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校场、点将台。
“元神分化”乃修道士道行法力的体现,倘若仅有修为、境界,并无浑厚的道行、法力,也可孽尽功满,飞升灵空,但是他的斗法能力,实难说尽。
鹤轩道行近乎千年,不差于一劫散仙,此次分出佛、道分身,元神九成九分出,仰仗两世元魂之力,元神虽去,仍有一丝元魂留在泥丸,主持身躯,自此无法一心二用,只得全心全意去读书。
张维贤本拟同他搭讪,套套近乎,再为张之极求得一二机巧,及见他沉默看书,暗自嗟叹:
“这人比人真得扔,已经是武林至尊,仍在看书写字,这些子侄就算是头猪,也该学得一二,怎可耽于享乐?陛下……”
这不,下面一群勋贵子弟在张之极的辅导下,练习挥刀。
先开始,他等精力充足,即便负重,挥刀也无滞涩。
第一百刀后,他等臂膀酸疼肿胀,牛刀好似千斤巨石,抬他不动。
有一白面稚童忽身穿五色丝缎百衲衣,察觉胳膊疼痛,涨红小脸,哼了一声,扔下牛刀,坐在地上蹬腿撒乖,放声嚎啕:
“不学了!我不学了!我的胳膊都要断了!”
泰宁侯嗣子陈闻礼辈分虽长,可他年龄只有八岁,扔刀瘫坐:
“我也不学了!”
灵璧侯嗣子汤国祚年龄也只七岁,扔刀瘫坐:
“不学了!”
临淮侯嗣子李弘济有样学样:
“好累!”
不出三息,十三位稚童纷纷扔刀,或坐或立,一任张之极五人如何督促,死活不肯再练。
争吵不断,鹤轩捧着书侧了个身,充耳不闻。
张维贤见这群熊孩子造反,脸色一僵,站起身子,握着教鞭:
“徐允祯?你是不是欠抽!”
稚童徐允祯身为肇事者,纵说畏惧馆长的教鞭,可他不想再练,早饭还未吃饱,便被老父亲提溜至武馆,现在又练了半日,认为出勤出工,任务完成,就算父亲再次,也可说和,昂着头,奶声奶气地说道:
“馆长叔爷!现在巳时五刻,允祯尽了最大的努力,余下的先歇一歇,等吃罢午饭,缓足力气,养好精神,下午继续!”
“馆长,允桢说的不错,疲惫之军不可力战!”
“馆长!心急吃不到热豆腐!”
……
又有七位十三四岁的少年,绷不住挥刀的苦楚,渐渐停止挥臂,意要放弃,奈何他等年龄较长,拉不下脸面开口,只得缩小挥刀幅度,来了个出工不出力。
张之极见学员都在磨洋工,心中一苦:
“怎么比李、徐两位还要懈怠?这样如何能练好刀法?”
因说:
“宋裕本、刘嗣恩、朱自洪、郭祚永、梁天秩、吴遵周、费尚,你还不把手臂抬高些?”
这不说还好,一说,七人直接摆烂,佯装手臂抽筋,哆嗦两下,牛刀自己脱落,一任他等如何弯腰去拾,都难以握住。
“张哥,挥臂太多,抽筋了!”
“嘶!疼!”
……
张维贤脸色阴沉如水:
“饭点是午时二刻,现在太早!”
“哗啦”、“哐当”之声音想起,又有几位勋贵子弟手部抽筋。
南宁伯嗣子毛茂龙摆烂道:
“馆长,今日定是锻炼过度,江教头的刀法果真玄妙,才挥一百二十刀就觉得用尽了全部力气!”
丰润伯嗣子曹匡治满口吹嘘:
“这是何等高深功法,不愧是杀神亲传刀道,倘若三千刀挥出,我等实力必定得到极高提升!”
怀柔伯嗣子施兆颜以左手强行摁住右手:
“可惜我的手现在痉挛不断。”
惠安伯嗣子张庆臻试图用右手握住牛刀,偏生右手五指抖个不停,抓捏不住,三次试炼后,跪在地上,唉声叹息:
“上乘刀法,果真难练,我等资质真是浅薄,不敢不认!”
……
张维贤脸黑如炭,寻思:
“这群蛀虫,难道指望复兴勋贵?给机会都接不住,”
这一忖,便见诸多子弟放弃练刀,瞅着张维贤,等待指令。
“十岁以下,可以休息,十岁以下,可用内功,继续练刀!”
碍于茶楼老兄弟的目光,张维贤只得如此。
鹤轩腹诽:
“得,大明勋贵就这样了!”
众勋贵子弟大喜过望,对视交流,似乎是体味到这种联合抗上的感觉。
徐允桢一见不用舞刀,取来自己绿色兜囊,捧着山东大枣,一面嚼着,一面涌向鹤轩。
“总教头,学生这有沂蒙山大枣,您给尝尝?”
“总教头,学生这里有藏边好牛肉干,一等一的珍品,沾一点自贡井盐,滋味极妙。”
“教头,吃我的,这事雅安县特产的耗牛肉干。”
“教头,我这是有缙云烧饼!”
“教头,这是江宁糕点,您尝尝?”
鹤轩乍见几个稚童围在身旁,不得不放下书,笑道:
“肉干却是不错,拿来我尝一尝!”
话语方毕,十位顽童各去十根长短不一、形状各异的牛肉干。
“刚才你们谁挥臂最多?”
鹤轩笑着扫视十人。
遂安伯嗣子陈长衡涨脸:
“我!我!我挥了一百一十下。”
鹤轩从他手中来牛肉干,放在口中细细嚼着:
“那就吃你的!下去吧,一会儿该吃饭了!”
纵说父母教导,却藏不住小孩子心性,陈长衡见自己的牛肉干被吃,心中乐开花:
“今晚,母亲就会抱着我睡觉啦!”
忖至此节,嘎嘎大笑。
一旁的小兄弟,齐盯向他,面色阴晴不定。
鹤轩看着众孩童这般模样,心中唏嘘:
“这小子若是父亲不来接他放学,今日难逃一顿打!”
午时初刻。
勋贵子弟每四人一桌,将饭堂坐满。
鹤轩捧着一晚米饭,对着一份豆腐白菜、一份什锦罗汉斋,细嚼慢咽,心中合计:
“贪嗔痴三毒,亦为本座所用。
这杀神贪吃零嘴的消息,教勋贵圈子知晓,他等为讨好、亲近的原因,特意花了大价钱采买,间接撒钱,勉强算是劫富济贫。
纵说用钱易货,却因发心不同,所获福德,亦不下三百万,然而,物必盛而后腐,三年火候,已经差不多,不可在喜欢当地的特产,免得涸泽而渔。
所谓的爱好也到了该更换的时候!
一来,利用自己怕被人下毒的世俗论调,名正言顺地流迁,不至于被有心人发现;
二来,扶助一地生民的时间,不可太久,免得滋养弊端,干扰百姓生活,以致他等生出不劳而获,忘记艰苦奋斗的对抗磨难的精神;
三来,雨润万物,无有偏好,应以有形的偏好,促成无形的公平,是时候薅一薅其他地方的羊毛了!”
一念忖罢,看向自己最“喜欢”的蘑菇、木耳,心念一句:
“外恶内善由心转,分寸火候是关键;”
说至最后,拈花一笑:
“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饭将吃罢,快将近午时二刻。
鹤轩不管这些勋贵子弟下午如何,同张维贤打了一声招呼,自顾自的离开饭堂。
放出武馆大门,萧三牵着马车,翘首以盼。
“少爷,您这刚吃完饭,坐车恐怕伤胃。”
鹤轩踩着马凳上去,笑说:
“我不这样露露脸,日后怎么假死脱身?”
萧三大惊:
“啊?少爷是想离开京师了?”
“俟诸事皆毕,我等也该走了,留这因果纠葛之地做什么?”
话说一半,忽虑日后,因而叮嘱:
“对了!成仙作佛,大毅力、大智慧、大功德必有其一,大智慧、大功德难求,你的仙根微薄,须以大毅力行之,等你用《坐忘心经》启出元神,积修转世以后,再行入门。”
说罢,鹤轩钻入车内。
“多谢少爷,三儿的已将易筋经、洗髓经修完,坐忘心经只差三重便可修习吐纳法了!”
鹤轩倚靠厢内软椅,回忆男仆皆为异人奸细,喟叹:
“修罢!外院一干男仆,心思诡魅,就没有一个老实的,这马车不让你驾,难道让爷我去驾?”
萧三把马凳卡在车辕上,急说:
“少爷岂能驾车扬鞭?这等粗活还是三儿来驾!”
鹤轩把手一挥,车帘自垂。
“得了!劳你十年辛苦,放你和那个两丫鬟双宿双栖便是!”
萧三惊呼:
“少爷准两位姊姊修行?”
鹤轩笑骂:
“常言道,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难不成你长住世间,她俩轮回不修?”
萧三亦是羡慕神仙眷恋,因而跪地叩头:
“少爷大恩大德,三儿无以为报,来日刀山火海,旦有号令,莫不敢不从!”
鹤轩催促:
“上车!再不走,就该迟到了!”
“哎!”
萧三喜不自禁,窜上马车。
“啪”的一声,扬鞭御马,绝尘而去。
鹤轩跏趺盘坐,心笑:
“说什么刀山火海、挨刀挡箭?他日能勒令自家子孙常守正念,不累本座大事,就算你的报答!”
五年以来,“杀神”、“百万斩”、“万人斩”等名声传遍九州,家喻户晓,慕名观斩之人愈渐多出。
有从岭南、闽南特意跑来一观者;
有从东长白山、吐蕃跑来一观者;
……
天长日久,“杀神执刀”成为京师一景,各地商旅最喜观看。
自异人上次劫掠法场以后,菜市口方圆百丈的房舍全部清空,往外也是一层瓦房,不许建设高楼。
如此布局,旨在防止异人来劫法场,没承想鹤轩杀人百万,神威远播,搞得无人敢劫法场,致使布局沦为摆设。
于时,钦天监上疏,建议朝廷在菜市口布置八卦风水大阵,汲取乾坤正气,用以封住法场的污秽之气,免得滋生邪魔。
而且,万历也非闭目塞听,从西山异人哪里取来生意经,虑着可设置门票,用以捞钱,特令工部修建八座塔楼用以辅助风水局。
在锁封血气、捞钱捞银、无人敢犯的夹击下,这楼起来的极快,万历收钱收到爽翻、缙绅宦官放心、江湖侠客欢迎,阎闾良善安心……
唯独演员鹤轩劳累不堪,自回京一刻,日日当值,从无间断。
那八座酒楼以葫芦、蕉扇、荷花、玉板、花篮、鱼鼓、横笛、铁拐坐为镇压法务,亦因八仙之名命名。
自兴建以来,万历派了八位宫厨去楼中掌勺,加上杀神名声,生意极佳,客似云来,日进百金,赚的盆满钵满,尤其是赶到午时三刻,官宦千金、文人士子、富商巨贾、江湖豪侠、云集而动,抛洒金银,求得一立锥之地,只为目睹杀神刀法,或为欣赏,或为炫耀,或为印证,不一而足。
这不,午时初刻时,八座酒楼立刻奔出数十位粗布衣衫、脚踢皂靴的精壮汉子。
他等四人一组,一人提着麻袋,一人握着毛笔,一人捧着木牌,一人持着木牌,雁翅并列,又有一位管事模样的人,穿着锦袍,站在路中。
木牌板赤红,上用金笔写着:
“一楼一两,四楼十两,五楼二两、六楼二两,七楼二两、八楼一两。”
于时,位居八卦图东南巽位的清风楼出现一点骚乱。
有位面蓄络腮胡子、身穿灰色短打的豪侠握住一口三尺铁刀,看着朱牌,面露不满,粗着嗓门嚷嚷:
“怎么只有六层楼,第二层、第三层楼在哪里?”
那掌柜和颜悦色解释:
“客人想必头一次来,不知规矩!这二、三楼因着位置最佳,不在日常售卖的行列,乃是按月打包拍卖而得,所得之人,要么武艺高强,要么家私万贯,要么身份尊贵,不是客官花钱就能得到的!”
豪侠不满掌柜话语,从那沾满黑油的右祍中抓出一叠银票,不管管事如何,仰头看向二楼,扯嗓呼唤:
“老子名叫游四荒,诨号剔骨刀,大老远从玉门关跑来京师,特来观看杀神执刀验证刀法,二、三楼的角度最佳,谁愿一开,这一千两白银就给他!”
说着,摇动银票,发出声响。
酒楼管事眉头一蹙:
“客官,我好言相告,你也该知难而退,非要扰乱秩序不成?倘若耽误大家欣赏杀神执刀,客官岂非凭白惹了江湖恩怨?”
那酒楼管事目光如鹰,藏在衣襟内的双脚忽的一撇,内八转向外八,虽是作揖谢客之态,却有战意生出,藏在袖内的双臂,暗蓄劲力,准备擒拿。
邻近诸位打手听得声音,目光冷冽,杀气腾腾。
西北风沙,物匮民悍,大汉惯是刀口舔血,瞬间察觉气氛不对,练武本能驱动,左脚岿然不动,微微下弓了;右脚唰的一挪,踩在东南巽位,身躯微微下压,左手提刀胸前,面冷如水,目光如狼:
“杀意?你们不是酒楼堂倌,你们是什么人?”
管事冷声道:
“无可奉告,尽请离去,莫扰大家兴致。”
游四荒道:
“老子今日非要进去!”
管事道:
“那就……”
于时,三层传出一道温和声音:
“王管事请慢动手!西体阁尚有一个空位,可请玉门剔骨刀游四荒上来一观。”
王管事收手散功,横步让位:
“既是公子自愿,也符小店规矩,就请这位游大侠上去以后,千万不要生事,否则即刻缉拿。”
“承蒙通融,感激不尽。”
游四荒见能进去,面容稍霁,看向三层:
“我游四荒刀里来剑里去,最不爱欠人人情,一千两银票不值当什么,这就给阁下送去!”
说着,一个“灵猴跃空”,屈膝一纵,排出气浪,弹升四丈,窜上二层,再一个灵猴爬树,沿着窗户投入三层雅阁。
俟他上去,身后队伍一面交钱入楼,一面议论。
“这第三层至少有六丈了?他跳两下便可上去,这等实力,至少是先天宗师,难怪这么傲气!”
“傲个什么傲?一个先天宗师而已,西北玉门关出来的一个一土包子,穷乡僻壤可以耀武扬威,在这龙潭虎穴的京师,是龙得盘着,是虎得握着!“
“乡下土鳖,百位宗师都抗不过杀神一刀?他在这耀武扬威,岂不是插标卖首?”
“得了吧!杀神爷砍的先天宗师,没有三百万,也有一百万了!一个小宗师,未必能进入杀神的眼角!”
“可不是?京师的先天宗师多如牛毛,那些先天异人吃杀神也弹压这,不敢声势,天天聚在双碾街当缩头乌龟!”
“那是!以往觉得异人横的厉害,现在不也觉得,杀神只要在京师,咱们该干嘛干嘛,不用像外省一样谨小慎微。”
“可不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谁敢乱来!”
“走!交钱去看杀神杀异人!”
“听说法场青砖都被浇透了!”
“那不是?必须去第八层看,否则就是盲人摸象,难窥全样。”
……
清风楼,西体阁。
一位面如刀削,眉骨高凸,樱唇皓齿的俊美俏公子端坐在月桌旁,把玩翠玉酒蛊,清闲已极。
游四荒见屋内有三位如花似玉的美婢,纵说不爱美色,亦被勾出一丝情念,本拟催功压制,谁料三女莞尔一笑,媚眼一睁,勾的他丹田生出无名火焰,沿着十二重天,冲抵泥丸,一时失魂,似乎看见三个艳女摇风摆柳,赤身向他走来。
那公子狠瞪一眼:
“好啦!不许再玩!”
“是!”
三位美婢面容骤肃,垂眸敛目,不再卖弄媚功。
游四荒神志一清,眼前舞动云袖的赤身勾人姹女忽的消失不见,元魂苏醒,察觉元阳溢出,心中大骇,愈发警备四人。
“游大侠!方才真是抱歉,这三个贱婢最爱英雄侠客,见了大侠这等伟岸英姿,难忍刁性。”
游四荒游走江湖二十年,阅历不浅,纵说不明这等人物的功法,却不耽误他等明白自己斗不赢四人,偏生上了贼船,无法退缩,只得收敛暴利秉性,作揖:
“岂敢?承蒙赏脸,不甚感激,这一千两乃游某小小心意!”
说着,捧着银票,徐徐走近。
游四荒一面走,一面观察,趁机细量,只见这位公子双十年纪,生得目若朗星,鼻如泰山,唇如列丹,齿似编贝,耳如凝珠,猿背蜂腰,不禁心赞:
“丰神俊秀,英姿飒爽!天下间竟有这等美男?”
俟他把钱奉上,四人全无动弹。
“嘶!果有倚仗,如非高人,吃我剔骨刀近身,早已怕的身颤不止,此人实力不凡,不宜招惹!”
说着,倒抽三步,退至一旁,暗自谛视。
只见他一身穿素白云纹锻衫,瞧不出任何门派标志,腰间束着一根镶满翠玉的金腰带,右坠酱红黄梅花锦囊,脚踢千层布鞋,头梳高髻,上箍金冠,面庞分别垂着一根朱穗,愈显衣衫华丽,富贵逼人。
白衫公子满面春风,抬手示意:
“游大侠,请坐!”
“多谢!”
俟游四荒坐定,其中一红衣女婢上前斟酒。
游四荒碍于前车之鉴,纵说痴迷三女美色,偏生性命重要,畏惧三女如虎,一任黄衣女婢奉酒,始终不敢与之对视,这等模样反逗的三女咯咯娇笑。
妩媚声音似乎带着一种魔力,勾的游四荒心驰神往,恨不得瞄上几眼。
“住口!”白衫公子呵斥一声,作揖道:“我之师门不在中原,碍于师门规矩,外出游历,这真名、师承皆不可告知外人,偏生我又不喜用假名混世,得罪之处,还请游大侠勿怪。”
“无碍!无碍!”
游四荒亦知一些门派的奇葩规矩,满口应付,暗忖:
“莫非是隐世七派?”
白衫公子举着琼浆,一饮而尽,看向窗外,自顾自地说道:
“我因师门束缚已久,恰值三月踏春,禀请师意,才得出山,游历红尘,这第一站凑巧便是京师,本拟游玩一月,便要南下,岂料京都繁华,一时沉迷,才得耽延至今。
近闻武安伯爷,神功无敌,本拟拜见,奈何无缘。
又知端午前夜,武安伯爷在慈庆宫御着千尺金色神龙,保护储君,须臾平定五方势力的围杀,惊讶之余,多方打听,才知武安伯爷乃星君下凡。
我这人,生来最好仙神之事,因而歆羡,渴望一谒,偏巧佳节在即,冒昧前往,有失礼节,只得再拖。
昨夜乃是端午,我于仙客来扶琴自娱,乍见天空涌出一串火柱,急寻源头,才知武安伯府,今日一早边听消息,原是武安侯爷的千尺火云掌,顿时惊为天人,终究按耐不住好奇,特来此地观刀。”
“你特么的说这么多,云里雾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心中吐槽一句,游四荒忍不住心情,因说: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谈不上吩咐,听我这婢女说,阁下乃是玉门关大名鼎鼎的剔骨刀,只要谁敢近你身边三尺,你便可将他的胸骨给剔出来,这等实力,恐怕不差于死去的金刀王猛吧?”
“哼!王猛若非修炼比我多三年,岂能夺得中原第一刀的称号,现在他人身死,我说第二,没人敢承认第一!”
游四荒冷哼一声。
白衫公子摇头嗤笑:
“不然,那位执刀行刑的伯爷,恐怕是第一刀。”
游四荒已明白白衫公子的心思,谈了两句,自请道:
“公子所想,游某也知一二,公子免开尊口,出手之事,我游某自不会推辞!”
白衫公子果决道:
“好,游兄既然看出我的心意,我也不弯弯绕绕,我不信一个神话可以打出千尺火柱,定是幻术!”
“我也不信!”
游四荒身为刀道大宗师,又是同王猛争夺过中原第一刀的名号,傲气自有。
“请!”
白衫公子亲自斟酒。
“请!”
游四荒也不婆妈,一饮而尽。
……
午时三刻。
菜市口法场外,栅栏围堵,旌旗招展,甲士如林,缨枪反光,军容盛大,气势排天。
商贾一有钱,建宅蓄婢,圈田享乐……
文官一有钱,金石奇玩,圈田祭祖……
勋贵一有钱,吃喝玩乐,混吃等死……
万历一有钱,挺足腰板,蓄养新军……
万历搞到钱后,认为异人危害难以消解,必须积极应对,自取内帑,派张维贤等一干勋贵,从安民棚中精挑九万青年,仿汉新编羽林,共计三卫,又取戚家军法操练之,并将他看好的一些勋贵安排去领军。
羽林三卫的创立,文官集团坐立不安,无论清流、浙党、宣党皆是不满,纷纷上疏,力劝万历收兵而移兵部,不可外授于勋贵,所为典故,无非汉周亚夫、宋赵匡胤。
尽观他等口舌如何犀利,万历岂是痴傻之辈?他好不容找来打颇平衡力量,又岂能自费拳脚?
回折:
“兵部掌管九镇兵马,三卫之兵何以挡?”
中旨颁发:
羽林中卫指挥使英国公张维贤;
羽林左卫指挥使定国公徐希;
羽林右卫指挥使成国公朱纯臣;
文官集团本拟九卿合议,封还圣旨,岂料文官内部仇怨甚深,间隙生出,裂痕岂是这一件“可有可无”的事能黏合的?
无法封还,中旨便是圣旨。
羽林三卫的粮响分发、军职封赏,皆避兵部而司掌都督府,而受制于御马监。
最终,来个兵事双轨制,羽林三卫的调兵权在御马监而统兵权在都督府,监督权在文官,与原来卫队的调兵在兵部而统兵权在都督府,监督在太监相比,可为天翻地覆。
鹤轩撩开窗帘,看向这些法场的士卒,回忆万历新政,心生百感:“万历呀!万历呀!你最近两年真是在大搞事情!小心你一走,朱常洛驾驭不住这个复杂的局面呐!”
窗外,站岗士卒瞧见马车驶来,一个个挺胸抬头,面色潮红,目光跟着马车移动,似怕少看一眼。
这些士卒经过两年饭菜滋养、严格训练,气势焕然一新,再不似平民窟中干瘦赤贫。
兵源,虽说不如什么广西狼兵之流,却因在安民棚中厮杀争夺一年,其野性必然不差。
英国公张维贤、定国公徐希同万历合计一番,一致决定继续薅羊毛,把江鹤轩用次等特产施舍给安民棚的事曝露出来,大肆宣扬,说什么异人降世、星君下凡、守护大明。
贫民的基本生活满足后,羽林士卒吃这精神文化一喂,难以自拔,日夜苦训,只为本队可去法场当值十日,一睹神容。
又经一年的法场淬炼,厮混痞性消的一干二净,信仰渐凝,更是炼出吃鲜血而不呕,睡血砖而不惧的战场基操。
法场外。
斩异司副司主张德养陪着梁公公,领着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的三位官员,在栅栏口焦急等待。
“吁!”萧三御着马车停下。
鹤轩猫出车厢,笑说:
“劳烦公公、大人久等,方才去了武馆!”
梁公公向前一丈,主动迎接:
“伯爷事忙,我等皆知,咱家也是刚到!”
鹤轩踩凳下车,作揖见礼:
“公公今日来是……”
“前夜、昨夜,闻得大人挥出千尺罡气扫荡群魅,才知大人神功无敌,今日青苗一干贼首伏法受戮,皇爷特命奴婢观礼。”
鹤轩心道:
“只是观礼?恐怕不然!”
一念至此:
“请公公稍待,差事要紧!”
“应当!”
文官实在奇妙,自从他被封伯爷,知他神功盖世,心生千般念想,偏生文武有别,不可自折身份、屈尊亲近。
何如,鹤轩行至辕门,三位文官碍于性命之忧,含笑作揖:
“伯爷!”
“柳大人、张大人、刘大人!”
见礼之后,鹤轩指着行刑台上的85位帮主,笑说:
“三位大人宣罢判词,我也好行刑!”
“应该!”
文官之事,玄妙至极。
刑部侍郎陈四海乃是浙党一系;
大理寺少卿梁栋乃是宣党一系;
都察院御使刘一燝乃东林清流。
六人同入法场,踏在一块块赤红色青砖上,琐琐清响,好似玉鸣。
原来,青砖遭鲜血长久浸染,赤红晶莹,浑如宝玉,材质已生变化,冬日,雪落不化;夏日,凉意透体,人置其上,不觉干热。
偏生血砖缝隙之内,另藏有一种积年血泥,冬日凝为血坷垃,夏日便化为软泥,最是污秽不过。
芒种一过,京师气候渐热,血泥内渐渐逸出肉眼难以看见的红色气丝,成千上万,交汇如雾,经金曦的先天丙火一照,翻滚蒸腾,忽上忽下,远远看去,好似沸水。
儒家士子读书读到一定境界,浩然之气充足于胸,心思澄明,可仗肉眼,看出法场异样。
奈何,三位官员心思杂乱,尽管读了千本书,也难窥出场中奇景,至多同先天宗师一样,察觉出本地气机污秽,不宜长居。
陈四海起身念道:
“天津卫八十八家帮会为争祥瑞一事,出城决斗,符合明律,本无过错,岂料尔等大肆争斗,不知怜惜农家青苗,以致毁损千亩,事主蒋申沅前来声讨说法,尔等不特不知悔改,反而倚强凌弱,瓜分蒋申沅家产,杀、抢两罪并罚,现今三法司查实,证据确凿,按律应当斩首十次!”
围观之人少有异人,多为穷苦百姓,闻听异人践踏青苗,个个义愤填膺,纵不敢声讨异人,却敢蔑视一番。
鹤轩陪着众官走完程序,作为监斩官,手一挥,抽出一根令签。
“梆梆”,令签掷地有声。
鹤轩起身含笑:
“各位,失陪!”
“伯爷请!”
“大人请!”
鹤轩从张德养手中取来鬼头刀,舍了轻功,撩起官袍前襟,拾级而下。
行至楼梯处,鹤轩忽的顿住。
“噔!”
一级楼梯。
“噔!”
二级楼梯。
在场众人,无论何等身份,皆搞不清他今日为何舍弃轻功,选择步行,眼睛随他一步一动,凝目注视,希冀觉察出苗头。
清风楼,西体阁。
白衫公子喃喃自语:
“昨夜五彩火柱烛照星空,何等璀璨,今日却未动用轻功,莫非真是练功出错,以致经脉尽毁,成为废人了?”
绿衣女婢口唇翕动,传音入耳;
“爷!如果真是这样,剑奴这就潜入江府,用飞剑之术杀了他,将翠姑娘抢回来。”
游四荒注视鹤轩良久,见他气机全无,好似顽石一般普通,心忖:“嗯?这位究竟玩什么鬼把戏?”
朝阳楼,初阳阁。
林弘文目光冷冽:
“今日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昨夜的火柱灼空,真是走火入魔所致?”
素月楼,云杉阁。
峨眉大师姐李雁儿双手叠放胸前,呆看鹤轩。
又有一位纱衣罩体、胸开眉散的艳丽女子,倚窗观魔,眼中满是恨意,口中极力劝说:
“大师姐,老魔昨夜打出千尺火柱,今日却不用轻功,定是走火入魔,现在是大好的除魔机会。”
“孟师妹,老魔何等狡狯,万一是计呢?”
李雁儿所说女子,正是被鹤轩囚禁两月、又被席语梦放出的孟雅萱。
鹤轩南下江宁,铲除龙海帮时,她同沈妙丹撺掇龙海帮三系先下手为强,又口舌惹祸,吃梅红蕊一记白虹掌,牙齿掉落,昏迷不醒。
苏醒之后,孟雅萱自觉面皮大扫,对鹤轩的仇恨日益深重,难以消释,不听沈妙丹的良言劝阻,赌咒发誓定要杀了江鹤轩,嗣后抹剑自杀,重新来过。
重生之后,她亦知鹤轩实力高强,念着一把筷子不易折断的道理,利用伶俐口舌,四方游说,历经三年,小有所得。
杀魔盟有十三位联络使,她因身兼峨眉弟子之便,被推荐为四川联络使。
果不其然,她回转峨眉后,瞧中了青城弟子的力量,在峨眉外门弟子中大肆交朋友,又披着红娘的皮,前去青城山心观,利用峨眉女儿的消息,开启游说模式,大肆收拢模式。
短短三年,她因撮合成千对佳偶,一时风靡两宗,成为最受欢迎的人。
其他门派亦有愿求峨眉女侠、青城弟子,从此双宿双栖、同游江湖的异人亦是求上红娘孟雅萱,她因此故,交友广泛,黑、白两道都有接触,说是九州最厉害的媒婆也不为过。
交流之际,少不得吃那些各色各样的男子揩油,她心中极其厌恶这等不知规矩的男子,偏生江府给她的羞辱令她痛彻心扉,因而忍住,经常扮作卖解娘子,同那些青城子弟饮酒作乐。
那青城派有位痴情小郎端木雷,生得极好、家财也好、剑法也好、人品也好……
怎耐,这千好万美的小郎,口舌不甚伶俐,一任如何爱慕这等伶牙俐齿的女儿,纵能见到孟雅萱偷偷流泪伤神,却递不上一两句温柔话,以致梦雅萱只当他是个榆木疙瘩,从不假以颜色。
孟雅萱每次领着峨眉弟子前往青城山心观外客居,端木小郎必定鞍前马后,认真伺候,衣食住行,精心准备,唯恐怠慢佳人,可见情谊深厚,堪比天高。
奈何,一任朋友劝她接受端木小郎,她以能杀灭老魔为条件,说是谁可杀魔,她便以身相许,矢志不渝。
端木小郎资质虽说不差,但毕竟比不上老魔的法、侣、财、地,此言一出,几乎断绝端木小郎的念想。
端木小郎倒不气馁,依旧如常的待她。
那孟雅萱听闻老魔在辛口秒杀九位大宗师的事迹后,心态崩裂,又去找小郎哭泣,终是心狠,意欲以媚功床帏之术拉拢人杰,因知小郎资质卓越,甚得山心观观的赏识,虽不爱他,念着他素日情重,遂把第一次献给他。
那端木小郎倒是个仓禀足而知礼节的赤诚君子,不愿欺她。
孟雅萱魔劫日重,非但未被被感化,反因阅历甚多,不信天下竟有这等赤诚之子,因而暗下合欢散,趁机同端午小郎共患鱼水。
事后,小郎自觉行径违背礼节,表爱说情,誓愿娶她。
孟雅萱做作一番,继续坚持前言,不肯下嫁,心中那份愧疚也因元贞奉献,荡然无存,从此化作夜店交际花,表面为他人保媒拉线,实则以床帏秘术,勾引各帮各派的实权人物,尤以有妇之夫为佳。
弄到如今地步,早已是一点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今日,利用影响力撺掇一干在京同党,包下素月楼第三层,只为观察虚实,伺机而动,再见老魔脚步虽有轻功步伐,却是绵软无力,把自己被万人睡的过错一下子勾引起来,记在鹤轩头上。
偏生,三年经历,城府日深。
她先对李雁儿察言观色一番,嗣后笑说:
“师姐勿忧。
杀魔盟有千位天级大宗师,人手名品兵刃,四十余年的功力,倘若全部冲击,可瞬间颠覆锦衣卫北衙,而且青城山心观也派来百位好手前来助战。
师姐可先让他们冲锋陷阵,只需在关键时刻,振臂一挥,号令群雄,一旦斩杀老魔,宗门至高任务便可完成。
到那时,宗门秘籍不必一重一重的挑选,可直接学习全本。”
淩半芙一听青城子弟,急问:
“萱姐姐,可有燕痴霞燕师兄?”
“有!”
孟雅萱见她天真无邪的双眸,似看到当初的自己,衷心一笑:
“那位燕师兄是个赤裸裸的剑痴,枉费妹妹为他牵肠挂肚一年有余,全无半点温言软语,一会儿呀!我就去训他两句。”
凌半芙虽被露出情丝,却被红娘孟雅萱看了个透彻,吃这一语言,当即跺脚否认,震的金翘玲玲作响,无如小脸俏红,双眸含水,慌乱难定,娇羞道:
“萱姐姐!瞎说什么呢?我可没有那份心思!”
凌半芙被山心观、卧云庵两派联姻的氛围一裹,已动情丝,不免少女怀春,希望郎情妾意,恩爱永久,加上姿色上乘、九州社会危险,打心底希望有一个英伟可靠的赤诚男儿护她饮马江湖。
五年以来,异人心思渐渐诡魅,因为资源,开始分化,加上气功、武学这等催化剂,短短三年,完成寻常社会五十年才会分化的格局。
帮派之间,存在矛盾;
异人之间,存在矛盾;
真情实意,备显重要。
来到九州世界,秘籍就是一切!
钱、权、名全部来源于绝强的武林秘籍。
有些异人为求峨眉秘籍,打着爱情之名接近于她,若非红娘孟雅萱多番解救,早被骗的一无所有。
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
凌半芙受骗之后,认为男人皆为贪书好色的浪荡之辈,有些偏激,不信男儿真心赤诚,偏生芳心怀春,难以寄托。
怎奈,有一日陪着卧云庵的同门去山心观游玩,在那观旁小溪内,睹见一位面叙络腮胡子、面皮黝黑、手有老茧的赤身剑客临水练剑。
连观一套剑法后,众女惊讶于此人实力。
唯独凌半芙被剑客那一双坚定不移的目光摄住元魂,芳心瞬间沦陷,自此一发不可收,屡屡亲近,怎奈剑客对儿女之情甚是冷漠,她只得化作一个痴女,常守山心观外,吹笛送情,隔林闻剑。
李雁儿纳罕:
“燕师兄也来了?”
孟雅萱道:
“可不是?青城剑客尤以剑痴的剑法最高,据说已至‘意’境巅峰,乃是天下少有的顶级剑客。”
凌半芙双目赤红,气愤道:
“燕师兄机缘不浅,出身寒门却有龙渊神剑护身,若非老魔狡狯,引诱师兄决斗,也不会失去龙渊!”
乍见凌半芙这等义愤填膺,孟雅萱心忖:
“凌妹妹!非是我利用你,谁让你爱那剑痴过重,爱屋及乌之下才恨老魔,我正好顺手而为,撮合你同燕痴霞的婚事,让你与燕痴霞成为老魔的死对头!”
忖至此节,笑说:
“常人所用内功,乃是凝气为象,虚幻无有依托,偏生老魔境界高超,可凝气为相,前有神龙,后有火柱,可见实力,若非走火入魔,岂会有今日这般?”
孟雅萱见凌半芙目光闪烁,接着道:
“今日若能杀了老魔,分了她的家产,姐妹们亦可得一两口神刀宝剑,日后行走江湖,也可护身。”
说者有心、听者生意!
凌半芙一听“神刀宝剑”惦记着燕痴霞的龙渊,因说:
“雁儿姐,萱姐姐所说不无道理,我等皆为不死异人,好容易抓住老魔一次走火入魔的消息,岂能放过?”
孟雅萱缄口含笑,目狡如狐。
“这……”
李雁儿从金光网上获得消息,知老魔凶狠残暴,是压迫在异人头顶上的大山,是趴在异人头顶的吸血虫,同理之心大发,恨不得杀死老魔,为那些被杀的异人报仇,偏生空慧师太教导,不可胡乱杀生,少惹朝廷,一时踌躇不断。
凌半芙同李雁儿走的最近,不把孟雅萱当做外人,开口:
“姐姐无非是担心老魔记仇,找上宗门寻仇,我等大可化壮一番,即或被寻到也可用秘籍被盗来推脱,如论实力,六宗未必害怕老魔。”
孟雅萱心思玲珑,前闻浙江江秋生同她有那一抱之缘分,纵说种田、帮会两方实力相互指责对方,分不清江秋生的立场,但他却是突破峨眉大师姐的关键,因而暗暗记下,预备以后用王婆之口、素女之术,好好笼络一番,叫他攻陷李雁儿。
于时,一位身穿蓝衫白裙的艳丽女儿走了进来。
凌半芙惊喜道:“邓师姐?”
邓丽琼目光快速一扫,见孟雅萱在场,不着痕迹的蔑视一番,转看向凌半芙,给以笑颜:
“凌师妹最近愈发出落的亭亭玉立,这才十八年华就出落的娇艳美质,等那新婚之后,岂不是艳压群芳?”
凌半芙满面通红,不好意思:
“邓师姐,人家哪有对象?”
“怎么没有?”邓丽琼先是对凌半芙妩媚一笑,嗣又转看孟雅萱,媚眼一挑:“孟师妹可是青城峨眉的专属红娘,为凌师妹去山心观物色物色,岂有寻不到的?”
凌半芙料她方才的话,定被邓师姐听去,女儿面嫩皮薄,双脸酡红,跺脚甩头,双手捂颊,转往一旁,趴桌低头,憧憬着和燕痴霞的恩爱生活。
孟雅萱闻言眉头立蹙即展,腹诽:
“好个常务理事,整日打着峨眉大师姐的名号在九岭岗到处纠察,棒打野鸳鸯,简直不知所谓,我看你是权欲熏心,人已疯癫!”
念转,再忖:
“想当掌门,必是李雁儿的对头,我可顺水推舟,用江秋生助她成事,事后在用媚术将江秋生勾在床榻,岂非又增加一个杀魔高手?”
她佯装不知话里有话,笑说:
“邓师姐真会打趣,我哪敢给凌师妹介绍?人家现在是名花有主了!”
邓丽琼看向孟雅萱,戏谑道:
“哦?是那位?”
“能是谁?还不是那位和老魔比剑的剑痴燕痴霞?”
“原来如此……”
“你们……”
凌半芙羞急,抬头嗔了一眼,嗣又哼了一声,兀自埋头。
“老魔上台了!”
李雁儿倚窗而望,目光冷冽。
邓、孟两女移步换景,近窗远看。
中央土行方位伫立一座二丈高的行刑台,鹤轩提着钢刀,伫立其上,俯视二十位身穿囚服的帮会帮主,兴致乍生,操着一口流利的样板话:
“各位大侠!本官奉令而行,这就送各位上路,切莫怨恨!”
一干帮主龇牙咧嘴,赤目怒瞪,极不服气:
“恩……”
“恩!恩!”
……
行至天津铁旗门门主宁千儿身旁,鹤轩举刀上抡。
宁千儿摇着头,似乎在说不要。
“噗嗤”
朴实无华一刀,无有巧劲、内力、真气,只是借助臂力下挥。
头颅顺着圆口摔下,咚的一声摔在人头车内,颈部淌出鲜血,尸体因那肌肉,仍有微微颤抖。
负责摁人的侩子手眉头一寸:
“不对,以往一刀下去,尸体全无半点痉挛,就跟切刀豆腐也似,今日是为何?”
说着,偷偷瞄了一眼鹤轩,又看向场中,满目疑惑。
“噗嗤”
“哗啦”
全无花里胡哨的操作,鹤轩面无表情,举刀下劈,平凡至极。
三息工夫,一个头颅落地,不多不少。
三法司官员第一次监斩,不甚奇怪,那张德养却是瞧出异状,说着唤来身旁的心腹总旗,附耳几句。
余外,四座行刑台,依照金西、水北、木东、火南的五行方位,一一排布。
六十八位天津帮主跪立高台之上,目光凝视中央行刑台,虽知不会死亡,却被场中气氛骇的心神失守,闷哼不断。
“恩……”
鹤轩执刀缓慢如蜗牛,绵软无力,好似病猫。
一干吃瓜群众,皱眉不断。
朝阳楼,初阳阁。
林弘文目睹此景,沉思不断,手中酒蛊,不住敲诈桌面:
“这位又在搞什么把戏?走火入魔的是真的?”
一念至次,又骂道:
“常万女这个狗东西,把我同张三峰的名额给卖出去,纵说有变故,却也难辞其咎,等他日毒杀老魔以后,我得好好找这个蠢货算算账!”
三山楼,止戈阁。
原杀魔会会长张伟奇一身休闲衣衫坐在窗口,看见老魔这等手法,笑说:
“必杀,这个老魔又在玩什么伎俩?”
张必杀偏着头,看向法场,见往日花活不再,沉吟道:
“这……谁知道呢?老魔不特实力高强,更是挑拨种田、联盟两方争斗,其城府深不可测,今日此举,必是有缘故。”
张伟奇沉淀三年后,功力不特增至70年,便是那阅历也增加不少,听到必杀言论,微笑道:
“非也!
你我都是混过帮会的,经历不凡,怎得不明白有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
两方势力存在必然矛盾,有没有老魔都会争斗!
这是必然性。
何况,双方从金光网到九州报社,口水战撕扯了一个月,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只能向世人表明,异人分裂已是事实。”
张必杀闻言,把那拨茶的动作一止,惊问:
“奇哥,你的意思是?”
张伟奇凝聚目力,遥看坐在青龙楼的李自宗,讥笑:
“能有啥意思?两方怕被人扣上一顶帽子,却又找不到那位江秋生指认对方,只好甩锅给老魔呗!”
“嘶!老魔知道了不得暴跳如雷?”张必杀说着,话锋一转:“难道昨夜老魔就是因此被气的经脉逆行、走火入魔,不得不采用嫁衣之法,排空所有真气,这才有千丈火柱?”
“逻辑上并无错误!要不然呐!”张伟奇说着抬头,扫视另外六座楼,冷冷一笑,“今日怎会有四方英豪云集至此?”
张必杀惦记江府万本秘籍,亿万金银,急说:
“嘶?奇哥!老魔如若被他们杀了,咱们休说喝汤了,连根毛都别想分上!”
张伟奇冷嗤一声:
“得了吧,今日至多杀个老魔,分点名声,江府百余位大宗师,十位武林神话,岂是想瓜分就瓜分的?”
“也对!”张必杀灵光一闪,“那咱们再次袭击江府,放火烧府,引蛇出洞,截取秘籍?”
“方法不错,但不能一模一样。”
“奇哥是说?”
张伟奇端着茶碗,冷冷一笑:
“上次火烧江府一事,你真当别人不会照猫画虎?何况江府那么多高手,恐怕难办,现在要多个计策合用才可奏效!”
“奇哥直说,小弟一定照办!”
“首先,利用螳螂去调虎离山;其次,利用黄雀去引蛇出洞,最后,我等扮作渔翁,投放火油,制造混乱,然后浑水摸鱼。”
张必杀先是惊呼一声,忽的察觉不好,低声称赞:
“高!高……连环计,计中计!”
张伟奇继续用无相秘音传话:
“莫急!今日势力太多,鱼龙混杂,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不好乱定,但我已将计策酝酿一番,只要这次不出大纰漏,应该没有问题。
那一方势力先露头,他就是螳螂,炼狱的兵马就要换上他们势力的衣衫;
那一方势力后露头,他就是黄雀,炼狱就要穿上第二方势力的衣衫;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就算外人察觉,也无法发现我等!”
张必杀左手竖起大拇指:
“高!渔翁并不置身事外,反而混入螳螂、黄雀之中,引导食物链的活动,渔翁即是猎物,也是捕猎者,想查也难!”
张伟奇忽的感慨:
“炼狱三百位天级大宗师,一千位天级宗师,可是全部家底,如若弄不到十部高深秘籍,不仅仅物质上损失,更是精神上的损耗!”
张必杀打气鼓劲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消息已经传的很快,虽说只有十个时辰,但他足够京师方圆千里了的玩家动心,奇哥就放心吧!我这就领着兵大海、兵大洋两兄弟去办事了!”
此“玩家”也是异人,只因他等年轻,对九州揣着“游戏”的世界观,玩家大多信仰系统面般,认为可以通过系统窥伺生意外的一切九州力量,故而对杀生都秉持一种数据观念。
虽为玩家,亦因游戏世界观,分化为不同的派系。
诸如:求生流派、无限流派、田园流派、闯关流派、恋爱流派、蜀山流派、武侠流派、npc流派……
无论何种流派,区别于一般的帮会、种田异人,他们对世界完全持虚拟化的态度,认为一切都是数据显化,结婚生子的原因是被他们归咎于世界真实性太高。
有鉴于此,他们为区分自己,不承认九州异人的分类,反喜欢别人称呼他等为九州玩家。
如论总得人数来说,将近一亿,而且按照大分散、小团体的一种特点聚合一处。
值得一提的是,散人中有一大部分和玩家重合。
书归正传。
张伟奇看向平平无奇的老魔,心中忽的一个咯噔,眸子在那眼眶内来回徘徊,面色愈发狐疑,良久之后,叹息:
“如果实在不行,不必硬冲,先保实力再说!”
张必杀见状,脸沉如水:
“这……行!我在一旁看着,如果不行!咱就撤!”
“去吧!”
尽管计划完美,但张伟奇看向毫无威胁的老魔,心事重重,心被鹤轩的精铁刀吊着,始终放不下。
青龙楼,松涛阁。
李青鸿端坐与八仙桌旁,煮茶品茗,略显悠闲。
“妹妹,你怎么的回来了?”
“哥哥宽心,成都三剑客皆为痴人,为求女伴,吃那江秋生用名声所激,自行驱动,妹妹我也用此计,令他三人自行驱动,打发他三人往成都去了!”
“他三人真会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办?”
李青鸿白了他一眼,抿唇解释:
“哥哥真被这几日的舆论给吵昏了!他三人哪里是按我等意思说话?
三人所说,皆为事实;
剧本所述,亦为事实。
两者区别在于:
前一个事实,隐去江秋生;
后一个事实,凸显江秋生。
所谓巡游!
无非请他三人,向九州异人如事汇报当日情景。”
李自宗陪着一干会长迁至京师,每日枯守报馆,冥思苦想,同那北直隶帮会的报馆发文对唱,昨夜忽听江府出现仙痕,今日特来一观,岂料碰上妹妹,因事齐涌心头,不觉焦头烂额,肝火大盛,气血翻滚,眼前一黑,兀自靠在窗台缓劲。
再闻胞妹所说,知她办事妥当,略微放心,晒然一笑:
“种田总会、北直隶联盟争斗不休,也不知何时才是结果。”
李青鸿见哥哥这般,气他这般窝囊,“噔”的一声,把那茶碗重重一搁,训斥:
“他等互相推诿,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一方生来富贵,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一方生来赤贫,武功秘籍寻不到不说,还要为衣食住行发愁,你说能没有争斗吗?”
“哎!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咱们也不是没救济帮会的人,怎么会闹成这样?”
“哥哥你是真痴还是假痴?来此九州皆有目的,气功便是权力的提前,多少追逐不休?你以为你本着同乡之心,善待帮会异人,他等就会念你的好?”
“哎……”
“哥哥既然明白,就该懂得帮会联盟、种田总会存在一部分有野心的枭雄,为了一畅做皇帝的欲望,必定会裹挟赤贫异人对咱们进行抢劫的,那位蒋申沅家产被分,追不回来说,人现在直接消失了!”
“哎!下一个不知道会是谁!”
“哥哥你这怨天尤人无用!要么借助种田总会这个平台,聚拢班底,抢夺世俗权柄;要么典卖家产,带着母亲父亲前往山林隐居;要么等着被帮会瓜分资产!”
李自宗恨恨的锤着木窗:
“这群人,就不能和平在这个世界探索下去吗?”
李青鸿舞动青花玉指,继续斟茶:
“我的傻哥哥,你还想和平呢?一会就有好戏看了!”
“哦?”
李自宗闻言一惊,满脸狐疑,偏生她妹妹才干惊人,对事情看的颇准,不得不信,遂把目光转向法场。
鹤轩看罢第一个法场的二十名囚犯,拾级而下,舍了土行行邢台,北上水行行邢台。
噔噔。
脚步徐徐,一级接着一级。
玄武楼恰好位于水行行邢台正北方,位于第二层的靖海阁内坐着十几位绝世境界的短打男子。
“各位!法场必须要劫!
金光网上,百分六十的网民说天津卫有错再先,形势对我等不利。
而且,老魔派兵索拿帮主,已有为种田总会撑腰的事实。
端午节当天不行刑,端午节后第一天,就大肆旗鼓的行刑,必是替种田总会撑腰,可见种田总会已经投靠明廷。
我等刺杀老魔必定会死!
但,只要喊出种田总会派人炸毁六十七驻地的事实,并向他等反向索赔,不论给不给,我天津卫帮会都会在两京一十三省帮会的支持下重获新生!”
“干!”
“操!”
“不可以这么窝囊!”
“挑明明廷偏向种田异人的事实!”
……
白虎楼,金石阁。
一位腰束红丝,肩皮红杉,发束柳辫、鼻若白玉,颧高眉妖的美艳女子,正握着一个形如月牙、长有七寸的精铁匕首,看着台上的男儿,目露凶光,银牙咬碎:
“江鹤轩,你以为只有是神话了?我也是神话了!那贼汉子当了太监,虽有神功却不敢来找你报仇,我却不怕你!”
法场高台。
噗嗤一声,青龙堂堂主毛梦龙的头颅溅射,跌落孔洞,咚的一声摔在木板上,挤在一堆脑袋中,死不瞑目,颈腔鲜血哗啦流淌。
“噗嗤”一声。
十二楼楼主金德人头落地。
“噗嗤”一声。
白玉京宫主吕阳人头落地
“噗嗤”一声。
海鲸帮帮主陶粟人头落地
……
朱雀楼,明义阁。
一位胡子拉碴、满脸风霜、目莹如玉、皮肤黝黑、手有老茧的华服公子,冷冷看向江鹤轩,黄牙一挫,恨恨道:
“狗种当日联合贱婢骗取雪霁,羞辱本剑魁,使我被逐出上官堡,从恨难消,不报誓不为人。”
原来,此人便是上官堡,他因被逐出上官堡,辗转流落天下,在杭州千里外的百药山灵芝谷,寻到上官家第二代先祖的坐化之地。
谷内山洞留有四面石壁,他依据上面心法口诀,学会家传剑谱,以其诀窍,领悟集行真意,又花费三年,领悟另外三座石壁上的三谛剑法,撮合为圣谛四剑。
剑道境界突破意级,凝出剑相,臻至红尘顶尖。
他那祖先为未雨绸缪,坐化之时,在那山谷择了十朵品相极佳的紫芝,移至山洞外,受那日月精华培养,历经五百年后,虽有折损,仍有五颗幸存。
他因却行功报仇心切,不以丹方淬炼,强行啃食,以致折损许多,功力只增两百年,但他也因此突破先天,一路高歌猛进,冲至神话。
四年时间,神功大成,底气充足,意欲复仇,遂用祖先所遗宝藏,从邻近市集兑换银钱,嗣后出谷,本拟仰仗先祖遗命,回归上官堡,岂料堡颇人亡,草生网结。
勉强搭救了三个疯癫女儿后,在钱塘择了一处安住,四方打听后,才知龙海帮异人勾结堡内异人,将堡内千万金银悉数抢走,等他用内功为痴女治好伤势后,才知上官堡男丁全部被杀,他本人是上官家唯一血脉。
那些痴傻之女乃是府中奴仆的家生女,惦念被污,意欲自尽守节,结果被上官亦奇阻止。
他自觉亏欠上官世家,又悔恨当日年轻气盛,因觉愧对先祖,取了三位痴女为妻妾,又因绵延香火之念,留在三女身旁三月有余,直到两女孕,心事已满,留下四圣剑谱,告诫三女切莫招惹异人,这才抽身游历天下,寻找当日仇人报仇。
现今来到京师,自诩江湖无人能敌,特来刺杀老魔,渴望报仇雪恨。
……
水行法台。
鹤轩轻松地砍掉三皇会会主完邱空的人头,正要砍第十一个时,外界天气突然变幻,狂风大作,旗帜噗噗作响,吹鹤轩衣袍振振作响,风卷沙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脸皮发疼。
监斩台上,梁公公、三法司官员,吃这野风一吹,东倒西歪。
法场士卒、围观百姓吃这劲风一吹,踉踉跄跄,站立不稳。
八卦楼的人目睹这般妖异景象,个个皱眉不展。
那准备动手的天津卫帮会众人亦因场中生出一个青、黄两色风龙卷,为之一惊,把那出手刺杀的脚步忽的止住。
法场上空,天象变化,乌云挤聚,叠落为衾,遮天蔽日,愈显邻近漆黑如莫,气氛忽的凝重,奇云怪雾吃那通天龙卷一吸,沙漏也似低垂,旋覆在龙卷风外围,笼的众人呼吸艰难。
李自宗满眼疑惑:
“小妹,你可知这怎么回事?”
李青鸿吃那倒灌入阁内的风沙,扑了一脸,茶汤底部映着几粒风沙,细眉一蹙,嗔说:
“哥哥真糊涂,妹妹也是人,哪里生而知之,况且又是九州这么奇妙世界,自然科学岂能说尽?”
两人感情自好,接二连三被妹妹怼,李自宗全不在意,喃喃自语:“莫非是老魔耍的手段?”
游四荒握住陨铁锻造的一柄朴刀,杀意暗蓄,本拟出手,却被风沙打断,脑中疑虑,气势顿泄,因问:
“这等龙卷风应该是在沙漠一带出现,今日又非沙暴天气,怎么会出现这等异象?”
那白衫公子亦是一惊,瞄向三女。
这三位女婢乃是一胞三胎的姊妹,拥有一体连心的特殊练习,本是天地造化之其,又生得极美,经那旁门灵术连魂后,双修之时,有一种奇特妙趣,不可言喻,乃白衫公子最爱的三位炉鼎,不特不采取三女元阴,反收三女为徒,传以双修合元法,使得四女交合奇趣无穷。
时日一久,三女媚功渐高,感应日强,愈引的白衫公子喜爱,不特传了道书法宝,更提了名分,是为道侣。
三女模样几同,皆生的琼鼻丹唇、樱口丹眉,鹅蛋小脸光滑如玉,身材娇柔,乃是一等一的道家姹女,唯独性情、气质不一。
红衫香雪,孤傲寒冷,撇过头去:
“奴婢没有!”
白衫秋雪,哀婉凄美,启唇自辩;
“奴婢也没有!”
黄衫金雪,古灵精怪。
“公子,若是奴婢,岂会用这……”
“住口!”
白衫公子听音自思,料三人不敢在皇城施展法术,无非警示一番,再听金雪要泄露秘事,开口呵斥,转又瞄向游四荒:“游兄,这等天象,想必是有人出手了,却不知那位隐世神话!”
游四荒看向法台,目不转睛,喃喃自语:
“看来,我的希望得押后了!”
金雪吃他一训,反而捂嘴较笑,并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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