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大人的酒,血腥味太重。这血啊,是黎民百姓的血,一口下去,罪孽深重。”
中年人摇头晃脑地说着,然后大大咧咧坐了下来,就坐在苏牧身边。
“小伙子,还是你的酒干净,清澈如水,可否请我饮上一杯?”
“当然。”
苏牧就算猜不透他的实力,从城主前后态度上也能察觉一二,这么一个送上门的大腿,岂有不抱的道理?
“咕咚咕咚”
满满一杯酒下肚,中年人脸上红光更盛几分,眼神也逐渐迷离。
方才几句话怼的城主哑口无言,现在又将他晾在一边,身为一城之主,大小也算个诸侯,何时受过如此轻视?
“兄台,如若不肯离去,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中年人微微挑眉,依然没接城主的话茬,反而摸了摸浑身上下的口袋,继续跟苏牧说:
“小兄弟,我身无分文,你先前说帮我付账,可还作数?”
“这个自然。”
苏牧想也没想地回答道。
“那好,我路长亭从不白吃白喝,你请我喝酒,我帮你杀个人如何?”
“路长亭?”
城主一听这三个字,连连后退几步,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路长亭?路长亭的右手早就断了,你那双手分明完好无缺。”
他失声叫着,似在给自己壮胆。“路长亭”的名字,仿佛就已经击败他了。
“天剑……路长亭?”
苏牧身后的战士同样惊愕万分,他们没想到会在这座小城里,遇到这位传说中的存在!
“他到底是什么人?能把堂堂断山城主吓成这副模样?”
苏牧小声问道,他来荒神大陆没多久,压根也没听过“天剑”的名头。
“此去黄沙八千里,空负此身三十年。就是出自他口中。他是人间唯一一个,从八千荒漠活着归来的剑客。并以独臂残躯入了九阶,放眼天下只此一人。”
手下回答着。
没听过路长亭不奇怪,若是没听过“八千荒漠”,那才奇怪。
人人都知道,在大陆西北方,是一望无际的荒漠。风沙漫天,危机四伏。
除了恶劣的气候,沙漠中还隐藏着各种诡异的怪物,它们有的体型庞大,有的剧毒无比。别说是普通武者,就算是超凡入圣的圣阶高手,也绝不会贸然深入沙漠腹地。
偏偏路长亭在十几年前,留下那句“此去黄沙八千里,空负此身三十年”之后,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荒漠之中。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直到他再次出现在世人眼中时,右手衣袖空空。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在不久后踏入了九阶。
要知道,武道修炼,练的就是肉身。残躯一具,在寻常人眼中已是废人一个,能习武都是天方夜谭,何况还能入那传说中的境界?
所以,路长亭绝对配得上“传奇”这两个字。
“天下只有一个路长亭,你说的独臂人是我,站在你眼前的,也是我。”
苏牧略一思考,旋即笑着接了一句,说道:
“我象村里最年轻的人一样年轻,象村里最年迈的人一样年迈。一千个人眼中,自有一千个我。”
路长亭抬头,斗笠下的眼中放出精光,他没想到眼前心地善良的小子,能说出这种话来。
“悟性不错,小兄弟。若我当年也能有你这般觉悟,也不至于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好了,往事不提。这作恶多端的家伙,我就帮你除了吧,也算给断山城的百姓做一回好事。”
说罢,路长亭将蚂蚱送到苏牧面前,他愣了一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着。
“哼,九阶而已,不管如何,你也终究只是肉体凡胎,我杀不得你,却能杀得了他们,动手!”
城主见大事不妙,赶紧一声令下,身后守备官立刻挥动旗号,只见旅馆外的天空中,顿时亮起无数火光,一支支火弩箭如流星般划破天际,直勾勾射了过来。
“跟我一块陪葬吧,哈哈哈…”
他自知难逃天剑之手,索性一拍地面,飞身跳到门外,接着大手一挥,数把利剑凭空浮起,澎湃的灵力围绕着周身,瞬间化作一道剑网,以自己为中心点,牢牢将四面八方都防住。
路长亭面无表情,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仿佛亘古未变,任凭城主如何动作,依旧难以引得他皱眉。
“大人,九阶高手出手,许多人一辈子也见所未见,可要看仔细了。”
手下战士提醒了一句,苏牧会心一笑,他早就全神贯注的盯着战场了。
“萤火,难懂皓月之芒。”
路长亭无奈一笑,笑容里没有半分慌乱,只透着无尽的落寞。
似乎在感慨着,眼前虽人潮汹涌,却无有一人能懂他。
他抬起手,朝天一指,寒光乍现,整个天地的温度仿佛都随之上升了不少。头顶飞速坠落的弩箭,在这一刻骤然冻结。
如入画中,不在凡尘。
苏牧两世为人,哪怕在电视剧中,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
无形的力量,把那夜空完全掌控,不止是弩箭,连叽叽喳喳被火光惊醒的鸟儿,也硬生生的停在了空中。
“这……这怎么可能?”
城主有生之年都没说过这么多次“不可能”,但眼前的一切,时时刻刻都在挑战他对武道的认知。
为什么看不到外放的灵力?
为什么号称“天剑”的他,浑身上下却连剑都没有?
为什么他连跳动的火焰也能控制?
随着疑问越来越多,城主内心最后的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
不可战胜…
蚍蜉撼树尚有可能,击败“天剑”,无疑以卵击石。
路长亭手指再点,天地间顿时传来无数巨响,
“轰!”
“轰!”
“轰…!”
火弩箭化作齑粉,瞬间点亮了黑夜,刹那过后,阵阵飞灰散落,再无痕迹。
“这…还只是九阶?”
苏牧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与他相比,自己连蝼蚁也算不上。
差距实在太大了,难怪整个大陆都以武为尊。以路长亭这般实力,岂止能左右战争?若他出手,斩杀敌方重要人物难道不是信手拈来?
除了震撼,苏牧想不到其他的词汇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路长亭早就习以为常,他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反而闲庭信步地走了回来。
从苏牧手中拿回蚂蚱,温柔地抚摸着它滑溜溜的后背。
也许,一切在他心中都不如这个绿油油的小家伙。
城主内心早已崩溃,环绕着他的利剑散落一地,眼神空洞,面如死灰。
路长亭对苏牧点了点头。
不远处,城主硕大的脑袋从脖子上滚落。
半晌,鲜血才从动脉里喷涌而出,身下泥土也被染成了深邃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