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爷送萧相旬离开后,天色已晚。这些天看乔畔对萧相旬的态度,乔老爷心中也不免起了疑。
乔老爷见她一直未出屋,于是主动敲了乔畔的门。
乔畔开门看见爷爷,笑腼如花,把他迎进屋。
“您陪着萧相旬喝了这些茶,晚上怕是要频繁起夜了。”
乔畔见爷爷面有心事,想打趣逗他笑。
乔老爷心疼看着她,语重心长道:“这些都不打紧,我反而担心你。畔儿,这些年,你能陪着爷爷,爷爷很是开心。可我也清楚,你心里藏着事。”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你永远都是我的畔儿!归园馆永远是你的家,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乔畔在旁,早已潸然泪下。她抱住爷爷,躲在他怀里,肆意释放自己压抑已久的感情。
她不会告诉爷爷她的真实身份。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敢!她怕自己身份暴露会连累爷爷,连累归园馆。
当年她能侥幸活下来,已是上天的恩赐,她不敢再赌。
乔畔眼眸含着一包泪,呜咽啜泣起来:“爷爷,这世间的事,为何总会如此多磨。我真希望自己是您的亲生孙女。”
乔老爷轻抚她的头,柔声说:“傻孩子,好事才会多磨!”
乔畔紧紧靠在爷爷怀里,感受亲人带给她的温暖。她真希望自己永远只是‘乔畔’,可以一辈子平安活下去。
送爷爷走后,夜已深。
乔畔呆坐在窗前,抬头凝望那一轮月。今日是初七,月是峨眉月。它像少女浅笑的小嘴,挂在天边散发着光亮。
可乔畔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不由感叹自己这一生,为何如此命途多舛。
就在她沉思之际,嗖的一声,一只飞镖掠过她,扎在桌子上。飞镖上还夹带一封信。
乔畔小心拿起信,信上赫然写着:
“仙灵山茅草屋等,速来!”
她认得这笔迹,是烛千隅。
她也顾不上梳洗打扮,赶紧从衣柜找来一身男装换上。
她对爷爷撒了个慌,说有要事上山修炼几天,乔老爷嘱咐她注意安全。她道了声别,就急匆匆出了门。
因信上写的速来,她猜想烛千隅应是有急事。她顾不上自己身体不适,用尽仙力飞速赶往仙灵山。等她赶到茅草屋时,早已累的气喘吁吁。
烛千隅在此已等她许久。
“你能解麒麟的毒,我希望你能跟我去一个地方,帮我朋友解毒。”
乔畔弯腰重重喘了几口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凌峰谷!”
乔畔震惊!
凌峰谷有天下第一险谷之称。传说那里面住了许多魔头,因谷外四面环山,还有大量瘴气环绕,十分易守难攻,连朝陵国都拿他们没办法。
“那个朋友对你很重要?”
烛千隅重重点了点头。
乔畔不加思索,冲他嫣然一笑,说:“好!可我们要怎么去呢?我仙力低微,你可别指望我能飞过去。”
乔畔是真的怕了!从归园馆飞到仙灵山,都快要了她半条小命。凌峰谷虽距离此地不远,但若真飞到那,乔畔估计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只见烛千隅扔出随身佩剑,结印施法,剑也瞬间变大,飘浮在半空中。
“得罪了!”
他搂住乔畔的腰,抱着她飞身上了剑。咻的一声,剑似魅一样,立即窜了出去。
乔畔一个没坐稳,险些掉下去,还好烛千隅及时把她扶稳。
这还是乔畔平生第一次御剑飞行。淡淡的云雾从她面前穿过,她赶紧深吸几口气,想闻闻云的味道。
烛千隅见她如此小孩心性,不禁也笑了笑。
这是乔畔第一次看他笑。她呆望着烛千隅,想要记下他笑时的样子。
烛千隅见她一动不动,傻盯着自己,尴尬咳嗽一声,说:“你不害怕吗?我可是要带你去凌峰谷。”
乔畔发现自己失了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的头,笑说:“既然是去救人,去哪里救又有什么区别呢。而且,我信你,你不会害我的。”
“你为何如此相信我?你别忘了,我可是一个嗜血魔头!”
乔畔肯定道:“当初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找那仙绛草。事后你又不顾自己身体安危,急着回去救他,可见你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烛千隅不禁冷笑一声,说:“你不该如此轻易相信别人。记住,要想在这世间活下去,心就要狠。”
“不过也不怪你,像你这种从小被亲人呵护的人,也许永远也不会懂。”
“我也想成为你说的那种人,但可惜,我不是!”
乔畔神色黯淡下来,她低头垂眸,双手随意把玩着衣角。
烛千隅误以为自己刚才语气太重,吓到了她。见她黯然神伤,不禁想伸手安慰她,可终究还是没勇气。
看她低头不语,烛千隅也就不再多言。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欣赏这绝美夜色。
等快到凌峰谷时,烛千隅拿出一粒药丸,开口说:“你把这药吃了,一会进谷需要穿过瘴气林。那瘴气有毒,它可保你无虞。”
乔畔把药放进嘴里,柔声说了句“谢谢。”
烛千隅拉起她的手,一跃而下。等他们平稳落地后,他才把剑收回。
“前面就是瘴气林,不宜飞行。你跟紧我不要走丢,这林里有阵法,误入危险!”
乔畔点头,紧紧跟在他身后。她又不放心地抓起烛千隅衣角,生怕自己走丢。
瘴气林里一片白雾茫茫,她看不清周围环境。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视线才渐渐明朗。她眺望远方,似有火把的光亮。
烛千隅以手为器,吹响口哨。那声音清脆嘹亮,响彻山谷。
声必,周围火台突然自燃起来,火台亮起,正好形成一条路。
“救人要紧,得罪了。”
烛千隅抱起乔畔,沿着小路飞跑起来。
他速度飞快,似流星般,划过漆黑的夜。乔畔害怕地闭紧双眼,等烛千隅把她放下时,才敢缓缓睁开眼。
抬头望去,一座威严山寨映入她眼帘。两个哨兵台伫立在寨子前方,寨子大门紧闭。
“我们到了。”
烛千隅话音刚落,寨子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走出一女子,与烛千隅一样,也是身穿一袭玄衣。看年岁,要比乔畔略大些。但生的也是明眸皓齿,英姿飒爽,眉宇之间皆是自信。
那女人开口就是抱怨:“你可算回来了,大家可都等着急了。”
“他就是你说的人?看着也不怎么样。”
“先进去,救人要紧!”
烛千隅带乔畔进了山寨。寨子很大,三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在一间房舍外停下。
房内灯火通明,人影映在窗子上,能看出里面还有不少人。
乔畔随烛千隅忐忑走进屋,刚一进去众人全都齐刷刷望向她。她见众人目光不善,十分谨慎躲在了烛千隅身后。
在房内最里侧,放有一张红木榻,榻上躺着一个少年。少年身穿一身白衣,跟这一屋子穿玄衣的,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乔畔明白,烛千隅让她救的,正是此人。
她不再理会众人目光,径直走到榻前。她拿起少年的手,凝神为他把脉。
只见乔畔眉眼微蹙,看来他中的毒,远比自己想得要深。
“他是如何中的毒?”
烛千隅说:“他天生体弱,上次我拿仙绛草也是为他。今早他误入瘴气林,吸了不少瘴气。寨子的大夫用了许多解毒的草药,但都没有效果。”
“他体质的确特殊,虽说我对医术知晓也是皮毛,但我可以尝试为他解毒。”
乔畔也不太有把握救他,上次能救烛千隅也只是碰运气,此刻她也只能尽力尝试。
可这满屋子的人看着,着实让她有些难为情。她总不能当着这许多人面,去亲那少年吧!自己也太无耻了。
可这寻常渡气,效果又不佳。刚才替他把脉,那少年的气息已然很弱了。
乔畔脑筋转的飞快,她急忙想着应对之策!
刚才那女子见她呆坐在那里,急忙上前催促:“那你倒是快阿!清羽的毒可耽误不得了。”
一屋子人也全都焦急地盯着她。
“有了,护倾石既然与我血肉相连,那我的血应该可以帮他解毒。”
“先试试,实在不行,我在用口帮他渡气。”
乔畔施法用指划破自己手腕,鲜血立即涌了出来。她又唤人拿来一个碗,把血滴在碗里,滴了整整一碗。
她还不放心,又在碗里渡了些自己的仙气,这才喂给那少年喝。
众人见到她行为古怪,全都瞠目结舌!烛千隅看着那一碗红,也对乔畔心生恻隐。
少年喝下没多久,乔畔再次替他把脉。
“脉象平稳了,应该是没事了。你可让大夫再把下脉,也好安心些。”
乔畔面露欣喜,站起身来。可能是起身有些猛了,也有可能是失血过多,又耗费了些仙力。她站起来感觉头很晕,险些都没站稳。
烛千隅将她扶稳,小心带她出了屋。
晚风拂过她的发,风中还夹带些花草香,闻着让人沁人心脾,她的头晕也好了些。
“多谢你!”烛千隅语气不似原来那样清冷,还多了些人情味。
乔畔不想两人见外,笑着打趣他说:“那你岂不是又欠我一个人情,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月光旎旎,透着月光,乔畔瞧见那面具下,似有红晕。
那女人这时也从屋里走出来,她把手搭在乔畔肩上,上下打量着她。
“别说你还真挺有本身,大夫说了,清羽的毒解了。没想到你这身血,还真是不错。”
她用饿狼般的眼神,盯着乔畔看,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吃了她。
乔畔有些毛骨悚然,她挣开女人的手,身体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那女人放声大笑起来。
“跟你开玩笑的,瞧把你吓得,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了。”
“她是女人!”烛千隅冷冷解释。
她诧异盯着乔畔看了半天,还用手去摸了摸乔畔的胸,这才信了烛千隅的话。
“还真是女人!我说烛千隅,你什么时候学会勾搭女人了?这还真是个奇闻。”
烛千隅蔑了她一眼,无语地转过了身,不再搭理她。
乔畔也赶紧捂住自己的胸,生怕她又上手,占自己便宜。
女人转头对乔畔说:“你叫什么名字,你这个朋友,我彩云交定了!”
乔畔见她并无恶意,且她性格豪气干云,乔畔很是欣赏。
她会心一笑,说:“我叫乔畔,你若是不介意,以后就唤我畔儿。”
彩云点点头,满意说:“名字倒是不错!烛千隅,你还不快领着畔儿去休息。我看她面色疲惫,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聊,我也进去看清羽。”
彩云笑着与她道了别,快步回了屋。
烛千隅开口说:“我带你去休息。”
“好!”乔畔笑腼如花。
乔畔失血有些多,又耗费了不少仙力。她实在抵不住困意,刚躺到床上,倒头就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因昨天是夜里来的寨子,到了寨子又立马忙着救人。她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欣赏周围景色。
她推门出了屋,才发现凌峰谷与外界传言相差甚大,这里竟是一个世外桃源。
水碧悠悠,天朗气清,漫山花簇,飞鸟入林。说这里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寨子里坐落着二三十间大小不一的屋舍。屋舍都保留着上古的风貌,排列有序。每个屋舍外的院子,都种着当季的瓜果。有些浪漫的,满院子都是漫漫鲜花。
寨子里到处都充满了人间烟火气,与“魔头”没有丝毫联系。
乔畔隐约听到孩子的玩闹声,她寻着声音,来到一处空旷的院落。
院落很大,中间还坐落一座雄浑壮观的神台。神台上立有雕塑,庄重又威严。
大约有十几个孩童,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嬉戏玩乐。彩云也同其他人一起,正在勤奋练功。
她见乔畔走来,连忙抛下同伴,跑到她身边,打趣说:“你终于睡醒了!看来昨夜可是耗费了你不少仙力,你竟一觉睡到了现在。”
乔畔不好意思摸摸头,解释说:“我这人就是有这坏毛病,只要身体稍微不舒服,就得睡觉补养。”
“我上次救烛千隅,可是一连睡了好几天。爷爷差点以为我要睡死过去。”
“你还会开玩笑,应是没事了。等会让烛千隅给你做些补品,你好好补补身子。”
彩云带她在庭院里逛起来,见她气色好了许多,也放心不少。
“你就在这里多住些时日,虽然这谷外是瘴气弥漫,但谷中可是个钟灵毓秀,适宜养病的好地方。”
“他还会做饭?我以为……”乔畔好奇眨眨眼,有些不可置信。
彩云轻蔑一笑,她一屁股坐在路旁的石墩上,摊开手说:“以为什么?以为魔头都不用吃饭嘛。”
乔畔急忙摆手,也跟着坐她身边。
彩云指着那些嬉戏的孩童,解释说:“寨子里大大小小也有几十户人家,可大多数都是些老弱妇孺,要不也是疾病缠身。”
“大人生病要钱,孩子吃喝也要钱。这些重担,全压在他身上。你知道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全是他当‘魔头’,一笔一笔挣回来的。”
“他可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乔畔内心触动。她原以为烛千隅不食人间烟火,以为他仙力高强,无拘无束,像只自由翱翔的鸟。没想到他竟也有这般无可奈何!
乔畔真挚向彩云致了声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