若是真不喜欢,早早的就会拒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见贾母的态度有所缓和,贾敏松了口气,她拉着贾母的手,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行了,母亲信你,地上凉,你快起来吧!”
见女儿这般,贾母心里的怒火歇了歇,她伸手将女儿扶起,想着女儿刚刚所说的话,心里又不禁涌起一股怒火,她拍了拍大腿,恨声说道:
“那林如海,我当初就没瞧上,虽说祖上富贵,可他父亲去的早,留下孤儿寡母的又有多少人脉……”
“偏你父亲觉得他好,是清流门第,将你嫁给了他,那会咱们国公府正鼎盛,你便是嫁给皇子做正妃都使得,却低嫁去了他家……”
“原本他待你好,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瞧瞧,你父亲去世才刚多久啊,他升任了吏部尚书,成了一品大员,就不认人了……”
“想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可是没少提携他,也从未嫌弃过他官职低,说什么帝王心腹,要不是你父亲,新科进士那么多,皇上能注意到他……”
“现在倒好,他一朝得志,倒是嫌弃起我们荣国公府来了,那门外的匾额还没摘呢,皇上现在也还眷顾我们家呢,他就这样,那以后可还得了……”
贾母狠狠的拍了两下桌子,气愤的一开口便说了一大串,全是她的真心话,她不是不知道,贾家自从荣国公去世后,就没有撑得起门户的人。
往日那些巴结奉承的,虽然人数没少,可那品级明显低了很多,但旁人也就罢了,趋炎附势本就是官场中常见的事情。
可林家却不一样,那林如海,是当年贾代善一手提携起来的,为的就是这份姻亲关系,为的就是他以后,可以照佛贾家,现在对方却这个态度。
那看在贾母眼里,自然是忘恩负义,没良心的白眼狼,而若是不看以后,只看现在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林如海也确实做得不是很地道。
“母亲,您消消气,姑爷也没有看不起咱们家的意思,只是……只是这定亲的若是链儿,那您姑爷也不会这么反对……”
“可宝玉这不是,这不是二房的吗,现在父亲去了,只您撑着,这家还没散,但日后,日后若是分了府,那宝玉就是五品官员家的孩子……”
“虽然低门嫁女也有好处,可谁不想门当户对呢,姑爷也是为了玉儿考虑,并没有旁的意思,若不然,他也不会刚回来京城,就来拜见您啊……”
“再者说了,皇上现在对咱们家正是优容眷顾的时候,父亲被赐了谥号,还进了忠义祠,哪个敢小看咱们家啊……”
好不容易打消了母亲对自己的怒火,没想到,母亲现在又恨上了自己的夫君,听着这些戳人心窝的话,贾敏心里一跳,连忙开口解释。
母亲的性子,那她可是知道的很清楚,若真是让母亲这般误会了,到时候在往外面一说,夫君定然会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说夫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全是靠了父亲,但世人都只看表面,谁去追究那些内情,当年夫君初入官场的时候,父亲确实没少帮忙。
母亲要是真在外面说这些,那旁人定是要误会的,而且就算是不误会,也会有那些有心人,故意用这把柄就对付夫君,这可不是贾敏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