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宫紫商从月公子的神态的语气中料想到，他们之间大概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月公子陷进了回忆，缓缓道。
“……这毒最开始是在她身上发作的……”
他想起当初云雀每个月疼痛难忍的样子，心仿佛被人用力抓了一把。
“后来，我尝试解毒，可是没想到……它根本不是毒。”
而是可以帮助人提升内力的东西。
他扯开唇角，露出个有些嘲讽的弧度。
可笑的是，无锋中那么多的魑魅魍魉，竟然就是被一个根本不是毒药的虫子牵制。
这么多年，难道真就没有人发现吗？
不，一定有人发现了。
或许是主动或被迫，只能继续保守着这个秘密。
就这样一代一代的传下来。
蜉蝣之力难撼大树，无锋底牌众多，又岂是一个人能轻易改变的。
他曾经听云雀说过，无锋最开始并没有半月之蝇，是后来才被用来控制他们的。
月公子一心想炼出所谓的解药，来替云雀减轻痛苦，结果一切都是徒劳。
毒药是假的。
他所做的都是无用功罢了。
直到后来，他们想出假死的计划，想让云雀彻底从无锋脱身。
没想到最后却是弄巧成拙，枉送了云雀性命。
怪他，都是他的错。
他不该……
脸色愈发沉重，袖下的手死死握起。
如果能回到过去，如果能重来一次，他绝不会……
念及过往种种，月公子心中波涛汹涌，再难平息。
眼看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宫紫商出言打断他的思绪。
“月公子。”
她喊了他一声。
月公子后知后觉，眨了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她在喊自己。
神智回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月公子尽力克制外放的情绪，唇角死死压着，眼眉低垂，并不去看她们。
“让大小姐见笑了。”
他本不该和宫紫商说这些的。
他是后山之人，身上肩负着自己的使命，守护后山守护宫门才是他应该做的，而不是为了儿女私情沉湎过去。
然而今夜或许是心思不定，他脑中未多思索就把心中的话说出口。
这举动虽然逾矩，他却丝毫不后悔。
压抑了这么多年，总该有一个宣泄口。
他把他们的故事讲与外人听，就好像她还在他身边，从未离去。
月公子露出个有些痴然的笑。
看进宫紫商眼中，只觉得胸膛被人狠狠击中。
情绪是会感染人的。
那一瞬间她想起的是金繁。
即使月公子没说，她大概能猜到，他口中那个喜欢的女子大抵已不在人世。
生死离别，阴阳相隔，最为残忍。
相比之下，她和金繁都还能呼吸着当下的空气，心仍在跳。
这就够了。
至于彼此间是否心心相通，不重要了。
早在雪宫试炼的时候，宫紫商已经想明白，她尊重金繁的想法，如果他真的不喜欢自己，那么等出去了之后自然会和他保持距离。
但是如果他对她同样有意，那么她就永远不会放手。
眼看着宫紫商和月公子两个人都陷进了各自的思绪中，金菱觉得她像个局外人，格格不入。
顿了顿，她索性坐在石凳上，拄着脸思索。
可是不管她如何想，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保护宫紫商。
她虽然没有绿玉侍的称号，但从小也是按照绿玉侍的标准选出来，一直陪在宫紫商身边的。
她同样是宫紫商的第二条命。
必要时需要为她而死。
金菱一直很清楚这点。
有过不甘吗？想过反抗吗？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只能说，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这个想法始终萦绕在脑海，最后成为永恒的信念。
是支撑着她努力修炼的动力。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想要的。
月色下，三个人的身影安宁静谧。
没有人说话，通通沉浸在这难得的平和中。
不知过了多久，月公子恍然回神，看着一旁的宫紫商和金菱，起身道:“还请执刃先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有的忙。”
他同样换了称呼。
宫紫商和金菱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月公子。
“公子的意思是……”宫紫商声音有些颤。
是她想的那样吗？
见状，月公子轻轻点头，唇角微勾。
“恭喜执刃，通过试炼。”说罢，月公子率先提步离开，浅白色衣袍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
这句话，如同定心石，让宫紫商几天来的飘忽不定通通安分下来。
她过了！
试炼的第二关，她过了！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宫紫商真的很想放些烟花，昭示她内心的喜悦。
如果这是在前山，想必宫子羽那家伙会忙不迭地给自己放烟花。
他这个人历来最爱热闹。
也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么长时间，他和云为衫的进度如何了。
整个宫门中，宫紫商和宫子羽的关系最好，自然明白他的性格。
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对云为衫是真的上了心，如果两个人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宫紫商心中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这两个人会发生点什么似的。
这话她没有和宫子羽说过。
那家伙听了之后一定会急眼，还会骂她迷信。
提起迷信，宫紫商倒是想起了宋夕颜。
她们两人之前曾经摊过牌，彼此的面具都被揭开，她不明白宋夕颜的用意，却也看出来对方似乎是想帮她。
为什么？
宫紫商袖下的手微动，勾出了一张薄薄的符篆。
上面用墨笔写就了简单的两个字。
——“无为。”
这是那晚，宋夕颜临走时留在桌上的一张符篆。
宫紫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它收起来，在参加后山试炼时又鬼使神差地把符篆带了进来。
无为。
在雪宫时，她丝毫没想起这张符的存在。
然而在月宫，当她为了解毒翻书，焦头烂额时，那张符却发出了灼热的温度，提醒着宫紫商，它的存在。
正是看到了那张符上的“无为”二字，宫紫商脑中灵光一闪，联想到这个毒药的诡异之处，所以她大着胆子决定赌一次，什么都不做，就看这毒最厉害能发作到何种地步。
因此每次毒发时，宫紫商连内力都不运转，硬生生用身体捱痛。
没想到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做，她才参透了半月之蝇的其中奥秘。
这才能顺利通过试炼。
宋夕颜留给她的这张符，是无心还是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