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萧嘉珂翻身下马, 冲进了平国郡主府!
在路上耽误了那一刻,一定让昭昭小姑姑多等了。
萧嘉珂脚步不停往里猛走,果然在前殿看见昭昭姑姑已经吃上了冰碗。
“我来晚了!”萧嘉珂进来忙说。
“二公主。”昭昭——林迟——放下冰碗站起来, 指着时辰钟说,“不晚。”
才七点二十八, 离约好的七点半还差两分钟。
萧嘉珂松了口气。
两人互相免了君臣之礼与家礼,萧嘉珂坐在下首, 也要冰碗。
林迟:“二公主才快步行来,身体发烫, 此时不能吃冰。我也不用了。我们略歇三五分钟就走吧。”
萧嘉珂:“小姑姑!”
小姑姑才八岁,怎么就管她管得和父皇母后母妃还有平国姑姑一样了呢?
林迟:“给二公主上一碗温茶。”
萧嘉珂:“……哦。”
林迟:“玫瑰花茶, 甜的”
萧嘉珂:“好嗷。”
小姑姑说八点再出门, 萧嘉珂就慢慢喝完了这碗茶,又歇一会, 看墙上挂着的用大块玻璃镶嵌起来的世界地图, 边看地名边在心里复习, 每一个国家的名称用英语、法语、佛郎机语……都该怎么说?他们各国的政体、历史、现状、物产、文化风俗……又具体如何?
这些都是平国姑祖母讲故事一样教会他们的知识。故事的“拼图”不全,还有许多等待他们未来或后人去探索。
时间一到, 林迟便起身:“二公主, 我们走吧。”
萧嘉珂立刻回神, 去握小姑姑的手:“走走走!”
萧嘉珂年已十六, 自幼学习骑射,马上带一两个同龄的姑娘都不在话下, 何况一位小姑姑。
确认林迟在她身前坐稳, 她便扬鞭握缰,率了人一径向贡院而来。
林遥姑姑几天后便要下场,她与小姑姑约好了, 今日一起来看贡院。
她们在西偏门下马。
萧嘉珂只穿着今时女子骑马出行常见的冠袍,一眼看去与官民之家女子无异。但贡院中人早便得了宫中指示:今日二公主与林二姑娘会来贡院参观。是以见这一行人过来,早有人恭迎上去,不敢直以“公主”称呼,只笑问:“可是江府的两位姑娘到了?”
萧嘉珂:“正是。”
再过一日,这贡院就要内外封锁,待八月初八第一场秋闱之日再开了。
萧嘉珂先自己下马,再抱小姑姑。
林迟会自己骑马……但还是由二公主抱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贡院。”萧嘉珂四面打量。
“我们进去吧。”林迟说。
在外面停留太久容易引人围观。
萧嘉珂便仍握住小姑姑的手,一同入内。
从西偏门入内向东走,可以看见贡院正中心的建筑“至公堂”。从南向北一条中轴线上,至公堂向南为“明远楼”,向北为“观成堂”,俱为礼仪性建筑。观成堂东西两侧为办公之所。
林迟两人只向明远楼方向行。
明远楼东西两侧,便是几日后生员等应试的“号舍”。
每间号舍宽只三尺,深只四尺,大小还不如各府常用的八仙桌,入内连转身都不便。
林迟一一看过砖托、号板,将号板挪凑成“床”,又搭成“桌椅”。
姐姐便要在这样的号舍里考试九天。
怪不得爹爹说,姐姐在家里模拟秋闱的环境比真正的贡院还好得多。
萧嘉珂在比划号舍的高度。
后墙只高八尺,前檐只高六尺。
“幸好大姑姑不算很高,”她小声说,“不然连站都站不直。”
“嗯。”林迟应声。
前后看过几间,两人还实际发现不同的号舍好坏相差的确甚大。有的格外窄小,有的靠近茅厕……还有的竟会漏雨——
林迟叫人爬上屋檐往下浇了一壶水,号舍里便星星点点湿了许多。
“我还以为好歹天子脚下,顺天府贡院内,不会有这般漏雨的号舍……”萧嘉珂喃喃。
一路陪他们看过来的贡院中人只能赔笑。
“等我回宫,便回禀父皇,让工部快将这里修一修吧。”萧嘉珂道,“否则真有才高之人不走运分到这处,却被秋雨淋湿了卷子落榜,不是叫大齐少了人才?皇祖父还怕春寒料峭冻坏举子,把春闱从二月改为三月,贡院内竟还这般……实在过分了。”
……
从贡院出来,两人便向翰林院行。
还不到上午十点,翰林院内人皆未去,人员行走往来不少。
因翰林院中人常在御前行走,都认得常在陛下身边的林二姑娘林迟,也有几人见过二公主。见两人便衣简从,显然不想大张旗鼓,便忙有人笑指路道:“林大夫就在衙舍中。”
两人谢过,一路向林黛玉衙舍来。
林黛玉正看前朝举子的卷子,知她二人来,笑向外迎,问:“你们看过了?”
“看过了!”萧嘉珂叹道,“黛玉姑姑,你要受苦了。”
林黛玉请她们进来,令雪雁阖上门,上茶。
萧嘉珂又捧到一杯温茶。
她润了润嗓子,便一句不停把贡院内如何说了个遍。
左右小姑姑不爱说话,她来多说!
林黛玉便笑道:“公主日常行善。”
萧嘉珂摆了摆手,叹道:“姑姑,这话倒没意思。我也只能说一说这些细枝末节上的……”
真正的军国大事,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公主开口?
不过这话也没意思。
父皇共十一个孩子,已成年的加上她是四人,只有二哥太子殿下去年开始在刑部学习,还不加实职,不许扰乱衙门正常事务,余下连年已二十三的大哥都未得准许入朝领职,已经出宫开府,还需每日到上书房上学……她一个十几岁的公主又多奢望什么。
萧嘉珂忙止了前面的话,笑问:“怎不见小谢翰林在?”
黛玉姑姑和小谢翰林会怎么样,连父皇母后都关注着。昨日皇祖母听得她要出宫看贡院,还说起:“谢家的孩子都二十二了,黛玉也十八了,怎么还不听两家提起婚事?”
母后笑说:“或许是要等黛玉考中再提。”
皇祖母点头说,是该先专心预备科考。
可她却隐约觉得……是不是即便今岁秋闱和明岁春闱都中了,黛玉姑姑也不会和小谢翰林论及婚事?
哎,真叫人着急。
林黛玉笑道:“他是正经庶吉士,有的是正经事,哪里像我这般清闲。”
“呦,这话可含怨呢!”萧嘉珂笑道,“不过到明年这时,定然是姑姑忙起来,叫他想寻都寻不见了!”
……
萧嘉珂在翰林院用过午饭方回宫。
她先到紫宸殿见父皇,说了修缮贡院一事。
皇帝忙令太监去贡院查看,若果真有漏雨漏风的屋子,限三日内加紧修好。
从父皇处领了许多夸奖,萧嘉珂又到凤藻宫见母后。
李皇后听了她这半日的事,也说好,笑道:“今晚你和我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让娘娘也高兴高兴。”
萧嘉珂连忙领命。
李皇后便笑道:“本想留你在这睡午觉,可你母妃也等着呢,快去吧。”
萧嘉珂便告退出宫,回到母亲周贵嫔所居的瑜景宫。
周贵嫔年已三十过半,一辈子就养下了这一个女儿,从小带她在皇后跟前露脸、讨好、亲近,终于有如今安荣舒心的日子,自是怕一朝不存,还不如做宫人时。
二公主回宫,先去紫宸殿、凤藻宫,跟她的人却有一半是先回瑜景宫回话。
是以萧嘉珂一进殿,便被周贵嫔拉入内室,叹问说:“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出宫一趟说了那些胡话?又是叫人广结众人上谏陛下准许女子科举,又是什么‘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不是话赶话吗?”萧嘉珂笑道,“他口口声声瞧不起女人,我听见了,我不说几句,还是大齐的公主?不过以男人的话反驳男人罢了。”
“哎呀!”周贵嫔叹道,“‘男人心海底针’就罢了,是俗语,‘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难道不是圣人之言?也由得你去胡改?以后被人认真计较起来,看你怎么办!”
“母亲也说得太严重了!”萧嘉珂也叹气。
周贵嫔道:“你生下来就是公主,哪知道你娘……哎。”
萧嘉珂低头想一想,便笑说:“我知道母亲担心我。我也不是傻的,真以为宫里一派安乐。只是如今太子之位已定,父皇又身体康健,眼见一二十年无甚大的风浪了。太子哥哥虽与我好,终究不是亲兄妹,且公主无权,自然是亲父在的日子才最风光。我不趁如今多做些,便做错了事,还能说一句年幼无知,难道等四五十岁父皇不……”
她止住话。
周贵嫔想了半日,不好驳回女儿的话,只能说:“都是平国郡主入宫任教后,把你的心给带野了。”
萧嘉珂忙笑道:“母亲这话就偏颇了。若没有平国姑祖母,我如今还只和内文学馆的女官上学呢,哪儿能进上书房?未婚而骑马出宫见人游玩更是不可能了。便过几年选驸马,从前只好在宫中相看,最多让皇兄掌眼,如今却可以自己去看人究竟如何。这都是平国姑祖母的好处。”
周贵嫔倒也不是真心埋怨平国郡主,不过是不好怪女儿,也不好怪陛下、皇后,只好找个抱怨得起的人说一嘴。
女儿如此一说,她虽有些吃味,也回转过来,笑道:“正是了。余下不提,光找驸马这一项,我就该谢她!”
……
林黛玉亦在午饭后回家。
离秋闱还有七日。
今日她仍去坐衙,翰林院几乎人人惊讶,只是无人来问她为何不专心备考,反还出门。——这三年里她在翰林院都并无正经差事,五日一去,只把院内藏书看了不少。
他们都在等,看她今科秋闱是否能中,究竟是否有资格,与他们这些天之骄子同在翰林?
她去,他们会想:
林大夫竟然这时还来坐衙,不知是太有把握,还是已经自知不能得中,自暴自弃了。
她不去,他们又会想:
果然是女子,秋闱紧张怕不中,连衙门都不来了。
而她中与不中,原只与她自己和出题人、判卷人相关。
所以她今日想去就去了。自己舒服就好。
林黛玉脱去外衣,浅浅睡了十分钟,便起来继续做父亲与谢大人一起出的模拟卷子。
从前年八月起,每隔两个月,她便会模拟一次秋闱,在家中仿建的“号舍”里做九日卷子,由父亲评阅。从去年八月起,是一月一次。至上个月,她已经模拟了十三次秋闱。
今月,便要入真正的考场了。
八月初八,考生入贡院。
今科秋闱,不仅是大齐开国以来第一次,更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女子入贡院考试。
考生入贡院需搜身简衣,考虑到女考生的特殊性,林遥入场是走用帘帐遮起来的单独通道。
搜身者共八人:
凤藻宫尚书一、长宁宫尚书一、主考官夫人一、副考官夫人一,还有随机从其余考生家中挑选的女眷四人,确保公平。
林大夫下车露面时,诸考生已被其姿容所摄。
林大夫搜身完成,仍与众人按序排队入内。
前后左右考生见她毫无迟疑行入窄小的号舍,更皆惊异。
——原来女人要考秋闱,真是认真的?
这、这——
天理伦常何在啊!!!
……
林黛玉在号舍里坐定,拿出文具,将干粮妥善放在一旁,点清蜡烛与一应用具是否有破损缺漏。
真正的号舍比之家里仿建的,的确更为简陋,但区别并不很大。
不知是幸运,还是父亲与母亲的颜面终究帮了她,她分到的号舍极为正常,没有考生担忧的种种缺陷。
——要开始了。
九日后。
考生出贡院。
连考九天,林黛玉身体还撑得住,但一见到外面的阳光,她忽觉数日的疲惫一齐涌上来。
——忽觉似乎重活了一回。
原来人这般需要太阳。
——从此句倒可以延伸出许多颂圣之语。
不过已经考完了,这皆是未来之事了。
被雪雁澄湖等在贡院门外接到,又一眼看见自家车马,林黛玉更是只想赶快回家洗澡睡觉。
不似半数考生只能由人抬着走了,她两步上了自家马车,竟见母亲也在!
“你爹不方便接你,在家等着呢。昭昭也在家。”江洛一把将黛玉拽到身边,塞给她一张还热着又温度正好不烫嘴的馅饼,“快吃吧,车里还有奶茶,咸口的加了各样干果碎,还算配。”
林黛玉想说她身上不太洁净……怕给母亲也染上了气味……
但连吃了九天干饼干肉,面前柔软多汁的馅饼实在太诱人了!
她张口本想说话,却先向馅饼咬了一口。
羊肉馅的!
好吃!
江洛给她倒碗奶茶就着,等她吃完两张饼,才让启程回家,笑道:“这般到家里你就可以直接洗澡睡觉了,起来再吃别的。你日常爱吃的厨上都预备了,三天不重样,慰劳你考试辛苦!”
林黛玉笑着点头,嘴里答应着,随着马车摇晃,却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她睡得很香。
醒来时,夜色已深。
林黛玉先看自己身上,已经换过新衣,似乎还擦了身,只是头发没拆。
她一动,在卧房守着的丫鬟奶娘忙也动起来,笑回道:“姑娘在车上睡着了,娘娘抱姑娘回来的,帮姑娘换的衣服。现在是夜里两点四十,再过一小时,娘娘和老爷便起了。姑娘要不要先洗头发?还是先再吃些东西?厨上都煨着炖菜呢,小炒也方便。”
“先——”林黛玉还是想先把身体清洁干净,“先洗澡吧!”
她住的新“山青院”是前后两进,前院待客,后院起居,自带小厨房,要热水极是方便。
林黛玉狠狠洗了两遍澡,浑身清爽,正边晾头发边吃早饭,江洛便同昭昭一起来看她了。
林如海还是没来。
没办法,女儿十八岁了,才洗完澡,衣冠不整,做父亲的要避嫌。
江洛不介意早饭就吃米饭炒菜,昭昭也不介意。
服侍的人添了碗筷,三人围坐吃饭。
昭昭问:“姐姐,考试高兴吗?”
林黛玉笑:“高兴!”
虽然考得又累又饿,九天没睡好觉吃好饭,号舍里躺也不好躺、站也不好站,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酸疼的,且还不知道结果如何,是能得中,还是名落孙山遭人议论耻笑,让人重议女子是否不适合科考……但光是能入贡院秋闱这件事,就足够她高兴了!
这日不上朝。
林如海在衙门转了一圈便急回家中,问长女写的卷子如何。
林黛玉还记得自己写过的每一个字,口述给父亲听。
林如海听完,没什么大表情,只微笑点头说:“考得不错,歇着去罢。”又加了一句:“若歇得无聊,带人去城外转转也好。”
林黛玉笑道:“我与英莲姐姐说好了,今日一起去育幼堂。”
“行!”林如海笑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就是黛玉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和娘娘参谋讨论一回,望远镜能把星星看得更清楚……能不能送人上去摘?
公事还没完,他又忙从家回到衙门。
谢经同亲自来吏部办事,“顺路”看林如海,见他竟是步履生风眼含笑意,尤其是对下属的态度竟如春风,真是多年不见的温和了,不由惊了一惊,忙问:“看来小林大夫考的不错?”
林如海轻嗽一声:“当还可以。”
谢经同在他面前一坐,笑道:“你还瞒我!孩子考得不好,你高兴得这样?”
他问:“快说说,孩子卷子怎么写的?”
林如海:“我……没细问。”
谢经同:“你说几个字也行啊!”
林如海只笑道:“待名次出了便知。”
“看你!”谢经同摇头,办完事,拿了卷宗回去。
当天回家,他就找谢丹时说:“明日正是休沐,你去看望小林大夫,也问一问她考得怎样才是。”
谢丹时笑问:“父亲从定国公处问不出来,便指望儿子?”
“嗐呀!”谢经同说,“我与定国公只是近友,不比你们,啊——”
谢丹时便笑说:“我只是小林大夫的下属,更不敢问了。”
“你这小子!”谢经同作势要打,“去去去!”
谢丹时忍不住又一笑,忙行礼告退。
谢经同自己纳闷:
难道要请夫人去问平国郡主吗?
可郡主娘娘贵人事忙,只怕没那个闲工夫与夫人细说小林大夫的卷子……
次日,八月二十,谢丹时向平国郡主府拜望。
林黛玉在山青院前院接待他,先笑道:“只要你别问我在贡院感受如何,余下说什么都行。”
谢丹时细想这话,不由面上发烫,忙道:“其实……我父亲想知道你卷子答得怎么样,定国公不说,父亲便指望我来问你。”
林黛玉便笑问:“那我告诉了你,你还回禀谢大人吗?”
谢丹时理所当然:“你让说我再说,你不让,我便只当没听过。”
林黛玉拿过几页纸,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不到顿饭功夫,谢丹时便将她的答卷看完。
“这……”
他有些震惊,又想到这的确是她平日的水准。
“你看,比你三年前的卷子,如何?”林黛玉笑问。
“自是强过几倍。”谢丹时真心实意道。
……
八月二十一日,林黛玉依旧回到翰林院坐衙。
看起来,所有人都很想问她考得怎么样。
但没人问。
照常与人问好,回到衙舍,林黛玉看了一上午母亲今年新翻译出来的《盛夏夜之梦》,看完翻译版,又对照英文原版。只是她从前着实无甚精力放在别处,外语水平……很差。
若明年便能……不如她也学一两门外语?
中午,林黛玉照常与谢丹时一起用午饭。
考完试的每一天,仍然是寻常的日子。
九月初十,顺天府乡试放榜。
——“大姑娘中了!!!”
平国郡主府的人指着高在榜首的名字说:“我们大姑娘!是第一!!!”
——林遥,一个女人。
一个十八岁的女人。
中了顺天府乡试第一!
今科解元!!!
这消息如冬日狂风一般,瞬间扫遍京城,又向京外吹去。
“她甚至还是今科顺天府新举子中年龄最轻的……不知外省有没有十几岁得中的举子……”
“便是有,当也没她名次高——”
“换成男人,她还没及冠呢……”
“果然是定国公之女啊……定国公当年十九中举,便是江苏解元,果然二十岁高中探花……”
“哎,一个小女子……真叫她中了……这以后可……”
“这……难道……她明年也能中探花?”
“不、不会吧?!”
“大齐二十一省,多少举子,还真能让她夺了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