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应龙的两根胡须无风自动,两只爪子扒着应帙的虎口,兔子似的眼抬起盯着应帙,一人一龙对视三秒,一股细小的水流噗的喷向应帙的脸。

应帙:“……”

这绝对不是我的精神体,它配不上做我的精神体。应帙闭着眼,水流沿着他的脸颊滑落,被水沾成一簇一簇状的睫毛不住颤抖。对比巴弗灭和应龙的表现,两者高下立判。

“它还小,给点容忍度。”应识笺劝道,“你小时候比他还调皮。”

遂徊瞬间警觉地竖起了尾巴,十分好奇应帙小时候到底能有多调皮,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应叔叔,那个……应帙觉醒之前的小名是什么?”

应识笺唇角一勾,朝遂徊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听。

另一边,应帙眉头紧皱地抹了把脸,听从父亲的规劝强行忍下不耐,理智地问:“应龙,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如果你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名字才不搭理我,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改。”

被应帙抓在手心里的小白龙甩了甩尾巴,“……咕。”

“行,那你就是喜欢这个名字。”应帙问,“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小白龙又甩了甩尾巴,倏然噗的一股水龙滋到应帙晾得半干的脸上。

应帙:“……”

应帙抬手就把应龙抛了出去。

驯龙?驯个毛线的龙。驯龙,从入门到放弃。

“还是研究怎么和你换回去比较容易。”应帙脸色漆黑地站到遂徊身边,转过头,却发现对方正以一种非常奇妙的目光注视着他,对上视线的同时还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应帙皱眉:“怎么了?”

“……”遂徊欲言又止,反倒是应识笺在旁边笑道:“我怎么觉得换回去比驯龙难多了?”

“爸你观察一周了,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吗?”应帙问。

“你们亲历了几个月还一头雾水,我这还只是观察了一周而已,要是这样就有头绪了,岂不是显得你们很弱智?”应识笺叹口气,突然又话音一转,“……不过我确实有了一点头绪。”

应帙和遂徊瞬间齐齐转过头来看着他。

“交换的条件大概率不出在你们身上,我认为受外在影响的可能性比较大。”应识笺努力将措辞阻止得更加严谨一些,“你们可以将注意力放在每次交换的时候,你们都遇到了什么相同的东西,这个东西可以是物品,可以是地点……也可以是人。”

“地点排除。”应帙笃定地说,“塔和永略塔湖,这两个地点没有任何相似性。”

“应帙,”遂徊小声说,“我最近看的小说里面,往往每次主角上来就排除的条件都是正确答案。”

“……”应帙面无表情地看下遂徊,后者瞬间收声。

“物品……”应帙接上方才的思考,“不好说,每次交换我固定会接触的物品,那肯定是我常用的东西……我这周每天都碰,而生存赛前的一个月我一次都没有碰过的东西……能是什么?”

应帙仔细思考之后得出了一个滑稽的答案:“……我的睡衣?”

“要把遂徊也加上。”应识笺说,“你们两人的交集。”

“我的睡衣。”应帙没有改变答案,甚至增添了两份肯定。

应识笺嘴角的笑容一顿,冰冷的目光如尖刀一般刺向遂徊,后者连忙摆手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不可能,从第一次灵魂互换以后,我就再没有偷拿过应帙的衣服了。”

应识笺:“……什么叫再没有?你以前还偷拿小咩的衣服?”

遂徊:“……”

遂徊无法辩驳,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不行您还是杀了我吧。”

应帙打断这两人的逗哏和捧哏,严肃地分析道:“如果说影响我们是人的话……难道是艾勒?不对,生存赛前一个月我见过他。还能有谁,总不能是耿际舟?不可能,我几乎天天见他,绝不会是他……光这样猜没有意义,我去查一下生存赛前请假没有来塔的人。”

说着,行动力极强的小应主席立刻打开学生会的工作群,将任务指派了下去。

还没出半个小时,相应的事务负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饭也没吃,迅速将请假名单交了上来,非常巧合的是,名单中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完全符合应帙提出的各项条件,还是他们的老熟人——

虞旌。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应帙尾巴一凉,各种阴谋论瞬间充斥脑海。

第99章

狂医,疯徒,恐怖医学怪人,人体改造狂魔,种种稀奇古怪的标签就这样凭空贴在了虞旌脑门上。不用细思就知道,这位遂徊的主治医师想要对病人下手,有的是机会。距离遂徊首次接受虞旌诊治已经大半年过去了,现在哨兵的肾都不一定还剩两个,又或者多出一个,现在是三肾战士。

“现在想来,虞旌好像对你格外关注,他还叫你小遂,哪个正常医生会叫病人小遂?”

“……好像也还好?”没有确凿的证据,遂徊还是不希望用恶意揣测虞旌。

“你没受到虞旌什么奇怪的心理暗示吧?”应帙联想得有点多,“趁你精神域痛大脑停止思考的时候,给你下指令,再佐以药物辅助,日后只要他一个手势,你立刻被他控制。灵魂互换会不会就是类似的原理?”

“药物辅助?”

“你的那些止疼药,都是经的他的手。”应帙说,“而且人家可能是想慢慢不动声色地控制你,循序渐进,所以一次只让你吃一粒,但你自己怕死得不够快,一次吃五粒……”

讲到这里,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所以虞旌还不一定知道对你的实验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遂徊:“!”

应识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安静地看着他们说出一些逻辑诡异闭环的夸张猜测。虽然他觉得应帙的推理非常离谱,但离谱不代表就不是真相。

现实再离谱还能离谱得过灵魂交换吗?

吃完鲜美而味淡的鱼汤,应帙当即决定取消下午的图书馆之旅,去塔医院会会头号可疑罪魁祸首虞旌。

但在这之前,应帙面向遂徊,认真而严肃地说:“这一次我们必须互相扮演好彼此,知道了吗?不能让虞旌发现端倪,我记得你之前在易承澜面前就做得很好。”

“我那回是模仿的城主,他与人交际的时候就那样。”遂徊说,“再加上一些你的小习惯和细微动作。”

“模仿得很好。”应帙拍拍他的肩膀,“这次就照着上回的来,我对你有信心。”

遂徊点了下头,随后又问:“那你知道如何模仿我么?我的习惯……”

“相信我。”应帙笃定地说。

他闭上眼睛,仿佛在仔细回忆真正的遂徊是什么模样。等到再睁眼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猥琐起来,高挺的个子驼下,稍稍含胸,眼神贪婪而凶狠,仿佛对全世界都抱有不满情绪,随时都会堕下深渊,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遂徊:“……”

遂徊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掰正:“把背挺起来,眼神也别故意搞这么悍,我已经有改正了,你这是刻板印象。”

“哦。”应帙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挺胸收腹,碧绿的眼睛目光变得清澈,紧接着又讨赏似的朝遂徊眨了下眼睛,脸上写满了我很听话,求夸夸。

遂徊:“……”

遂徊捂脸:“我平时真是这个样子的吗?好像小狗。”还是那种特别喜欢找主人邀宠的黏人醋精小狗,屁大点事都要找主人摇尾巴。

“别妄自菲薄,你是疯狗。”应帙说,“你想要把我关起来还不让我穿裤子的豪言壮语,我至今记忆犹新。”

“……为什么我那么色情且危险的人身威胁,被你重复一遍,就像是搞笑片段?”遂徊困惑,“能不能尊重我一点?我是认真谋划过这件事情的。”

应帙敷衍地点了点头,而远处继续钓鱼的应识笺却是幽幽转过头来,目光分毫不差的落在遂徊身上,如有实质一般扎得他脊背冰凉。

遂徊:“……”

……

塔医院内。

年轻而俊美的向导医生虞旌依旧是老样子,端着杯咖啡坐在办公室里写病例,不过这次比以往还要悠闲,他的桌子上还摊着一袋子花生,花生就咖啡,越喝越起飞。

看到应帙和遂徊出现,他勾起个笑,把桌上的花生壳扫垃圾桶里,理所当然地问:“小遂,小应主席,来借禁闭室做精神梳理?”

遂徊摇摇头:“不是。”

“那来做什么?”虞旌喝了一口咖啡,“总不能是来看望我的?”

被一语道破真相的遂徊微微停顿,又继续面不改色地说,“我们来开药,遂徊的止疼药吃完了。”

“嗯?”虞旌目光从遂徊移到应帙身上,“为什么还要吃止疼药?你已经给他做过三次以上精神梳理,按照我对他的病情了解程度,他目前只需要你的向导素就不会有严重的精神域痛。”

“之前我一直有给他临时标记,”遂徊搬出之前就设定好的说辞,“但频繁临时标记有耐受性,所以我现在只提供向导素,但遂徊说他晚上疼到睡不着,所以还是开点止疼药备着比较好。”

“那你再给他做一次精神梳理。”虞旌说,“精神梳理没有耐受性。”

“……”遂徊侧眸看向应帙,用眼神询问他现在该怎么回答,没想到此时此刻的应帙沉默而戒备地站在靠门的地方,皱着眉,目光落在办公室的另一扇内门上,好似沉浸在自我良好的演技之中。

“……下次吧,等我们一个黑暗哨兵朋友一起来,他可以和狂乱期的遂徊勉强打个来回。”遂徊硬着头皮找借口,“有他在,我会更安全一点。”

“阿普顿?”虞旌自然而然地说出了黑暗哨兵的名字,“他的精神域病能恢复到那种程度是我没想到的……在精神域的研究领域层面,我远不如易承澜教授。”

遂徊没从虞旌的言语和态度中发现任何端倪,又试探着问:“虞医生,生存赛前你请了快一个月的假,是去做什么了?”

虞旌倏然抬起眼,嘴角笑意又深了点,却不达眸底:“问这个做什么?”

“来找你没找到,所以好奇问问。”

“你们来找我?”虞旌又端起咖啡,杯沿抵在唇边,却没有喝,两秒后又若有所思地移开,“那怎么护士交给我的访客记录里面没有你们的名字?”

这一回,遂徊的眼神甚至都没有躲闪,也没有任何犹豫,姿态轻松地说:“塔医院还有访客记录这种东西?”

虞旌和他对视一秒,旋即无奈地笑起来,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咖啡杯:“我一个医生还得跟你个病患汇报行踪?我请假出去旅游了,顺带见了下以前的老同学,怎么,这也要问?要不要再给你看往返飞舰票?”

“没什么,真的就是随便问问。”遂徊垂下了眸,“遂徊的止疼药……”

“我给你们开一盒普通的,一个月最多吃一粒。”虞旌无奈地唤醒终端,“最近还有在吃什么别的药吗?”

应帙收回视线看向虞旌,先是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有在吃易承澜叔叔给我的精神域稳定药。”

“精神域稳定药?”虞旌皱眉问,“在身上吗,拿给我看看呢?”

因为易承澜说变异精神体出现的时候服用,这段时间应龙和燧石出现的时间又忽然变长,所以应帙在再次和易承澜确认过后,变成了一日三次,此刻确实随身带着药瓶。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虞旌,后者先是看了一圈药瓶瓶身,又从倒出一片,用镊子夹起,观察了一会,又嗅了嗅,取过一个分装袋装进去。

“我从没见过这种药,如果是从别人手里拿到的,我肯定会说就这种三无伪劣私制药物,谁吃谁傻。但既然是易承澜学长开的……他肯定有他的道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不过安全起见,止疼药和这个稳定药不要一起吃。”说着,虞旌结束在终端上的操作,摆摆手,“行了,既然不做精神梳理,那就去药房取药然后赶紧走吧。”

直接从医院药房取的药,虞旌应该很难在这上面做手脚,所以止疼药是没问题的?

遂徊还是更偏向于相信虞医生,所以干脆利落地弯腰,“谢谢医生。”

但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一直保持沉默的应帙开口问:“虞医生,你至今见过几对契合度达90%以上的灵魂伴侣?”

“……”虞旌后仰,靠到座椅背上,“你们俩到底来干什么的,一个二个都问我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好奇。”应帙下意识地沉着嗓音,面上保持不动声色,但紧接着他又倏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遂徊’,表情停顿了一下,改为扭扭捏捏地攥住衣服下摆,小声解释说,“就是突然在星网小说里看到这个,还挺羡慕的,但我还从没亲眼见过灵魂伴侣。虞医生接触过的人肯定比我们要多要广吧?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接触过现实里的灵魂伴侣?”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讲到最后还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怯怯地往遂徊身后躲。明明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哨兵,姿势却非常娇俏,好似要和唐僧成精的玉兔精。

做完这一切,应帙抬起头,对上了遂徊震惊至极的眼神,这人的表情莫名有些熟悉,很像当年遂徊用他的身体夹着嗓子叫艾勒哥哥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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