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宋夕颜的话,解夏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宋夕颜话中另有深意,然而现在她不知道其中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些话同样在她心里激起了一点波澜,正如话中所说,如果以后解夏总会被外界人的目光所禁锢,那么不管做什么都会被牵制,只有真正能逃脱他人目光的裹挟,做起事来总会更方便的。
以往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解夏总是自我安慰,害怕他人的目光并没什么,然而直到今天宋夕颜的说法,让她意识到,这种反应不可取,否则总有一天她会害了自己,也无法保护好宫远徵。
她默默把宋夕颜的话记在了心里,油然生出敬意。
三个人无言地走完剩下的路。
回到徵宫,宋夕颜带着宫远徵回到他的房间,解夏见状,转身关住了宫门,回到自己房间前还不忘再次看了一眼寒池中。
微风习习,水面轻轻泛出波纹。
没什么异样。
她这才放心地进去。
-屋内-
宋夕颜先把“喝醉”的宫远徵放在榻上,她抽身想回去点烛火,没想到腰上缠上一双手。
宫远徵一把将她拉回来,语气亲昵:“阿颜,别走。”
宋夕颜愣了一下, 随后顺势随他一起倒在榻上,任由宫远徵温热的躯体靠过来。
两人相缠间,她的手穿过他的头发,不经意间碰到发间铃铛,清脆声响在这方逼仄天地。
“徵公子……”宋夕颜语气柔柔,轻飘飘地,惹起他一身战栗,“我知道你没醉……”
正欲借着喝醉的借口为所欲为的宫远徵:“……”
整个人的身体僵住,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等他瞥见宋夕颜那双含笑的眼,便看透了她的有意戏弄,心头微恼,宫远徵垂头,一不做二不休,精准地碰到了她的唇。
一切都顺理成章。
…………
等到最后,两个人一起躺在榻上,呼吸都有些重。
想起了什么,宫远徵突然开口道:“阿颜,你的目的呢?”
“嗯?”宋夕颜一时没回神,扭头,正对上宫远徵直视的目光。
“我问,你进入宫门,为的是什么?”
关于她们这几个被选中的新娘,宫门从始至终都没放松过警惕,不管是宫鸿羽还是宫尚角都在暗地里调查过许多次。
然而不管是谁都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但这似乎看起来有些太顺利了。
和宋夕颜相处的这些时间以来,宫远徵再也不能骗自己。
——在摸清她的目的前,他自己先失守了。
从初见到现在,关于这个问题,宫远徵问了她不止一次。
如果说以往的每次都带着调笑意味和不在意,这一次,他无比认真。
对上宫远徵的眸子,宋夕颜当然能看出他目光里的波动。
两人离得十分近,原本暧昧的气息消失殆尽,他现在又恢复成平日里那个冷若冰霜的模样,然而手却下意识攥紧了她的一片衣角。
眸子,几乎带上了丝恳求。
说啊,告诉他,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只要她肯说,不管答案是什么,他都信。
“徵公子……”宋夕颜轻轻开口,同样是无比凝重的语气。
“我的目的就是,为你开枝散叶。”
话音落,她眼眸中盈了满满的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宋夕颜丝毫没意识到抓着她的手更紧了,他整个人如同一只终于得到了猎物的兽,比之前更加凶猛的吻落下来。
“宋夕颜,这是你自己说的。”
他说完这句话,偏首,在她肩头留下了一个暧昧的红色印记。
“别反悔。”
宋夕颜伸手回抱住他,言之凿凿:“我从不后悔。”
气氛升温,又是谁与谁的势均力敌。
不等他们再继续做些什么,窗外已经渐渐泛白。
已经能听见院中宫人走来走去洒扫的声音。
有仆从过来敲响他的门。
“公子,早膳已经备好了,现在要传膳吗?”
宫远徵的动作僵住,差一点他就能……
对上宋夕颜调侃的眸子,宫远徵面色一滞,对着门外喝道:“下去。”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门外的仆从:…………
沉默了半晌,悄悄退下了。
看样子今天徵公子的心情不太好,他还是赶紧走吧,不然等一会公子生气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仆从心有余悸地离开。
徵宫的宫人对宫远徵比对其他人更多了一层恐惧,只因他身上携带的那些几乎无孔不入的毒药和暗器。
对他尊敬是真的,对他害怕也是真的。
这并不冲突。
作为徵宫的宫人,他们自然希望自己的宫主在整个宫门中拥有足够的能力和话语权,同时他们又从心底害怕畏惧着一个能力强大的宫主。
弱者服从强者,亘古不变的真理。
只是 ,仆从仍记得,宫远徵说今天要去药房炼药的。
而且今日的药引还不是普通的材料,而是徵宫剩下的那株出云重莲。
正因此他今日才特意来询问宫远徵用膳的事情,本以为能借此在他面前博得一些好感,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被公子撒了气。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自作聪明。
主子们的心意从来都不是他们可以琢磨的。
阴晴不定,真是阴晴不定。
仆从这么想的,已经走到了自己值守的地方。
面上已经收起所有情绪,然而心中还是不自觉好奇。
——徵公子要用出云重莲炼制什么药?
…………
宋夕颜一路上跟着宫远徵走来,原本疑惑的目光逐渐清晰。
她认出来这是去药房的路。
宫远徵要带她去药房吗?
宋夕颜心中惊讶,明明上一次来的时候,因为他们两个人在药房里做了点不该做的事,宫远徵就再也没带她来过。
今天这是怎么了??!
带着心中的疑问,宋夕颜跟着他进门。
药房今天看上去有些不一样,她想了好一会才发现,是平日里总用来熬药的那些炉子,此时全都熄了火。
唯独正中央那个眼熟又精致的小炉下,生着淡淡的火苗。
那是宫远徵的炉子。
她转头,在一旁的支架上,看见了一株散发着寒意的莲花,还有宫远徵上次晚回来去采的草药。
宋夕颜立马意识到,宫远徵是要用它们来炼药。
偏巧宫远徵此时正看着她,模样隐隐有些期待。
“徵公子是又想出了一味毒药方子?”宋夕颜抬头,好奇地看着他。
宫远徵的话卡在喉咙里。
在她心里,他就只会制作毒药是吧。
“哼。”他轻轻哼了一句,目光佯装冷淡,声线有些不在意。
“是啊,是前所未有的毒,所以不是带你来试药了吗?”
宋夕颜:…………
怎么感觉他的语气好差。
宋夕颜还真以为宫远徵是想用她来试试药性。
可是他是不是忘了,什么毒对她都不起作用。
不理会宋夕颜的疑惑,宫远徵上前,把出云重莲和上次采回来的药统统放进了炉子里,翻滚的水面立马平静下去。
就如同一盆浇灭了烈火的清水,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嚣张的火性。
偶尔有几个不甘心的火苗翻滚而上,不过片刻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这一切,宋夕颜总觉得十分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一幕。
抑或是亲身体会过似的。
直到宫远徵把煮好的药倒进碗里,脸色硬邦邦地递给她。
宋夕颜的神智突然清明,有什么猜想呼吁而出。
“这是……可以解热毒的解药?”宋夕颜十分不敢置信,眸子瞪大,问宫远徵。
“热毒”,是之前宫远徵对宋夕颜体内那股经常作乱的灼烧起的名字。
宋夕颜在他面前,有意或无意发作了好几次。
其实所谓的热度,不过是那些对她毫无作用的毒素在体内形成了热性的内力,造成她的灼烧难耐。
只要她还会中毒,毒素就会源源不断化作热毒。
同样的,如果她没有中毒,热毒自然也不会发作。
所以这东西,说来棘手,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然而可笑的是,宋夕颜怎么可能再也不中毒?
这世间,无论宫门抑或无锋,明里暗里都藏着大大小小的危险。
宋夕颜甚至早已经习惯与它为伴,从未想过是否可以彻底改变这种状况。
之前寒鸦玖也想过办法,试图改变她的这种体质,然而最后还是束手无措。
到最后,宋夕颜和寒鸦玖都放弃了。
热毒一旦发作,只能硬生生捱着。
等到忍无可忍时,宋夕颜就会给自己贴一张定身符,防止她疼痛难忍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比如,自杀。
自从遇见宫远徵后,他曾经几次为她熬制了缓解热毒的解药。
然而这次宋夕颜压根没想到,他会将如此珍贵的出云重莲拿来给她炼制解药,就连上次在鹿鸣镇,他所要找的那株草药,竟然也是这味药的一个印子吗?
从头到尾捋清了这一切,宋夕颜只觉得心头狠狠震动。
宫远徵原来一直把她身上的毒放在心上,她甚至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着为她解毒的。
到现在,他既然能把熬好的药递给她,就说明,宫远徵对这碗药有信心。
它是真的可以完全克制她体内的热毒。
从今往后,就算她中了毒,也不会再遭受体内灼烧之苦和肌肤刺骨寒意的冰火两重天。
宫远徵没有说话,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宋夕颜接过那碗药,目光沉沉与他对视。
最后,一饮而尽。
从此以后,她才是真真正正的百毒不侵。
而这一切,得益于身旁的这个人。
宫远徵和宋夕颜,一个制毒,一个免毒。
大概就是所谓的天造地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