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 二十三

怎么才肯救?

救是不可能救的,顾秋实坦然相告。

古启城看着丫鬟写在纸上的话,眉头紧皱:“人活在世上,总有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提,我一定尽力办到。”

“哦?”顾秋实来了兴致,“那么,你主动搬回余府,放弃古府家财,如何?”

“不可能!”古启城不等丫鬟写完就吼了出来。

顾秋实嗤笑一声:“看来在你眼中,桃花始终是个丫鬟啊。再重要,也敌不过家财。”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爱上一个女人,会为了她愿意放弃万贯家财?”古启城一脸鄙夷。

“我愿意。”顾秋实认真道。

古启城惊讶地上下打量他:“现如今你身边没女人,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真要是为了个女人将祖宗传下来的家业双手送给别人。不说别人会不会笑你蠢,爹指定不答应!”

他眯起眼,侧头吩咐:“来个人,去把这话原原本本告诉父亲。”

顾秋实嗤笑,对此不以为然。

父子分别多年,要说互相之间还有多少父子亲情,纯属是假话。古老爷会看重他,愿意培养他,虽然也有古启华是他儿子的缘故,但更大的缘由是古启华是他唯一的儿子,并且一回来就救了他的命,还比他养在身边多年的养子还要聪慧。

顾秋实回来后一路走得这么顺,多亏了古启城衬托。若不是古娇娇干的好事,若不是古启城草菅人命,古老爷不会这么快就厌恶了养子。

至于古老爷会不会因为他对女子重情而厌恶他……说难听点,古老爷的命都还在他的手上,根本没得选。

再说现如今的古老爷就算发现亲生儿子是个情种,恨铁不成钢会有,也可能会试图改变儿子……这世上的的大部分男人在有亲生儿子的情形下,哪怕亲儿子再不成器,也不会将家产交给别的孩子。

古启城见对面磨药的年轻人一点不惧,心头有些泄气。

顾秋实似笑非笑:“告状可不止你一个人会。”说着也扬声吩咐,“去告诉姑姑,就说古启城为了救桃花,任由我提各种条件。”

话音落下,外面立刻有人应声而去。

书写的丫鬟慌了,急忙写了出来。古启城气急,怒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事实呀!”顾秋实一脸无辜,“你原话就是只要我能救桃花,无论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你都会尽力去办,只不过我提了一个你办不到的条件而已。”

丫鬟写了一大串,还没写完呢,顾秋实又道:“看不出来,你居然会怕娘。”

饶是丫鬟写得飞快,古启城还是等了一会儿才看完,心里别提多呕了,他并不是害怕古娇娇,古娇娇是他的亲娘,再生气也不会冲他动手,顶天了训斥他几句。但是她对桃花不会客气,今日桃花会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也多半是母亲不满他对桃花太上心,想下手重点直接解决了这个祸害。

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是不害死桃花不罢休吧?好歹做了一年的未婚夫妻,那时候你对她还不错……”

顾秋实扬眉,顿时来了兴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们是未婚夫妻的事呢。依着古公子的霸道,是不是要把我错骨扬灰才解恨?”

他看向书写的丫鬟:“我就想强调一点,当初是我救了桃花两条性命,她发觉自己有孕之后故意误导我娘,让我娘以为她腹中孩子是我的。等到我娘提出定亲,她没拒绝,接下来近一年的时间里坦然受着我们母子俩对她的照顾。在你下令要将我们母子杖毙时,她从头到尾没有解释一句。甚至是巴不得我们母子被打死,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畜生不如的女人,只有你才会当成宝。这么说吧,如果事情重来一回,我救人之前知道她的性格,哪怕她长得跟天仙一样,我也绝对不会救。”

有些事情,始终没有机会摊开来说。顾秋实真的是一点脸面都不给桃花留,直接把她的恶毒心肠摆在了古启城面前。

古启城看着丫鬟手忙脚乱,大概是累极了,还甩了甩手腕,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了耳朵听不见而带来的不便,看见纸上写出的桃花做的事,他心情烦躁不已,也不想深究,问:“你何时给我治耳朵?”

“治不好!”顾秋实说话嘎嘣脆,“你另请高明吧。”

古启城气得霍然起身,扑上去就要揍人。

顾秋实皱了皱眉,捡起面前的药碾子丢了过去。

药碾子是石头做的,特别重,刚好砸在了古启城的头上,瞬间头破血流。古启城身子晃了晃,伸手捂着流血的头,整个人直直栽倒。

书写的丫鬟都吓傻了,丢开手里的毛笔噗通跪在了地上。

顾秋实拍了拍手:“吵死了,还想打人。以前我身份不够不敢还手,现在可不一样。”

丫鬟恍恍惚惚回神,偷瞄了顾秋实神情,然后大着胆子出去喊人,一行人忙忙碌碌将昏迷的古启城抬走,又去请了大夫。

大夫是古老爷请来的,主要是以防万一,怕儿子腾不开手……还因为他一开始不知道儿子的医术如何,让请个大夫回来佐证一下儿子的医术。再确定儿子确实比那些大夫都厉害后,请来的那一位成了摆设。

当然,大夫放家里总有用得上的时候。这不,古启城就用上了?

大夫一天跑几次,看见头破血流的古启城,颇为无语。古娇娇得到消息赶来,见儿子昏迷不醒,瞬间勃然大怒,气冲冲就跑到了顾秋实的院子。

可惜顾秋实不在,已经又去外书房给古老爷洗伤口了。古娇娇没找到人,怒火又添一层,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外书房,不出意外地在门口被人拦住,她却不管不顾,直接往里闯,还没进屋就大声质问:“大哥,古启华杀人,你管不管?”

古老爷又有一次痛得死去活来,想到刚听说的消息……妹妹和江氏不止一次聚在一起密谋,就怀疑自己受的这一番罪也有妹妹的手笔。当即摆摆手:“别让她进来。”

可是古娇娇根本不管这么多,强行往里闯……于下人而言,古娇娇不止是他们伤不起的主子,还是客人。一个弄不好,余古两家就会因此交恶,因此,众人不敢下死手。导致的结果就是,古娇娇直接闯进了门。

彼时古老爷上半身光裸着,看到闯进来的妹妹,他又羞又气:“滚出去!”

古娇娇怒火熊熊,进门了才发现自己来得确实不是时候,急忙转身遮眼,张口就告状:“启城被古启华敲得头破血流……你还说启城不拿人命当一回事,可他是对着下人,古启华呢,这是对亲亲兄弟下毒手啊,恨不能把人打死的架势,这还是当着长辈的面,背着长辈只有更狠的……”

顾秋实伤口洗到一半,正是紧要关头,关键是这药不好洗,一个弄不好就会让伤口继续腐烂,到时神仙难救。他冷笑一声:“她不滚,你们是瞎的吗?给我把她打出去,打坏了不找你们,本公子顶着!”

主子呢,大半都要脸。古娇娇这里面不许进了之后强行闯入,分明就是耍无赖。下人没把她拦住,那是办事不利。哪怕主子觉得错不在他们,也会觉得他们不顶事,说不准就此让他们坐冷板凳,一辈子再也得不到重用。

得了顾秋实这话,下人们哪里还会客气?

古娇娇带来的人再多,可古府才是东道主,府里的下人两三百,加上下人们想要表现,瞬间一拥而入,拖着古娇娇就往外走。

身为主子,被下人这样对待,尤其扑上来的下人还有男的,古娇娇险些气疯,下意识挣扎。

下人岂会让她挣脱了去?

等到古娇娇被丢到大门之外,已经是钗环头发凌乱,衣衫皱巴巴,还不知道被哪个胆大包天的婆子掐了几把,这而只觉得浑身好几处都辣乎乎地疼,整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古娇娇摔倒在地,被同样丢出来的丫鬟手忙脚乱扶起,她想推开丫鬟,奈何自己浑身乏力,气得尖叫道:“古明!我跟你没完!余府的长辈不会放过你的!”

外书房里的顾秋实听着众人的动静越来越远,重新拿起兑好的药汁干活:“总算清静了。”

古老爷面色复杂:“启华,你这也太……”

“太什么?”顾秋实抬眼看他,“余府这种一心算计你的亲戚,不早点打出去,你还想留着?瞧瞧古娇娇,明明是客人,却在这府里颐指气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连你这个家主都不放在眼里。你能忍她的臭脾气,我可忍不了。现在你躺在这里动弹不得当不了家,当家的是我。你不乐意也给我憋着!”

古老爷:“……”

听了儿子这霸道的话,他心里却没有怒意,不得不承认,方才看着古娇娇被叉出去时,他心里也暗爽来着。

刚刚包扎完,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过来,站在门口禀告道:“老爷,夫人的伤……伤口冒黑血了,痛得在地上滚……夫人不肯要其他大夫,指名要见二公子。”

古老爷亲身体会到了这个毒的厉害,闻言一点都不意外,得知江氏受罪,他心里又畅快了几分:“以后关于夫人的事,不要禀过来了,让其他大夫给她治。”

阿富管事急匆匆而来,没看门口的人,进门低声道:“老爷,当初追杀刘姨娘和二公子的人被带回来了。”

古老爷沉默了下:“带进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高壮汉子被五花大绑推进了门,看见他,古启华那些恐惧的记忆全部翻涌而出。顾秋实皱了皱眉:“就是他!”

古老爷本来还想请刘氏过来辨认,见儿子斩钉截铁,干脆也不请了,质问:“是谁让你追杀他们的?”

壮汉被带来之前已经遭了不少罪,这会儿鼻青脸肿浑身都是伤,没想过要反抗和狡辩,支支吾吾道:“是……是余夫人身边的婆子,还有……还有个年轻娘子添了一千两银子,让我务必将他们母子弄死……小的不知道她主子是谁,只知道她是古府的下人,手上带着个玉铃铛。”

下人中戴得起玉铃铛的可不多,古老爷眉头紧皱,很快想起了一人:“去请水姨娘。”

江氏当初嫁过来时,带了不少陪嫁的下人。她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都先后伺候了古老爷,水姨娘手上就带着一个玉铃铛,据说是江氏的母亲赏给她的。

水姨娘没想到事情会查到自己头上,看见壮汉,她脸上发白,腿一软直接跪下,却还是想挣扎一下:“老爷……他好吓人,是做什么的?”

古老爷看她是夫人身边的人,平时也经常去她房中过夜,从来没有见她这样害怕过,当即勃然大怒:“来人,拖出去打死!”

水姨娘吓得魂飞魄散。

她来之前,猜到了事情不妙,派身边丫鬟去请江氏帮忙。

就在她挨板子时,痛得恨不能把手砍掉的江氏见到了那个丫鬟,听完前因后果,江氏惨白的脸色顿时变成了乌青,颓然趴在床上,喃喃道:“完了……完了……”

没多久,水姨娘被打得奄奄一息让人丢到郊外乱葬岗的消息传来,江氏不知是痛的还是怕的,直接白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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