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宫尚角聊天的时候,宫远徵看着喝了许多酒,其实更多的是茶。
而且宫尚角带过来的酒根本就醉不倒人,他们不过是顺势而为,借着喝醉的名义,说一下平常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罢了。
两个人一来一回间,都不约而同的醉了。
宫尚角出来的时候曾派人去转告上官浅,如果他久时未归就来亭子这边寻他。
宫远徵离开徵宫的时候,看见宋夕颜屋子的烛火已经熄了,便没有和她说,而是告知解夏自己要去角宫一趟。
“我和公子一起去。”解夏当即道。
宫远徵摆手拒绝:“你留在徵宫,守着她。”
哪怕宋夕颜此时身处宫门内,宫远徵也并不曾放松警惕——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宫门上下没有明确的指令,然而谁都知道,在这个宫门内部动荡不安的关头,无锋势必虎视眈眈,不知会从哪些地方渗透进来。
小心为上总是没错的。
(寒鸦玖:你们要不要再查一下她们三个啊喂,妯娌三个皆是无锋刺客??!不带这么玩的吧!)
因此每次宫远徵不在宋夕颜身边时,总会让解夏陪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解夏是宋夕颜的绿玉侍。
眼看宫远徵心意已定,解夏只能点点头。
“那公子早去早回。”
眼下已经入夜,月黑风高,实在是适合做点杀人见血的勾当,解夏忍不住地想。
呸呸呸!
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自己把自己骂了一顿。
看着宫远徵离开徵宫,解夏又去宋夕颜门前听了听,没什么声音,应该是睡熟了。
抬头看了看天,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只能隐隐看见几颗微弱闪烁的星星,困意上来,夜风还带着丝丝凉意,解夏准备回到自己房间里睡一会。,经过寒池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水面上有几道不明显的涟漪泛开。
明明现在没有风。
可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那道波纹又不见了。
大概是她看错了,解夏摇摇头,回到自己房间。
屋内。
宋夕颜其实并没有睡着,刚才宫远徵走的时候她是故意熄灭了烛火。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听见外面安静下来后,终于起身,披了件衣服坐在桌前。
松开手,掌心里的东西落在桌面上,声音清脆,是三个铃铛——她回来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窗棂,然后发现了这三个铃铛。
心头讶异,宋夕颜顺手把三个铃铛藏进了掌心。
这个是无锋内部用来传递消息的信号。
至于铃铛,她更是无比熟悉。
在她见过的所有人中,身上总带着铃铛的只有两个人。
宫远徵和琅玦。
而这三个铃铛,属于后者。
琅玦要找她?
他如何混进来的?
满腹疑问萦绕在宋夕颜脑中,搅得她心绪不宁。
就连晚膳都没吃多少。
手中一直不自觉地把玩着把几颗铃铛,不时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响。
直到夜色渐渐深了,外面恢复成一片寂静。
宋夕颜起身,敏锐地察觉到外面有不速之客靠近。
有个阴影笼罩在门上。
谁都没有言语。
僵持了片刻,她过去,伸手打开门。
门外,琅玦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露出个灿烂的笑。
让整个夜色都亮了。
“颜鬼,外面好冷,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看起来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一身寒气,衣袍还流下了淡淡的水迹。
一眼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见状,宋夕颜绕开门口,把他迎了进来。
琅玦一个闪身,敏捷地溜进屋子里。
暖意扑面而来,融化了他身上的寒意。
琅玦似乎没意识到这里是宫门,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感觉,坦坦荡坐在凳子上喝了一杯茶。
直到身体也被温暖回来,他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宋夕颜。
“颜鬼,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他语气诱哄,想勾起她的好奇心。
“没兴趣。”宋夕颜语气平稳,轻轻抬眼皮看了琅玦一眼,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琅玦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卡壳,继而,不管宋夕颜的拒绝,自顾自说起来。
“旧尘山谷还有几个不为人知的小门,我只不过用了一点小手段,轻而易举就进来了。”他一副“快夸我”的模样。
看见他难得如此孩子气的模样,宋夕颜索性遂了他的心,点点头:“好厉害,不愧是你。”语气没泛起一丝波澜。
琅玦:“…………”
她还可以再敷衍一点吗?
“所以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出什么事了?”宋夕颜并没有忘记正事,她想起琅玦摆的那个信号,以为是山谷外面有什么异动,于是向他打听消息。
听了这话,不满的人成了琅玦。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宋夕颜:“…………”
不是,这话说的。
要不要看看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啊喂!
是旧尘山谷,是宫门啊!
一个稍有不慎就会丧命的地方,他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
宋夕颜想到这里,瞪了他一眼。
琅玦摸摸鼻子,知道他这话说的太过轻易了些。
不过对他来说,进出宫门本就非难事。
他对这里,原本就是了如指掌的。
或许这正是首领执意让他做魉阶的原因——有谁能比他更熟悉这里。
哪怕已经阔别十年之久,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正因此,他的脚腕上被设了禁锢,那些铃铛和线都是无锋用来掣肘他的工具。
只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他罢了。
摇摇头,把这些念头都赶出脑海,琅玦定定地看向宋夕颜,一字一句道。
“首领最近可能要有动作,你小心点。”
这话说的十分隐晦,宋夕颜却一下子理解了。
看来,首领身上的伤好了大半,是终于有精力对付宫门了吗?
不过,想起什么,宋夕颜皱眉。
“首领的伤需要我的血治疗,这些日子从来没有人找过我,伤势怎么会好转?”
琅玦一愣,没想到宋夕颜这么快反应过来。
也是,她从来都是这样聪明。
不过这件事,没有告诉她的必要。
琅玦抿唇,并不言语。
可是,哪怕琅玦打定主意隐瞒一切,宋夕颜还是猜到了。
“是你对不对,琅玦,你让他们取走了你的血?”宋夕颜语气突变,一扫之前的云淡风轻。
话音落,她伸手要去解他的衣衫。
琅玦面上露出笑意,语气带了些吊儿郎当:“颜鬼,你想干嘛,非礼我?我可是很有原则的。”
话虽如此,他却顺势举起了手,一副任由她胡作非为的样子。
宋夕颜:…………
琅玦总有能力胡说八道。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停手,继续,直到她看见琅玦胸膛前,愈合不久的伤口。
就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狰狞的伤疤划过胸膛,足以想象出受伤时该是怎样的痛楚。
喉咙不自觉有些哽咽。
宋夕颜眨了下眼,费力地忍住即将汹涌的泪意。
“琅玦,你脑子坏掉了吧,你是不是有病,谁让你替我放血的。”
顿了顿,她继续骂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如果出了一个差错,你小命呜呼的话,是不是还要变成厉鬼找我索命。”
听她这么说,琅玦倏忽笑出来。
他自然知道她话里含着的关心。
“我可不敢,怕你那个未婚夫把我毒死。”他拍拍胸口,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
“当然,如果颜鬼你执意要和我来一段人鬼情未了的话,我也不会拒绝的。”
听了他的胡诌,这下换宋夕颜哼笑出声。
“所以我们两个,谁是人,谁是鬼?”
“我命比你短,自然我当鬼。”
琅玦面容开朗,语气随意,讨论的仿佛是天气而非生死。
“不,”宋夕颜摇头,“要当鬼也是我来。”
“为什么?”
“因为我是颜鬼。”
宋夕颜耸耸肩,语气自然。
“这不是你给我起的名字。”
最开始琅玦每次喊她颜鬼,宋夕颜都会反抗这个名字。
后来喊的次数多了,她渐渐不再和他费口舌,默认了这个称呼。
但是从来没有用“颜鬼”自称过。
这还是第一次。
所以琅玦像是受到了冲击一样瞪着宋夕颜。
“颜鬼,看样子你终于认可我给你的称呼了?怎么样,我起名是不是很厉害。”
不理会他的贫嘴,宋夕颜起身,伸手弹了一下他的头。
“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琅玦。”
眼看过了快半个时辰,宋夕颜没忘记宫远徵还在角宫没回来。
琅玦再不走,如果碰上宫远徵的话,实话说,宋夕颜大概率不会站在他这边。
她为自己心中这样的想法一惊。
看向琅玦时,眼中多了一抹淡淡的愧疚。
“怎么,怕我伤了他?”琅玦的食指轻敲桌面,眸子里闪过趣色,掩盖了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心中某个地方愈发复杂起来。
“别紧张,颜鬼,我不会伤他。”
“我想动手的话,宫远徵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他声线很浅,在夜晚中几乎让人听不真切,却裹挟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量。
话音落定,宋夕颜眯起眸子。
“所以,你们真的见过了?”
宫远徵采草药回来后,曾经问过她,认不认识一个脚腕上有铃铛的人。
宋夕颜本来以为他是远远看见了琅玦,可现在琅玦的话显示,他们之间绝对正面见过,甚至还交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