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艾勒、西博:“……”

应帙:“……”

遂徊乖巧地抬起他槿紫色的眼瞳,以一种仰视而崇拜的目光和应帙震惊的绿眸对视,接着含羞带怯地一笑,再一次将脑袋搁回去,亲昵无比。

不止艾勒呆住,应帙都愣了好一会,然后倏然反应过来,用力地抽回手臂。

遂徊的力气抵不过他,只能被强行推开,他十分受伤地瞪了应帙一眼,嗔怒:“做什么?”

“你在——”应帙骂完前两个字又连忙压低声音,厉声呵斥,“你在做什么?”

“我在讨好你。”遂徊故意掐起了嗓子,但比起先前扭捏作态的夹子音,这次他的演技明显更上了一层台阶,柔软的嗓音如同成熟饱满的果实,稍稍一捏,就在掌心淌满了鲜甜甘美的汁水。

不知道在场的其余哨兵怎么想,总之应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短暂的愣怔过后,他哪里会反应不过来遂徊做出这番行径的丑陋目的是什么。应帙咬紧牙关:“这就是你所谓的‘会对我好’?”

“阿徊……你别生气。”遂徊瞥了尚在错愕中的艾勒一眼,又唯唯诺诺地去牵应帙衣摆,“我做的不好,你教教我。”

应帙反手擒住他的手腕,把遂徊拖到近处,附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严厉警告:“你赶紧给我恢复正常,不要在外毁我的形象。”

一双胳膊趁机揽过他的脖颈,遂徊狡黠地笑着,“我就不。”

说罢,他将脸凑了过来,目的地是应帙的唇角,但可惜这枚吻仅仅落在了对方眼疾手快挡起的掌心里。

可就在柔软的唇瓣接触掌心纹路的刹那,应帙就预感到不妙,不出所料,下一秒,比嘴唇更加柔软的触感就碰到他的掌心。

“……”应帙就像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飞速地收回了手。

我为什么有一瞬间会觉得他可怜?

可怜,但又可恶,惯来会得寸进尺。

遂徊似乎从未真正地在他面前遮掩自己的本性,应帙也察觉到这名哨兵狡猾的真面目,却又无数次地被他表象的乖顺和自卑所欺骗。

可遂徊似乎就是这么一个矛盾体,他确实有着悲惨的身世和痛苦的经历,可怜又敏感,但他又拥有着一个坚韧的灵魂以及磅礴可怖的野心,如鬣狗一般贪婪。

反倒是应帙他本人,自诩睿智聪慧,眼高于顶,自以为是地来到哨兵的领域,以为稳操胜券,挑挑拣拣,玩乐般随意打开遂徊的秘密,也同时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遂徊之所以一直和他远远地保持着距离,是因为毒舌的獠牙太过锋利,但如今他证明了他手上有比獠牙更为强悍的鞭子,又冲动地打破了那层窗户纸,摆脱最后一道缰绳的遂徊自然会肆无忌惮地发起入侵。

强烈的失控感充斥在应帙脑海,他意识到,他接下来本该平静有序的生活,可能会被眼前这名哨兵搅得一团糟。

我要离他远一点,本能在疯狂地叫嚣,警告应帙要离这个危险的哨兵远一点。

应帙也这样做了,转过身,一把推开身前的几名哨兵,匆匆跑下了楼。

……

不过仅仅半个小时之后,他就又和遂徊坐在了同一间会议室里。

遂徊在主席台,他在观众席,周围坐满了学生会的干事。

今天是周一,现在是一周一度的学生例会,会议主题为:资助插班生破冰活动意见第二次正式交流会。

应帙是踩着最后的时间点,硬着头皮从会议室后门溜进来的,想着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但他无疑是失败了,宣传部的副部长何柘似乎一直在等他,一见到应帙就兴高采烈地弯腰坐过来,笑意盈盈:“遂徊,你没事吧?上次去你班级找你,同学都说你生病了。”

“没事……”应帙坐正之后抬起头,立刻对上主席台上灼热的目光。

‘给我老实点。’他面无表情地用口型警告道。

第29章

应帙现在彻底冷静下来了。

虽然遂徊的不按常理出牌打乱了他的步调,不过应帙向来理智,仅是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后,他就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毋庸置疑,他又被遂徊这个可耻的骗子蒙骗了,忘记了问题最关键的核心,是遂徊喜欢他,是遂徊想要追求他,任凭对方占尽天时利,用尽手段,万千支流奔腾终归汇聚在最后的入海口,主动权在他手上。

如若遂徊再敢胡作非为,应帙不介意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教训。

但恐怖的是,遂徊的敏锐就在此刻展露无遗,应帙并不觉得自己一个冷淡的警告能对这个胆大包天的惯骗起什么作用,他甚至在挑剔地等待遂徊再犯错,好有足够的整治他,可是直到会议进程过半,遂徊除了最开始那个过于灼热黏稠的眼神之外,作为学生会主席的表现竟然没有一丝可以指摘的地方。

他在非常认真扮演应帙的身份,总是佝偻的肩膀刻意舒展开来,眉目轻松,修长的手指搁在桌上,神色淡淡地倾听着理事和各部门部长讲话。

狡猾的毒蛇,似乎已经把应帙的脾性研究透了,又似乎是天生就知道他做些什么应帙会容忍,又做什么应帙会当真雷霆震怒。

他可以在几名哨兵眼前肆无忌惮地撒娇卖痴,又必须当着众多干事的面担起主席的形象。

遂徊将这个度拿捏得刚刚好。

应帙再一次在这名哨兵身上感受到了棘手,他不由得打起精神认真对待。

有这般敏锐的本事,揣摩点什么不好?偏要拿来折磨他。但转念一想,如若遂徊当真去琢磨些别的,譬如应帙先前虚空索敌的顶替身份和变异精神体,那才是真的糟糕。

体会被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喜欢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这种感觉可以说是非常的好,仿佛被托举在云端,轻盈、膨胀,但应帙不敢自得,因为喜欢他的这个人是一个非常麻烦的哨兵,一不小心就会被拿捏住,他要再小心一点、谨慎一些,才能避免被这条毒蛇吃得骨头都不剩。

……

会议过半,终于有人拿出了一条还算有点意思的建议。

“下个月就又是全塔的生存模拟训练了,”讲到这里的时候,这名理事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就像是坏心眼地给在场的其他人回忆起上次生存赛上出现的八卦,“或许我们可以融合考试和破冰活动,共同面对挑战的友谊总是更坚固一些,在困难面前陌生人也是更容易打破沉默,团结起来。”

遂徊的神情一如应帙料想的那般不动声色,抬起眼皮:“你说。”

“往届生存赛都是学生自由组队,但这次我们可以向校长建议,下个月的考试多加几条强制组队规则,譬如队伍中必须出现不同籍贯的队员,不同性别的队员。”

立刻有人出声反驳:“这是否会引起同学们的反感?”

“不逼迫一下的话,大部分人都很难主动选择离开他们的舒适区。”理事说。

“也不一定必须是强制规则,”应帙忽然加入讨论,“可以是加分规则,出现不同籍贯的队员给予适当的分数奖励。”

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地投注到这个黑发资助生身上,在这种场合下,对方没有流露出一丝怯意,吐字清晰,声音不高不低,态度不卑不亢。

偏远地区的资助生确实和首都出生的他们没什么不同,这条印象以实例的方式,清晰地浮现了在场众人的心目中。如果不是知道身份,这名插班生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见‘遂徊’出声,何柘也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的开口:“但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一些弱势的队员会在队伍中被边缘化。”

“那就将组队人数缩减,一支小队的成员数目由最多10名缩减到5名,确保每名成员都能在队伍中有一定程度的话语权和存在感。”提出建议的理事说,然后他抬起头来,目光投向主席台,等待主席的意见。

与此同时,遂徊也朝观众席移去了视线,但他眼瞳的焦点却不在理事身上,而是幽幽地落到了他的背后。

其余人在等他开口,而他在等待这里真正的主人发号施令。

应帙其实还有一些想法,但这很难传达给遂徊,因为它们很难用点头、摇头或者简单的口型表达,他不可能指望遂徊忽然和他心有灵犀,领会这么复杂的脑电波,只能寄希望于陪他十多年的耿际舟能够担当起副主席的责任,稍微发表一点意见。

可惜此刻副主席还在认真地记录着会议纪要,听不到应帙无声的求助。

应帙抿唇叹了口气,微不可察地闭目点了点头。

“嗯,做的不错,辛苦了。”遂徊沉声仿照着应帙的习惯,食指指尖在桌面敲了下,“写一份活动方案后天放学之前交上来,具体到每一条规则的设定,以及标明它们的理由和依据,我希望到时候那会是一份相对完整的方案,而不是今天一样随口一说的数字。”

他自由发挥了不少,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特别还是在他刚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坏事之后,若是弄巧成拙,恐怕应帙不会轻易饶过他。

等到理事领命坐下,遂徊微有忐忑往台下望去,但这一眼,他看到了一双堪称惊艳的翡翠色眼瞳。

他的绿色眼睛从来不是透亮的,而是更像成熟的松针绿,笼罩着山间的浓雾,但此刻,或许是因为应帙的灵魂加持,它们绿得好似潋滟的春水,仿佛能听到耳边潺潺的溪流声。

遂徊唇角一勾,立刻领会了应帙无言的赞许。

数年前,城主为了看住他这只动不动跑回山里的野猴子,时常把他拎到会议室里,往角落里一塞,确保他在眼皮子底下无法造次,之后便自顾自和其他人开会。

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遂徊总不至于连一些小小的场面话都应付不来。

他十分高兴,没有压抑任何情感,直白地为应帙的满意而高兴。

然而就在遂徊笑弯了眼眸时,应帙则头疼地闭上了眼睛,他真的很不想看到‘自己’露出那种表情,就像是一只为主人叼了报纸,然后蹲坐在拖鞋旁边讨要奖励的小白狗一样……

……

下午放学之后,应帙在自家大门口看到了抱腿坐在迎宾毯上发呆的遂徊,听到他的脚步声,遂徊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盯着他,应帙不说话他就不敢动,试探着歪头观察他的表情。

小心翼翼,可怜兮兮。

——装模作样!

“为什么坐在门外不进去?”应帙假装不懂地问他。

“我怕你生气。”遂徊讨好地站到应帙身后,看对方慢条斯理地键入房门密码,但等到最后一位数的时候,又迟迟不落下指尖。

遂徊有所预料地绷紧了肩膀,喉结上下滚动。

应帙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眸,嘲讽地笑了笑:“怕我生气?现在知道触怒我的后果了,你早做什么去了?”

“……”

短暂的沉默过后,遂徊垂下了眼:“对不起。”他小声说,“对不起,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我就是……讨厌艾勒。”

应帙没有和他对峙很久,毕竟遂徊的行为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无非是故意针对艾勒采取的报复行为,小心眼的哨兵被那只金毛犬骗了那么久,肯定是要复仇的。

而且艾勒也不可能朝外大肆宣扬应主席被一个资助生哨兵迷得神魂颠倒,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并且他还会严厉警告身边的那几个哨兵守口如瓶,保护这个秘密,若是哪天应主席回心转意,至少他还有挽回的余地。

更关键的一点是,应帙的精神域又痛了起来,早晨的标记效用已经抵达极限,他正逐渐对同一人频繁的临时标记产生抗性,安抚的效果日渐缩减。

进门之后,遂徊注意到应帙不耐的神情,立刻意识到这一点:“我给你补标记。”

他一副打算将功补过的口吻,但谁都知道,标记应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奖励。

应帙倒在沙发上,疲惫地解开颈带和领口,侧过脸,默许遂徊的行为。

遂徊的靠近不是温和的,而是带有强烈的侵略性,阴影逼近,居高临下地笼住应帙,接着又俯下身来。沙发上一重,是遂徊单膝跪在了应帙的腿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向导不设防的颈项间,动作亲昵,几乎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投怀送抱。

应帙闭着眼,感知遂徊双手攀附着他肩膀,嘴唇的温度似乎隔着最后一点空气传递到他的皮肤上……

下一秒,他倏然抬起手,微微凸起的正圆形瞳孔和另一双紫色的眼瞳近距离撞上,他的掌心挡住了一个近在咫尺的吻。

遂徊眼底流露出偷袭失败的懊恼,不假掩饰。

“你在做什么?”应帙刻意压低了声音。

“安抚你。”遂徊说。

“我的腺体在嘴唇上?”

“频繁临时标记会产生抗性和成瘾性。”遂徊振振有词,“以亲吻替代会好很多。”

“你把止痛药当饭吃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成瘾性和抗药性?”

“当时只有我一个人,自然做什么都无所谓。现在你在我的身体里,我自然要考虑的多一些。”

应帙烦躁地推开他,“今天以前你这样说,我或许会信。但现在……你觉得你的话里有多少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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