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宫-
上官浅赶到的时候,亭中的两个人趴在石桌上,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她放轻步子,小心翼翼地过去。
经过宫远徵时,眼神瞄到他腰间的暗器袋,眸中神色微动,正欲有所动作时,宫尚角动了一下身子。
上官浅飞快地收敛神色,走到宫尚角身旁,软言温语:“公子,浅浅扶你回去吧。”
他扭头,有些浓重的酒气。
上官浅这才注意到,石桌上不仅有茶,还有几罐喝完了的酒。
这兄弟俩是喝了多少,酒气一个比一个大。
宫尚角哪怕喝醉了,还残余着些许理智。
“还有……远徵。”
他伸手指了指另一边的宫远徵,语气含糊,态度却很坚决。
上官浅看见他不由分说的模样,只好点头,像哄孩子一样:“阿颜妹妹一会就来了,她会把徵公子带回去的。”
宫尚角这才点点头,但仍执拗地不肯走。
一定要等着有人来把宫远徵接上才行。
没办法,上官浅只能留下,和宫尚角一起等宋夕颜。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她都有些不耐烦,宋夕颜才姗姗来迟。
夜色下,她身着月白色披风,提着一盏灯,施施然走来,乌发未梳,柔柔地落在背后,影子被拉得很长,面上虽未施粉黛,却也难掩其容貌。
恍惚间,让人误以为是落入凡尘的仙子。
解夏跟在她身旁,亦步亦趋。
上官浅看着宋夕颜的模样,心中不自觉荡漾了一下,暗叹。
她一向自诩容貌出众,然而宋夕颜与她想比,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单单看她今夜这副打扮,就连上官浅都不得不承认,宋夕颜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她提着灯,不慌不忙走进亭子,似乎没看见桌上趴着的宫远徵,反而先向上官浅问好,面上带着一抹笑。
“上官姐姐近来可好?”声音玲珑,清灵如泉水叮咚。
上官浅同样露出笑来,点头道:“多谢阿颜妹妹关心,一切都好。”
两双眼睛对视,很快又错开。
宋夕颜这才去看一边的徵公子,和解夏使了个眼神,后者过来扶起宫远徵。
不知是清醒还是迷糊,宫远徵口中呢喃有词:“阿颜呢……阿颜来了没有?”
宋夕颜脸色不变,语气柔了几分,颇有耐心地和他说:“徵公子,我在呢,我们回家吧。”
听见她的声音,宫远徵才像回神似的,迷蒙的眸子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看清她的脸,随即露出个满足的笑,一头栽到她肩头,开始耍无赖。
“阿颜,救我,我中毒了……阿颜……”他哼哼唧唧,手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
像是寻求安慰的大猫。
听到宫远徵说自己中毒了,宋夕颜挑眉,眼神不经意划过另一边的上官浅。
心中警惕更甚。
难道是上官浅趁着宫远徵不清醒对他用毒了?!
她好大的胆子。
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不等她开口质问上官浅,宫远徵猛然抬头,逼近她的脸颊,四目相对,嘴角一撇,唇微微昂起,向前,轻轻擦过她的唇,语气委屈:“毒药在这,阿颜你尝到了没?”
………………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尤其是解夏。
救命,她从小跟在宫远徵身边。
谁见过公子这副模样啊喂!
什么中毒啊解毒啊。
借口,都是借口!
他明明就是在索吻啊!
解夏很怀疑,宫远徵真的醉了吗!
随着宫远徵的动作,宋夕颜眼眸瞪大,感受到唇上稍纵即逝的温度,贪心地想要更多。
前提是,忽视掉上官浅和宫尚角的目光。
…………
宋夕颜:不是,他俩盯着他们看了半天了!
有什么可看的啊!
不就是碰了一下。
难道他们没碰过?
(上官浅:……你猜对了,还真没有)
宋夕颜当然想不到,她和宫远徵作为宫门年龄最小的两个人,在这方面的进度已经把其他人远远甩在脑后了。
因为宫远徵死活不肯离开宋夕颜,非要黏在她身边,只能让她扶着他走,解夏在一旁搭把手。
宋夕颜随意和上官浅告别,就扶着宫远徵离开。
上官浅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宋夕颜,直到三人身影愈发远了。
正因此,她并没有发现,身旁宫尚角的眼神有一瞬间恢复清明。
在她看过来前又变成那副喝醉后迷离的模样。
——他根本没醉。
时间回到他们刚刚喝酒的时候。
眼看带来的茶已经见底,宫尚角伸手开了一罐酒。
兄弟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酒一杯接着一杯。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畅快过。
因此稍稍放纵了些。
几罐酒坛都喝了个干净。
宫远徵酒量还没有那么好,很快就开始醉了。
整个人的神智开始模糊不清,口中不停地喊着宋夕颜的名字。
相比之下,宫尚角就清醒得多。
不过他宁愿装作自己醉了。
好像这样就能从现实中短暂地抽离片刻,随心所欲做一会自己。
宫尚角。
他心中默念自己的名字。
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呢?
他是角宫的宫主,还肩负着整个宫门对外的一切。
角。
曾经也有个人与他一样,名字中有“角”字。
那是他的亲弟弟。
宫朗角。
已经有多久没喊出这个名字了。
十年前那场噩梦再度席卷脑海,心脏隐隐作痛。
不知是在痛恨,还是痛哭。
“远徵,你知道吗?”宫尚角轻轻开口,彼时宫远徵已经喝醉,趴在桌子上,迷糊地睡着了。
“我很想他。”
他说完这句,又喝下一大口酒。
昂起头,眼尾都泛起潋滟的红。
“我也要谢谢你。”
他对着睡着的宫远徵说道。
“远徵,你同样是我最好的弟弟。”
没人知道,在宫尚角说出那句话后,宫远徵的手微微动了一下,趴着的脸颊遮住了那双泛着泪意的眼。
——他同样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