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所谓经历人生的剧变,他们直接交换了身体,完全称得上说是翻天覆地的剧变,灵魂都变了,精神体随之变异,处于情理之中。

应帙默不作声地思考时,遂徊也是喜怒不形于色,面无表情地保持沉默,只有耿际舟一人反应剧烈地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变异精神体?爸,你说这俩蛋是他们的变异精神体?那岂不是……三颗脑袋的豹子、九条尾巴的狐狸那种类型的精神体?天哪,我以为这些只存在教科书里面,没想到竟然在我身边?”

“豹子和狐狸都不是卵生动物。”易承澜淡然地说,“你猜三颗脑袋的鸡,或者九条尾巴的鳄鱼比较合理。”

“一点也不合理!”耿际舟费解地狂抓头发,“他们的精神体为什么会突然变异,前天不都还好好的吗?”说着他看向遂徊,“昨天晚上是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刺激得你们双双变异……该死,这种好事也不叫上我?”

“我们的精神域出问题了,这点早就告诉过你。”应帙说。

“可是……你们表现得很轻松,好像只是什么小问题,”耿际舟说,“我哪里会知道事情能严重到导致你们精神体变异?”

“际舟,精神体变异或许对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但它绝对不是一件百分百的好事。”易承澜开口打断道,“小帙,遂徊,精神体变异这件事,我会缄口不言,同时也建议你们低调一些,尽量少地向外透露,以此度过一个相对平淡的求学期。除非你们就是喜欢被蜂拥而至的媒体包围,喜欢出名,被大肆报导,被围追堵截,不得安宁。”

“我明白的,易叔叔。”遂徊稳重地接话,“这件事我只会和父母说……”说着,他看向应帙,用眼神询问这样回答是否合适。

“你能联系上你妈吗?距离她上次出任务离家已经几个月渺无音训了。”应帙勾了勾唇角,自嘲道,“至于你爸……你发出的信息可能也要好一阵子才会被他看到,到时候说不定蛋都孵出来了。”

应帙看着家庭背景雄厚,实则从小就是个缺爱小可怜这件事,耿际舟一直都知晓,他感慨着拍了拍遂徊的肩膀,“节哀兄弟。”

“他们毕竟是特工会主席和首席哨兵,身上责任很重,工作繁忙是正常的。”易承澜安抚道,“那你自己呢,遂徊,你有告诉你的父母吗?”

“我无父无母。”应帙替真正的遂徊回答道,“是个孤儿。”

易承澜:“……”

真tm是一个比一个惨啊……耿际舟忍不住感慨地换了只手拍拍应帙的肩膀,“好兄弟,想开点。”

“……吃早饭了吗?”易承澜犹豫半天决定以‘民以食为天’这个角度打破死寂的氛围,“我熬了粥,大家一起随便吃点。”

“好!”耿际舟很是期待地坐到餐桌上,从口袋里取出一板药,拨出一粒塞进嘴里。

等热气腾腾的白粥端上来,易承澜也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药盒,拍下一粒,顺着热粥一起划入喉道。永久结合的哨兵死亡,精神域崩溃,他需要一直服药稳定精神域。

应帙搅动着碗里的粥,哨兵敏感的味觉让他没办法吃咸菜,干吃寡淡的白粥真是要人命。早上没有及时补充临时标记,现在额头已经隐隐发痛,但好在周边的向导素很充足,足够让他不动声色地撑过这段早餐时间。

至于遂徊,至今无法感知到精神触梢,废物中的废物。

一桌四名特种人,三个s,曾经是s也是s,等级最差的也有a,竟然凑不出一个完好的精神域。

吃饭的碗筷碰撞声在房间内响起,搁置在沙发上的两枚蛋忽然晃了晃,似乎是不甘寂寞那般,好奇地来回滚动。

“它们是不是快破壳了?”应帙疑惑,“这么能折腾。”

“应该是。”易承澜说,“不过可能需要人为‘孵蛋’。”

“孵蛋?”

伴随着耿际舟的声音,一只朱鹮凭空而降,小小的脑袋面对着眼前的两枚垒起来和它差不多大的巨蛋,非常不明白主人把它召唤出来是想做什么。

是要我这只公鸟孵蛋吗??

第24章

吃过早饭,易承澜给应帙和遂徊演示了一下如何用精神力温养幼年期精神体,帮助它们尽快破壳。

应帙学不了,遂徊学不会,反倒是耿际舟学得像模像样的,应帙的椭圆蛋沐浴在他的精神力下,舒舒服服地直晃;而遂徊的大圆蛋则是直接原地消失回到主人的精神域里,非常有骨气,宁死不吃嗟来之食。

趁着易承澜和耿际舟还有被迫参与其中的遂徊聊天,应帙悄悄独自走到一边,用自己的终端给父亲编辑信息,修修改改一大段,佯装随意的口吻,其中饱含着缺爱的儿子对父子亲情的渴望和希冀。

犹犹豫豫发出去,应帙就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一直等到一行人登飞舰了,终端还是没有一丝回音。

应帙:“……”

可以,公务繁忙的应大主席估计得通过社会新闻才能知道他儿子精神体变异了。

应帙不死心地给他妈直接去了通话,不出所料,对方不在服务区。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可怜顿时气得整个人都冒黑烟,再配上遂徊那张能止小儿夜啼的凶悍眼型,耿际舟一时之间都不敢靠近这个‘哨兵’。

他一边办理着行李托运,一边小声问遂徊:“这家伙什么情况,谁招惹他了?”

遂徊也不是很清楚应帙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一路上他只顾得上应付易承澜热情四溢的关心和耿际舟喋喋不休的话痨,还要帮忙搬运易承澜为他们准备的大包小包的特产,根本没空和应帙搭话。

想到这里,他也不免有了不少怨气:“你爸不是刚去过首都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东西让你带走……为什么包里还塞了五个烧饼?……还有两塑料袋的青菜和菠菜。”

“哦,蔬菜是给你准备的,谁不知道你喜欢吃素,又单独住在塔外,可以下厨。这就是老父亲的爱,知道吧?明明已经给我打了很多钱了,但还是怕我吃不饱穿不暖,爱就是常觉亏欠。”耿际舟有几分得意,“上次我爸来首都,那是想到我的药好像快吃完了,特意千里迢迢赶过来带我去检查精神域,然后配足了半年份的药,其他的什么都没带。

至于这次,是我老梦到我睡着了的那个爸,突发奇想来看看,虽然事实证明确实是我想多了,他老人家在墓里还睡得正香……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一到这儿就一夜好眠,可能是爸爸在保佑我。”

“心理作用。”应帙很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秀爸。

“就是心理作用。”遂徊也是同样的想法。

“……”

……

两颗巨蛋虽然很顽皮,但也非常通人性,特别是通主人的脾性。

需要它们的时候就出来溜溜,不需要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待在精神图景里。

就像在飞舰上两颗蛋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但一等回到公寓内,它们就一前一后地蹦了出来,在地板上咕噜咕噜地滚动。

“所以我们这是有了双精神体,对吗?”应帙问。

在他短暂回到自己身体里的那几个小时内,巴弗灭有再次出现,并且一切正常,没有任何要消失的迹象。由此可以初步推测,原装的他精神体就是山羊,装在遂徊壳子里的他精神体则是这颗蛋。

“双精神体……”遂徊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倏然想到不久之前他看星网上的小说,还质疑过那篇网文作者的剧情过于离谱,这世上的特种人根本没有双精神体。

没想到现在的他就极大概率会成为一名双精神体拥有者,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他倒了两杯水,转身正准备递给应帙一杯,就被满地疯滚的大圆蛋撞到了膝盖,温水洒了出去。

“……”

遂徊愤怒地把水杯一搁,扑住这颗蛋,却不知道该如何惩罚一颗蛋,只恨不得烧锅热水把它给蒸了。

应帙无奈地把自己那枚兴致勃勃玩地上温水的椭圆蛋抱起来,用湿巾擦去脏污,再用干布擦干净,安安稳稳地搁到沙发上,拿一张毛毯盖住。椭圆蛋看起来对应帙的服务满意极了,开开心心地在柔软的沙发上蹭了几蹭,不动了。

但遂徊的圆蛋却好似很讨厌水一般,应帙拿着湿巾刚走过去,它就急急忙忙地从应帙怀中挣脱,但一蛋难敌四手,它惨被两个恶人堵到角落,‘湿漉漉的大抹布’靠近,吓得它蛋壳都差点裂开,嗖的消失在空气中。

“厌水?”应帙疑惑地将湿纸巾收起,“……什么动物会厌水?”

“猫。”遂徊张口就来。

“你家猫是卵生动物?”

“……”遂徊嘴硬。“变异触手猫。”

应帙忽然想到,不久之后,从这两颗蛋里孵出来的可不会是山羊、蛇这类寻常的动物,而是超出人类常识的变异生物,指不定还真是一只长着十八只触手的怕水猫。

……还有点莫名的带感??

他思索了一会,看着遂徊整理行李,准备明天上学穿的制服……

应帙双手环在胸前,语气平静地兴师问罪:“遂徊,你主观意愿上并不想和我建立精神链接,是吗?所以你的变异精神体才会拒绝我,推我离开。”

闻言,遂徊倏然抬起头,和应帙对视。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

“建立精神链接之后,我们会在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互相听见彼此的心中所想。”应帙说,“所以你是怕我听见你的心声?这样,你辛辛苦苦维系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应帙坐到沙发上,交叠双腿,“我现在是真的想知道了。”

过了许久,遂徊慢慢地回答:“我不会说的。”

听到他嗓音僵硬的言语,应帙没有出声,但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生气,反倒是起了一丝受到挑衅的兴味,想要立刻找出问题的答案,甩到遂徊的面前,让这个表面装得老实、实际上指不定肚子里装着什么的闷骚好好忏悔认错。

越是接触,应帙就越是觉得遂徊远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沉默而无辜。

……但穷困是真的,遂徊是真的没钱。

“你不会说,意思就是让我自己找?”应帙勾起唇角,“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主动坦白和被我发现,要承担的后果是不一样的。”

“……”遂徊一眼不发地抿直嘴唇,像是一只煮熟的鸭子,全身上下嘴最硬。

但没想到的是,硬气地和应帙对视了几秒之后,他倏然又乖顺地垂下眼眸,语气软和小声问:“那你今晚还要临时标记吗?”

应帙一下子就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怎么,戳到你痛楚,连临时标记也不肯给我了?这副身体可是你的,拒绝标记我,最终的吃亏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

遂徊吭哧一口给他标记了一个狠的。

隔天一早都不用再提醒,他就又是吭哧一口,让应帙顶着一深一浅的十字牙印去上课。

报复,绝对是报复。

八点整,应帙后颈贴了两块欲盖弥彰的纱布,目不斜视地走进20班教室,坐到自己座位上。他满脑子都思索着如何找出遂徊的秘密,忽略了班内其他人见到他的时候,那整齐划一的反应——震惊又诧异。

就连上课的讲师走到应帙身边的时候,都忍不住声音顿了一下,看向正托腮翻电子课本的他,讲师的停顿令周围本就蠢蠢欲动的视线一下子尽数投了过来,坐在应帙前后左右的哨兵甚至都禁不住红了脸。

“咳。”讲师清了下嗓,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起了课。

应帙隐约意识到他好像忘了什么,一直到第一节课结束,艾勒怒气冲冲地双手用力狂拍应帙的课桌,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狗耳朵和狗尾巴都竖了起来:“遂!徊!”

“……”

应帙知道他忘记什么了。

他忘记佩戴向导素抑制器了。现在他身上萦绕的‘应帙’的向导素气味大概能把周围一圈的哨兵都熏死。

不过绝大多数哨兵应该分辨不出这是谁的向导素,只除了眼前这位提前得知标准答案的——

“你有本事就跟我出来!”艾勒咬牙切齿地说。

按照常理,应帙是绝对不会接下这种幼稚可笑且一定会带来麻烦的挑战书,但想要获取遂徊的秘密最好的破局点就在艾勒身上,他略作思考,干脆就跟着艾勒出了教室。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走廊的尽头,应帙抢在艾勒动手之前率先开口:“这里也有摄像头,教学楼里没有任何的监控死角,再加上我可是资助生,你要是再敢动我一下,我能直接让你登上星网头条。”

艾勒扬到半空中的狗爪子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气得脖子通红,喘着粗气,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挟恩图报,骗应帙标记你……你真不是个东西。”

“我挟恩图报?”应帙微微眯起眼睛,“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别装傻!”艾勒指着应帙的鼻子,“我一定会在应帙面前揭穿你的真实面目!你给我等着。”

果然是万年不变的谜语人,这辈子都学不会把话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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