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书案上摊开了一副明晃晃的圣旨。
正是指婚楚竹和沈巳的圣旨,沈景琛看着圣旨内容,陷入了沉思。
想了许久,沈景琛果断将那份圣旨压在了抽屉最下方,又取出一份。
“王和!”沈景琛略烦躁地喊了一嗓子。
王公公在门外应了一声,开门走了进来。
“研磨。”
“是。”王和走到桌案前,开始默不作声地研磨。
这是沈景琛的习惯,想问题的时候需要保持安静。
“地方上奏说北方战况吃紧,加上饥荒,百姓颠沛流离。”
“若是选出一位去安抚流民,于公于私,都是好事,朕记得,羲和在云岭山待了十二年,想必对种植一事不陌生。”
“那便这样定了。”沈景琛自言自语,下了决定之后就沾着墨水,在圣旨上写了几句话。
待墨水干了差不多后,沈景琛取出玉玺,在落款处盖了印。
沈景琛拿起圣旨端详了一会,便将圣旨卷了起来交与王公公,“明日去七王府宣读。”
王公公不敢问是什么,但是在沈景琛身边这么多年,从他刚才的絮叨声中,也大致猜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公公就带着一行人赶到七王府,宣读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祁北边境战况吃紧,百姓颗粒无收,颠沛流离,今羲和郡主贤淑且能力斐然,特派遣至祁北安民,七王随行,钦此。”
说实话,接到这道圣旨的时候,楚竹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走的是什么路线?
什么时候去赈灾安民用得到她这个半吊子郡主了?
这无名无份的,她配吗?
不配啊!
可是皇帝最近为什么总是下些莫名其妙的圣旨?
祁北...…
楚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再去一趟祁北。
不过,这样也好。
祁北有她想要的东西,只要能得到那个东西,再面对千羽澜,她的胜算也大些。
“郡主,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祁北也不比京都城,万事当心,七殿下,也有劳您费心了。”
明明楚竹才十二岁,王公公就是觉得,她能照顾好沈巳。
楚竹笑笑,“自然。”
“皇上说,两日后出发,郡主需要什么,尽管提。”
“我记下了。”楚竹笑道,末了又补充道,“我不会客气的。”
王公公没想到她这么坦然,好感度又开始蹭蹭往上涨。
一想到祁北的生活,就忍不住多提点了她几句。
“祁北原是安王的封地,只是安王喜欢京都城的热闹繁华,便用封地换了在京都城的一席之地。”
“皇上近来下的决定看似没有章法,郡主切勿多想,老奴跟了皇上大半辈子了,知道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
“皇上这一辈子,还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江山社稷兴衰,都是他的责任。”
楚竹没有接话,只笑着看他。
“你瞧瞧,老奴多言了,郡主只当没有听过就是了。”王公公叹了口气,留下圣旨,与二人分别行了礼,便回宫复命去了。
楚竹将圣旨打开,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合起来,交给了沈巳。
沈巳随意地将圣旨丢给了小旗子。
那一丢,差点将小旗子半条命丢掉。
“你怎么看?”鬼使神差般地,楚竹问道。
“不知。”
也是,楚竹苦笑着摇摇头,沈巳能怎么看?他能有自己的想法已经不易,更何况是去猜测别人的想法。
还有两日,且先多方位打探一番吧。
祁北边境。
烈日当空,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一望无际的泥土地已经被晒得干裂,如同一张无边的网,让人喘不上来气。
一队奴隶被人押送着,一步步向着更北方的地方而去。
奴隶们都汗衫汗裤,大部分皮肤暴晒在烈日之下,晒得黑红一片。
队尾处一个奴隶,胳膊腿和手全用布条裹着,带着一个大帽衫,只露出一双死寂的眼睛。
他的身形也不算瘦,却也不是很强壮。
最让人在意的,是他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淡漠疏离,又高高在上。
哪怕是推搡一下,都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押送的人拉开自己的面罩,喝了几口水,便小心地盖起来,收在腰间,仔细用布衣盖着,怕水分蒸发。
“伍达大哥,你说这个人是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我怎么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怪瘆人的。”利孜走到领头的面前,有些不安地问道。
伍达瞥了那人一眼,抬手拍了拍利孜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要多想了,这年头不得了的人物都在繁华的城里,谁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受罪。”
“等干完这票,哥儿几个去最近的城镇好好休息十天半个月。”
伍达说完,所有人的眼里都有了一丝盼头。
他们都是跟着伍达的,无父无母,不知出处。
他们是贩卖奴隶到邻国的牙子,这些奴隶的来历不一,有自愿卖身的,有村镇里拐的,还有因为人头不够,半路上遇见劫住的。
这些人被卖到邻国,大部分都是被拉去做人盾,就是战场上的人形盾牌。
极少数会有别的价值,不过这就不是他们考虑的内容了。
这帮人没有仁义道德,杀人越货是常有的事情。
他们也没有国籍,混迹在两国边境,也只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
眼下他们正在运送一批奴隶到邻国,越过这片土地,再翻过一座山谷,看到红黑丝带飘扬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交易场所。
再忍一忍,差不多第二日下午就能到。
“大哥,我看这些人都快撑不住了,本来105人,现在只剩97了。”利孜有些担心,手不自觉放在了腰间的水壶上。
倒不是他心软,他只是怕人少太多,对方出的价格会大打折扣,如此又是白忙活。
伍达沉默片刻,吹响了胸前挂着的骨哨,“原地休息一刻钟,都自觉点,谁在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直接腿打断,扔在着暴晒,等着喂食畜牲们。”
“听见没有,老实点!”
有人推了一下队尾的那个人,却忽地被一道如刀视线盯住,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如临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