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莱格教授坐在观星仪前,台子上放着一整壶凯瑟斯泡好的茶。他端起茶杯,慢慢啜饮,品味着茶叶的清香。
夫已经几百年没有闻到过这种茶叶的香味了,说起来...这茶叶原产于老夫的家乡啊...真是令人怀念。”
茶叶的清香把教授的思绪带回了那片田野,带回了那个儿时温馨的家。
在威斯特兰德遥远乡下的一片田野中,坐落着一片庄园,那是普莱格伯爵名下的财产,它四周环绕着种植药材的大片田地,农民们终日在田野中劳作,产出的药材也是威斯特兰德全境质量最高的。医药世家的普莱格家族,侍奉着久负盛名的威斯特兰德王室,普莱格伯爵也是国王的御用医师,他的医术在当时堪称大陆最高,很多人为了治病,甚至不惜从大陆的另一端连夜赶到,只为求普莱格家族的医师能给自己治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瘟疫席卷了整片大陆。
一时间各地死伤人数直线上升,无数的家庭在一夜间破碎,街道上,抱着孩子的少妇和架着妻子的丈夫在医馆门口排起了长队,排队的人几乎只有一半可以活着吃到买来的药,但即便吃了药,过不久又会复发。为了活命,每个家庭都掏空了积蓄,试图从死神的手里买回自己的半条命。
即使是有普莱格家族坐镇的威斯特兰德帝国,此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但普莱格伯爵的庄园里,却显现着与外界相反的镇定和安稳,甚至透露着几丝兴奋。
伯爵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望着远方的城镇,嘴角忍不住的疯狂上扬。
“嗯哈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赚钱机会啊,这种小病的治疗我是手到擒来,虽然给王室治病我不能含糊,可给你们这些下等人治病,那可就是我说了算咯。嗯哈哈哈哈!”
他吩咐自己庄园里制药的人们,把销往各个城镇的药每份去掉一半的量,混进些糖霜和玉米粉,美其名曰“让人们吃药的时候更容易入口一些”。一车又一车的药运往威斯特兰德帝国的各个城镇,一箱又一箱的金币从各个城镇乃至王室运进普莱格伯爵的庄园。
整片大陆,只有威斯特兰德帝国的王室和少数贵族能过上安稳的生活,而他们心安理得的源头就是普莱格伯爵的特效药。很快,伯爵庄园的地窖里就已经放不下成堆的金币和珠宝了。
“是时候了,该结束这场闹剧了。这些钱足够家族的开销,往后的几百年里都不会再缺什么了。”
第三年,普莱格伯爵把药效都调整回了原来的水准,这场席卷大陆长达三年之久的大瘟疫落下了帷幕,而普莱格家族也迎来了一个新生命。
伯爵对他儿子的教育从不怠慢,手把手把自己毕生的医术传授给了他的儿子,伯爵也惊奇的发现,在天赋和潜力方面,他的儿子远在他之上。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伯爵逐渐变老,在国王的建议下,伯爵把他的位置传给了他唯一的儿子--当时帝国医学院最年轻的医药学教授--普莱格教授。
老伯爵去世后,年轻的普莱格教授把一切悲痛的情绪埋在心底,终日把自己关在庄园里,研究那些古书中记载的医术。
有一天,在一堆瓶瓶罐罐后面,他翻到了一本沾满粘液的日记,里面熟悉的字迹一下子把他多年压抑的情绪带了回来。
那本日记正是他父亲亲手写下的。
“当你拿到这本日记的时候,我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你提前拿到那就等我不在人世后再看后面的内容。”
“这个世界烂了,而我只能随波逐流,普莱格家族世代相传的医术乃是这片大陆登峰造极的,但我们也只能医人,不能医心。在帝国称霸的这片土地上,为了求得一片栖身之所,我和王室达成了一个协议我只能对王室贵族施展我的医术,对平民,不能治好他们,只要维持他们的基本生活就可以了。几百年的霸权让王室惧怕他们的臣民,他们害怕自己会被手脚健全的人们推翻在地,他们害怕自己被打入深渊的同时却又无比的自傲,认为只要控制了人们的身体,就能囚禁人们的灵魂。”
“我多年的研究让我对这片大陆有了一些新的发现,我认为,它是有意识的,是活的,即使这听起来匪夷所思。每个时代的帝国都将面对它的最终之敌,而这个最终之敌,被学者们和潜藏在暗影之中的生物们称作深渊之主,它貌似会被赋予统御深渊生物的绝对权力,而它的出现没人能摸清规律,这个权力会随机出现在某个人或者某个具有智慧的深渊生物身上。威斯特兰德帝国害怕这个有关最终之敌的传言,于是要求我对帝国境内的人们提供疗效甚微的药物,以达到制衡他们的目的。”
“但不幸的是,帝国的所作所为没能牵制深渊之主的出现,王室中早有传言说边境部队发现了深渊生物们的异动,它们在有序的集结着,向一片帝国未曾探知的地区迁移。深渊之主大举进攻帝国只是时间的问题,我希望你可以对此做出准备,以保证普莱格家族血脉的延续。这本笔记中是我毕生的研究成果,我相信,你可以活用这些他人无法掌控的知识。”
合上那本脏兮兮的日记,普莱格教授站在那一堆瓶瓶罐罐前,感到眼前的世界四分五裂。
深渊之主...那是什么东西...能让威斯特兰德帝国如此惧怕,甚至不惜以自己国民的生命为代价去防备?
那本笔记里夹着一页书签,水晶制成的书签中封存了一丝不断律动着的粘性液体,那东西似乎每时每刻都想挣脱书签的束缚,这种律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明显。
普莱格教授把笔记放在桌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狠狠的摔碎在地上。
“你们喜欢瘟疫,是吧?也许是时候让你们感受一下,那些人们的痛苦了。”
室内的温度突然之间骤降,极低的温度让他呼出的气息都变成了白雾,刺骨的寒气裹挟着一阵沙哑而又冰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耐心...你的时机,仍未成熟...”
“去吧...追随你内心的指引...那些痛苦的人们...仍需要你...”
“渴望着...祈盼着...”
“深渊之主...在呼唤着...”
“他的降临...解药...”
“治愈着...”
沙哑的声音渐小,刺骨的寒气也逐渐褪去,在声音消散的最后一刻,普莱格教授昏倒在了地板上。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身边站着庄园的女佣和管家。
管家递上了一杯热茶,小声提醒他是女佣在打扫卫生时,发现了倒在地板上的他。
“劳烦各位担忧,但我现在已经好些了,只是看书时候突然有些困倦,也多谢小姐的帮助,我感觉现在精神多了。”
简单的聊了两句,支开身旁的女佣和其他的闲杂人等,普莱格教授单独留下了庄园管家。
“我要建立一个组织,以普莱格家族为首,我希望天下的民众可以用的上那些王室垄断的好药,我要建立一个学会,能收拢大陆的所有医学家的权威组织。”
“我有个建议,少爷。这个组织就叫,普莱格医药学会,如何?表面上,它是大陆最高权威的医药学术会议组织,但我们可以背地里经营一些民间药店,这样在面子上既不得罪王室,又可以达成您的要求,不知您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行啊,关键时刻还得靠你,这么些年也都是你在照顾整个庄园,辛苦了。”
“哪里,老爷曾经救过我好几命,为他和您效力是我所能做到的一些不值一提的回报。来,您喝茶,这个茶是庄园里种植的,也是老爷最爱喝的茶,据说可以安神养气。”
“好...”
凌晨的冷风从远方吹来,身上的鸡皮疙瘩把普莱格教授的思绪拉回到了眼前这座观星台。
望着远方正城内一盏又一盏的夜灯亮起,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一刻,曾经属于他的灵魂仿佛又回到了这副躯体中,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他还是那个威斯特兰德帝国最著名的医药学家,而眼前这座城市,也还是帝国的首都。
但很快,冷漠的神情再次占据了整张脸,眼前的城市已经不是威斯特兰德帝国的首都了,曾经那个被神话传说吓破胆子的帝国也不复存在。这座城市里,有的只是曾经美好的倒影,那些美丽的景色和淳朴的人们也只能存在于他的回忆之中。
这就是永生的代价,也是从死神手中夺回阳寿的惩罚。
“果然啊,相似的人们总是会在奇妙的事情上有相似的考量。坐在前帝国的王座之上,你踏实吗?你心慌吗?或者,你的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那蝼蚁般的力量,却在极力的掩藏?曾经的世界多么美好,但瘟疫却毁了这一切,现在,我奉上了亲手调制的解药,它将治愈这个世界。”
疯狂的神色再次从他眼中浮现。
“先从你们这些瘟疫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