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10号心有不甘地闭上眼睛,却听到扳机扣下之后,枪管里仅仅传出清脆的机械运作声音,却没有震耳欲聋的枪响。

没子弹了?

向导深感庆幸地睁开眼,但欣喜的表情还未彻底形成的时候,他就看到了2号哨兵眼底浓重的戏谑和嘲讽。笑容瞬间僵硬在唇角,10号意识到对方在故意戏弄他,还方才的仇。

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是吗?10号向导心中燃起熊熊的怒火,发誓要让这个轻视他的哨兵付出代价。

他快速朝石阶上方跑去,遂徊没有动,慢条斯理地敲出弹夹,再从口袋里摸出之前卸下的子弹。就在向导脚底踩上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刻,座椅上的机械战士应声而动,撑着巨剑站起身来,目光紧锁胆敢踏足它私有领域的凡人。

10号看了眼它长到视线范围里都放不下的血条,再回过头,看到2号哨兵重新装填好弹药,再一次朝他举起了枪。

……好的,你确实胜券在握。

一声枪响,伴随着最后一名对手的倒下,模拟训练场消失,每名参赛选手的比赛数据整齐公布在悬浮屏上,其中8号选手以存活时间1分29秒的数字高居榜首,被上千观众刷屏嘲笑。

2号遂徊以总击杀人数7名的绝对优势,位列第一;另外,1号多恩和6号楼星赫分别以击杀人数1并列第二。其他选手全部零封。

这些比赛记录会永久留存在这套训练机的系统里,受后人膜拜,又或者被新人超越,有需要的话还可以上传星网以供传阅。

训练赛结束,大部分学生心满意足地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口中还热情讨论地方才的比赛场面。也有小部分学生执意留下,想要亲自看一眼在虚拟赛场上大杀特杀的冠军再走。

10号座椅舱先行弹出,坐在其中的向导懊恼地站起身,目光落在房间彼端的2号训练机上。看着剩余的工作人员全都围靠过去,等待最终的胜者脱离虚拟场景弹出舱门,再看模拟室外簇拥的人群,百感交集,也只能遗憾地叹口气,怨自己技不如人。

一道清脆的搭扣解锁声响之后,最后一架训练机的舱门打开,宽大的半包围座椅弹出,遂徊的身影出现在椅背后方。

应帙就站在机舱的近处,甚至比大多数工作人员都要靠前。他想要在第一时间握住这名冠军的手,像方才拽楼星赫起身一样,也借遂徊一臂之力。

但奇怪的是,遂徊的状态似乎很不对劲,坐在训练椅上的哨兵微垂着头颅,咬紧牙关面色狰狞,喘息声很重,两只手紧紧攥着座椅把手,手背因为过度用力青筋经络凸起。

“退开。”应帙加大周身向导素浓度的同时当机立断地朝其他人命令道,“快!”

部分站位靠前又眼尖的干事也意识到了遂徊的异常,剩下敏锐些的同学听到主席语气里的严肃,也反应迅速地转身就走。

只有零星几个还不明所以的学生还站在原地,被热心市民们生拉硬拽地拖走,边走还边回头问:“诶,诶?什么情况?”

“2号身上隐约出现了狂乱易感症状。”

“我去,那主席怎么不走?”

“你是不是忘了刚刚主席一气之下怒抽俩s级哨兵的盛景了?”

“……”

包括周如翊和楼星赫在内,训练室内的学生迅速井然有序地撤离。应帙确认房门关紧之后,这才谨慎地靠近座椅上低垂头颅的黑发哨兵,“遂徊,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应帙便警惕地没有再向前,只是隔着一臂距离观察遂徊的情况。

安抚哨兵的前提是保障自身安全,这是向导最基础的常识。

过了好一会,遂徊才勉力发出一声轻微的低语,如果不是应帙一直在关注他,可能都无法捕捉到这道声音。

“我感觉很不好。”遂徊说。

他头疼欲裂,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鬓角被冷汗浸湿。又忍过一阵疼痛之后,他头晕目眩地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大口喘息。两侧犬齿逐渐变得尖锐,撑开了原本闭合的双唇。

见到哨兵仍旧保持着理智,应帙放心了不少,拉近二人之间最后一点距离,弯腰凑过去,用手挑起遂徊已经无力撑起的下颌:“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遂徊轻飘飘地掀开了眼皮,浑圆的山青色眼珠对上应帙槿紫色的眸,他仍旧在喘息,倏然又发力,抬手勾住应帙的后颈,迫使他将腰弯得更低,然后将额头抵在向导的肩窝。

“我想标记你。”他再一次重申自己的需求。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还未完全从虚拟场景的屠戮中脱离出来,他的语气十分强势,理直气壮,带着恶狠狠的恨意。

应帙不说话,只是淡淡地侧过眼眸看着他。

看哨兵难耐地抓紧他肩头的制服,用脸颊在他颈侧磨蹭,见应帙没有阻止他,便得寸进尺地尝试着去轻咬颈带周围的皮肤。

啃咬的力度逐渐加重,遂徊的耐心也在逐步告罄,“应帙,应帙……”他喃喃着向导的名字,碧色的眼因为欲求不满蒙上了一层透明的水雾,如同翠色冷玉浸入冰泉,声音又轻又软,好似猎人在哄骗不知危险的羊羔踏入他布置已久的陷阱,“解开它,解开颈带好不好?帮帮我……”

尖利的牙齿在颈带上留下咬痕,遂徊在晕眩和易感症状中失去对力道的掌控,利齿划破应帙颈带周围的皮肤,渗出星星点点的血珠,下一秒,遂徊就伸舌用力将它们舔舐干净,还不知足地想要顺着伤口得到更多的鲜血。

应帙因为痛意皱起眉,终于用力掐着哨兵的下巴,强迫他重新靠回椅背上。

遂徊舔了舔嘴角的血迹,身体无力地顺着应帙动作,并不反抗,但目光却是沉甸甸的,落在向导的颈侧,里面写满了贪婪与痴迷。

“别借题发挥,遂徊。”应帙并不因受伤而恼怒,看着遂徊此刻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反而觉得有趣。

遂徊的视线动了动,有一瞬间的停顿,又抬眸看他。但紧接着哨兵突然发难,张口就要去咬应帙的侧颈。

因为应帙手还在用力卡着遂徊的下巴,后者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用全力去挣脱向导的束缚,所以应帙得以轻描淡写地避开遂徊的突然袭击,甚至还留有余力回眸戏谑地瞥他一眼。

“应帙!”遂徊隐约有些被揭穿的恼羞成怒,“就让我咬一口怎么了。”

应帙双指掐着他的下巴,左右摆弄,淡然地观察评价道:“你并不需要双重标记,遂徊,精神高度兴奋引起的轻症易感状态,你的后颈上还留着我的标记,只需要额外提供一些向导素就已经足够安抚你。”

“就当是给我一点奖励。”遂徊讨价还价道,“我方才在模拟场上的表现不好吗?”

“你表现得很好,非常好。”应帙不吝啬直白的夸赞,“赛场上的你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非常的耀眼,大家都在看你。”

“……”遂徊眼角因为情绪激动和羞涩浮现蛇鳞的纹路,他再次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应帙……”

“但你表现优异和标记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应帙毫不留情地打断道,“而且仅仅是在一场十人训练赛中夺冠而已,你就恬不知耻地在这里和我提要求,遂徊,是谁给你的胆子?”

遂徊:“……”

遂徊被应帙不留情面的嘲讽气得龇牙直吐信子。

应帙松开了手,垂眸直起身想要往后退,但就在此刻,遂徊倏然反客为主,一只攀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臂揽过他的后颈,倾身凑上来,用嘴唇封住了这双让他生气的唇。

时隔多日的亲吻带着几分撒气的意味,一触即离。虽然看起来这个吻完全是遂徊突然袭击的成果,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如果没有应帙的默许,遂徊不会有机会碰到他。

宽大的机舱座椅挡住了他们的全部动作,训练室门外有关心发展的同学朝里探望,却只能看到应主席将身体探下去关切2号哨兵的身体状况之后,就再也没直起身来。

有人故意开玩笑:“他们不会在座椅后面疯狂交换体液吧?”

“哈哈哈,有可能。”有人配合地回应。

但事实上,所有人都默认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而,所谓的绝不可能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真实地上演着。并且被哨兵冒犯的应主席还轻声笑起来,纵容了对方的无礼:“既然额外的向导素也提供了,现在,你该起床了。”

第48章

“机械高塔”模拟训练赛的录屏经过一个下午时间的发酵,迅速风靡全塔,少数精彩击杀片段甚至火到了外网上。遂徊作为其中当之无愧的主角,他的名字在当天夜里直接屠版了整个学生论坛,风头一度盖过了耿际舟精心炒作的黑暗哨兵复学话题。

不过这一切,比赛当事人并不清楚,反倒是当事人的舍友乐呵呵地刷了半个晚上的帖子。

遂徊吃晚饭的时候就几乎困到了半昏迷的状态下,本以为洗澡结束之后会清醒一些,还和应帙说待会想跟他聊一聊新队友的事情,结果就吹个头发的功夫,他趴在床上像头死猪一样彻底昏迷,毫无哨兵的警醒,还是应帙费力把他在床上摆好,盖上了被子。

网上对于下午训练赛的评价众说纷纭,最开始都是一边倒的称赞,扒出遂徊的学生信息之后,就出现了敌对的声音,怀疑这是塔的阴谋,召集九名演员陪遂徊打假赛,造神,强行给贫困生高光时刻,骗学生去找贫困生组队。

后面又扒出来遂徊目前和应帙组队,队伍成员还有两名军校生,一名待定。底下一连排的都是心疼应主席,肯定是校方施压,迫使他不得不组出这么一支纯粹为了政治正确而存在的队伍。

应帙饶有兴致地浏览着帖子,没一会忽然收到耿际舟的来信:

副主席先是给他转发了几个论坛的帖子链接,又感慨道:[我们塔的学生想象力可真是丰富。应帙,你平时的人缘和形象塑造得多好?遂徊现在网上评价两极分化,夸他的封他塔内哨兵首席,骂他的说他校长私生子,但不管是夸他的还是骂他的,居然没有一方将炮火转移到你头上,都认为你这个罪魁祸首是最无辜的小白莲花?]

悬浮屏前,应帙笑意愈深,他穿着柔软的睡衣,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纽扣,长发披散,姿态惬意地斜靠在座椅上。白色的羊耳和羊尾巴都露在外面,偶尔摇晃一下,放松到了极点。笑了一会,应帙抬手在对话框内停留两秒,给耿际舟发送一朵盛开的雪山白莲花照片。

卧室内,遂徊睡得很熟,他的精神体却睡到一半游了出来。太攀蛇从未合紧的书房门缝隙处钻入,无声无息地沿着椅腿向上,停留在应帙的大腿边缘,支起上身,像是礼貌询问那般吐出蛇信,用它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应帙望。

应帙注意到了它,原本搁在腿上的右手移开,给它敞开一个位置。太攀蛇利维坦认为这就是同意它贴贴的意思,冰凉的蛇鳞迅速游上向导的腿,没怎么犹豫就选择好在应帙的小腹前做窝,它将自己盘成一个圆形的蛇碗,随后安心地将脑袋埋进了身体里。

看到利维坦的那一刻,应帙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和它主人下午在训练室的那个吻。

那不像是他应帙会做出来的事情,在众目睽睽之下默许哨兵的靠近,借着椅背角度遮挡,同他交换了一个浅淡的吻。

这个吻太快太轻,根本无法起到交换体液的作用。应帙已经不记得先前被遂徊以各种理由骗去了多少个吻,却能清楚地回忆起这一次,当柔韧的唇瓣相触之时,他心跳如鼓的声音。

……是有点刺激在里面的。

他独自坐在书房里,山羊巴弗灭侧卧在地毯上,太攀蛇利维坦盘缩小憩,一派静谧安详的氛围中,应帙欲盖弥彰地借着手背遮挡,勾起唇角露出个笑来。

……

很多时候,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又或者意外之所以称作意外,就是它总能在最不设防的时候,突然造访。

应帙睡姿向来安稳,往往入睡前什么样,醒来还是相同的姿势,再加上他胸下肋骨受了伤,百分百确定是昨夜以平躺姿态入的眠,端庄如传教士般,所以翌日晨间睁眼,他发现自己侧趴在床上,脸压在枕头里的时候,就隐约有了预感。

眼瞳聚焦,看到袖口处的睡衣款式不是他的那套,应帙瞬间意识到什么,掀开被子看向身体,这回都不用照镜子,他就知道他又与遂徊的交换了身体。

这到底是什么规律?昨天……昨天他和遂徊接吻了,难道交换契机真的是接吻?而且存在着技能冷却时间。可他们第一次交换身体之前又没有接过吻吗,这个推论并不成立……

应帙费解地抓了抓头发,掌心却突然触碰到什么硬质的物体,就长在他的发际线后方,触感非常微妙,有硬度,但又不似金属那般坚硬,温凉的,握一下竟然还传来了知觉……

应帙着实愣了一下,迅速下床冲进浴室。

他的动作惊醒了处于浅眠中的遂徊,哨兵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睁眼就看到垂落肩头的银色发丝,“啊。”他的瞌睡瞬间消失,掀开被子,“我们又交换身体了。”

浴室内悄然无声,应帙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立刻回答他。

遂徊起身下床,穿拖鞋的时候隐约感觉额头后方有些酸痒,无意识地伸手去挠了挠,却突然碰到了一块尖硬的物体,像是刚出土的小笋,遂徊诧异地摸了摸,又伸出另一只手,在头顶对称的地方摸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笋尖’。

“遂徊!”应帙重新推开卧室门,反手指向自己头顶,“你看我这个是什么动物的融合态?”

“……或许你该看一眼我这个是什么动物的融合态。”遂徊转过头去,举起的双手缓缓松开,露出底下的两枚小巧的尖角,灰褐色的。

而应帙头顶同样也是两枚角,不过颜色更浅,偏灰白色,相较于遂徊圆锥形状的角,他的角形状偏圆柱体,弧度也更加圆润。

“犀牛?”应帙猜测,“羚羊?”

遂徊也在猜应帙的变异精神体:“鹿?”

“我们的思维是不是太局限了。”应帙说,“变异精神体大概率不会是什么普通常见的动物,我们可以开拓一下想象力。”

闻言,遂徊立刻发散思维:“龙?”

“……”应帙,“开拓得有点夸张了,稍微再收一点。”

“……乘黄?”

应帙:“这个有比龙好到哪里去?而且乘黄的角长在背上。”想了想,他又笑着补充一句:“你还知道乘黄?是你那个城主教你的?”

遂徊点了点头:“他喜欢跟我讲很多乱七八糟的故事。”

“比如呢?”

“比如……他为什么会来那么偏远的山区做城主,是在家和大哥争家产失败,还被陷害查出不是他父亲的亲骨肉,而是他母亲多年前和初恋出轨的产物,他的未婚向导也因此退婚,他惨被扫地出门,只能隐姓埋名,成为一名小小的城主。只待他积蓄力量,他日东山再起,重归故里——”

“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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