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从酣睡中醒过来,她迷蒙之中抬头看了看天色,之间微微地暗光从阁楼狭小的外窗透进来。
沈槐一蒙,天亮了?
她转了转头,见陈淮趴着书桌上还在睡着。虽是初春但夜里难免透着凉意,他高瘦的身子因为冷蜷缩的姿势有些僵硬。
沈槐一开始还当自己在做梦,怔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昨日已经住进了藏风阁。
她连忙穿好鞋下床,走到书桌旁,轻轻得在陈淮生身边坐下。沈槐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容干净的人,脑海中又浮现了当年的场景。
眼前这人,当真是眉目如画。她伸手想要去碰触他的眼睛,她犹记得那双流光似的眸子里面是藏着一片星空的。
下一瞬,陈淮生睁眼便看见了怔神的沈槐正伸手想做些什么。
“欸?陈淮生...”
沈槐收回手,立马站起身。她轻轻拍了拍陈淮生,“你要去床上睡么?”
陈淮生眸中仍带着睡时才醒的朦胧,他见了身旁的沈槐,迷迷糊糊地问,“你也醒了?我还困着,我去再睡会儿。”因他才醒,身上全然不见平日里冷清的模样,说这话的语气带着些倦极了的撒娇味道。
这样子沈槐倒是头一次见,她弯起眉眼愉快的笑起来,柔声道,“去吧。”
陈淮生听了乖巧的走到床上,拢着被子很快又睡了过去。
沈槐满脸都是笑意,站在床边上呆呆看了会陈淮生恬静的睡颜,才转身走到书桌前练习之前陈淮生教自己的那些字。
陈淮生再醒来时已经是午时,这时候差不多该府上有人来送膳了。
他环视阁中,见了沈槐正专注写字背影,起身走到一旁见她正一笔一划的练习自己教的那些字,“脸上的伤抹药了吗?”
沈槐一扭头,就对上陈淮生琉璃似透亮的眼睛,她笑道,“还没呢,我都忘记收拾行李了。”
陈淮生看了看床脚堆着的几个包裹,他走过去问道,“可带了药膏?”
沈槐点点头,“就在那灰色包裹里。”
陈淮生在包裹之中找起来,里头全是些瓶瓶罐罐地东西,也不见什么标注,他皱眉道,“这么些东西哪一个才是?”
沈槐歪头想来想,惊讶的跳起来。
这里头好些都是她从锦苑带出来的胭脂水粉,而且她竟然忘记梳妆了!
陈淮生见她一副懊恼的模样,不明所以,“怎么了?”
沈槐四处看了看,陈淮生屋中连个镜子都没有,“我还没洗漱呢!”沈槐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尴尬,眼眸不自觉得瞄了一眼陈淮生。
陈淮生见她那副样子,笑了起来,“一会应该会有仆子送水进来,我一般都这个时辰醒。”
沈槐听了有些羡慕,她进陈府这段时间可是每天一大早就得去给大夫人请安。
好在现在被关在藏风阁,省了请安又能和陈淮生整天呆在一块,可是难道自己每天就这幅模样对着陈淮生吗?
陈淮生也不知她心中所想,只道,“快把药膏找出来,好给你脸上的伤上药。”
沈槐依言上前找出药递给陈淮生,见他打开药膏抹在自己指腹上而后轻柔的抹在自己脸上。
这样的陈淮生,真的很温柔。
向来在陈淮生面前絮叨不止的沈槐此时竟乖巧坐着不发一言的任由他给自己上药。
没多久,陈淮生将药膏收好又见包裹里头的东西问道,“这些都是些什么?”
沈槐垂头一看,“噢,这些都是胭脂呀。”
女人用的东西陈淮生当然没见过,他听了只喔了一声,而后似想起什么了,朝沈槐认真道,“喂,你上次花疹子便是用的这些?”
沈槐正点头,就看见陈淮生笑起来,眼中尽是狡黠的光,“你现在再给自己画一次,咱们一会得演出戏了。”
沈槐猛的抬头看着陈淮生,不知道他是何意。
却见陈淮生轻勾了唇角朝她笑的轻快。
藏风阁中的沈槐一脸苦恼地朝陈淮生道,“为什么非要这样,这好端端得我如何哭的出来?”
陈淮生坐在桌前看她,目光似笑非笑,“昨日你便哭的很好,就照着昨天那么做便是。”
沈槐一哽,昨天自己明明就是伤情到不能自己。她低头看了看手上刚画上去的指痕,那青紫的模样,不细细分别倒真是看不出是画上去的。
不知道的还当沈槐在藏风阁里受了什么虐待呢!
“你过来。”
沈槐依言走到陈淮生身前,哪知道这陈淮生竟伸手捏住沈槐脸颊,正是昨日被掌掴的伤处。
她嘶的一声叫出来,眼中因为疼痛霎时间蓄满了泪光。
“疼!”
陈淮生放了手,端详起沈槐的神情道,“嗯,一会送饭的人来了你就保持这样便行。”
沈槐不解,有些恼意的瞅着陈淮生。
木梯此时传来声响,陈淮生听了,轻声对沈槐道,“你一会去窗前拿饭,记着把自己手上的伤痕漏出来让人看见。”
脚步声近在眼前,沈槐此时也说不了什么,只走到窗前等着。
来人是大夫人身边的朱云,她一走上来便瞧见沈槐面上痕迹未消站在窗前,她只当没瞧见,走上前去道,“三少奶奶,这是给您和三少爷的午膳。”
朱云说着,将目光往里头一扫,见陈淮生正坐在桌前,她眼光一抬,不动神色地大量起窗前的沈槐来。
她现在走近一看,这三少奶奶眼角似还有些泪痕。
沈槐将朱云打量的目光看在眼里,她脑中记着陈淮生的话,想着陈淮生大抵是想让外头的人知道自己在这藏风阁中遭了陈淮生疯病时的虐待。
因脸上刚被陈淮生捏过的伤痛未消,她见朱云走近,神情一变,大声痛嚷起来。
“朱云,朱云,你去告诉大夫人放我出去,我、我呆不下去了。”沈槐一边嘤嘤哭泣一边将手伸出去,似见到朱云就像看到救星一般的要去拽住朱云的衣裳。
朱云吓得直往后退,就见沈槐的袖子被铁窗勾住,满是指痕的手臂便呈现在她眼前。
朱云看得一阵害怕,颤颤巍巍地道,“少奶奶快用膳吧,奴婢这就走了。”
说完她连忙转身,身后沈槐求救之声凄惨的很,朱云恍若未闻,快步朝着阁底而去。
若是她此时回头瞧上一瞧,便见沈槐眸光带着笑,声音却惨兮兮的反常模样。
沈槐扭头,有些得意的看着陈淮生道,“怎么样?”
陈淮生一本正经的赞赏,“果然,捏住你的伤口你演的好多了!”
沈槐听了哼了声,将食盒端着走到书桌旁,“你为何要装出打伤我的模样?”
陈淮生揭开食盒将膳食一一摆在桌子上未答沈槐的话,只道,“我这疯病有时候来的突然,往后我但凡我觉得不太好。你便用床单将我绑在这凳子上,省的我到时候不小心伤了你。”
他说完见了沈槐迟疑的神色,含笑道,“怎么,你倒喜欢被我咬了?”
沈槐听了摇摇头道,“我本来想着袁小姐的钱能给你请大夫,现在我也被关在这了,想来这钱也拿到不到了,唉。”
陈淮生听了只平静道,“即使不未被关着,这钱你也是拿不到。”
沈槐疑惑,“怎么会?袁小姐人很好,她明明答应过我的。”
“我说的不是袁小姐,大夫人既然不愿治我的病,自然谁都别想替我看病。”
沈槐睁大眼睛看着陈淮生道,“你是说,大夫人会拦下袁小姐的钱?”
陈淮生点头。
“可是大夫人为什么不给你看病呢?还有,你真的杀了那些给你送饭的丫头吗?”
陈淮生微微讶异,“你是说给我送饭的丫头全死了?”
“嗯,我也是听说,好像是大夫人派给你送饭的丫头。”
陈淮生亦是不解,只道,“早前那些丫头,说起来是送饭,大夫人本意是想送那些丫头进我的阁子暖床用的,我只将她们弄伤了,却不曾杀过她们。”
沈槐的注意力全被这话给吸引了,“暖床!?”
陈淮生见沈槐瞬间有些别扭的神色,低声笑起来,“嗯,暖床。”
沈槐皱眉,目光审视着陈淮生。
这下陈淮生倒有些不自在了,他撇开脸专心吃起饭来。
一旁的沈槐却仍站在那,眼神直直地盯着陈淮生。
陈淮生被盯得实在没办法,他放下筷子,妥协似的轻声说道,“那些我都给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