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他骑着马,继续在林间寻觅猎物,渐渐的,马蹄下升起神秘的浓雾,他越往前走,这雾气越重。菲律翁回头一看,身后的侍从尽皆消失不见,仅剩他一人。“这倒奇了,”他自言自语地跳下马匹,抄起盾牌和宝剑,谨慎地拨开低矮的树丛,往前探路,“莫非这是山林女神的恶作剧,是为了捉弄我的?”他走着走着,就在天光暗淡,新的一日即将到来之前,他瞥见远方隐约现出跳跃的火色。随着他的接近,众人谈话欢笑的声音,还有歌舞的动响,亦徐徐变得清晰起来。菲律翁诧异地放下盾牌,过去分开茂盛的灌木。“多洛斯?”菲律翁震惊道。“……嘎!”谢凝大叫道,差点被石榴汁呛死。长久的缄默中,厄喀德纳没有说话,他死死盯着镜面,灿金色的蛇瞳已然缩成了一条细线,疯狂地上下蠕动,企图看清这是哪一位神布下的阴谋。杀了他。不,别当着多洛斯的面,要在他转身离开的第一时间,就扑上去杀了他。绞碎他的肢体,让他身为河神的父亲看到他凄惨的死状,也悲痛得干涸断流。杀了他!笔友们急忙站起来,冲在最前面,警惕地对着强壮的英雄。“阿尔普斯的伟大儿子!”一个人说,“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为谁而来的?你的宝剑闪着精光,如此锋利,它又是为谁锋利?”“速速离开这里罢,”另一个人跟着道,“你知晓宴会的礼仪,我们可以接待流浪的旅人,不幸的乞丐,但对于不请自来的尊贵客人,我们尽然是不欢迎的!”菲律翁按下剑锋,威严地说:“别驱赶我,别教我做不情愿的事!我知道怎样劈砍着我的宝剑,如何迈着阿瑞斯的步伐,在战场上赢得一场胜利,但我不是来这里挑起争端的,我只是来说几句话。”接着,他缓和语气,对谢凝说:“多洛斯,别担心,我在林中狩猎,无意间到了你们的聚会。我非但不会伤害你,恰恰相反,我带来了国王埃松的问候。两位王子从海难里归来,他因此苏醒,并且渐渐恢复了健康。现在,他关心你,比关心他的儿子更多。”谢凝愣了一下,对那个和蔼的老人,他心里还是牵挂的。“那就,很好了,”他抿一抿唇,笑着说,“我很感谢他,对我的照顾。”菲律翁惊异道:“你会说话!而且你也能够听见我的声音……”“你就当我,恢复了吧,”谢凝不好意思地说,“我在学着说话了。”既然这样,事情就好办了很多。菲律翁上前一步,严肃地说:“为着这个,埃松的国王请我来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回去?”谢凝诧异地反问,“回哪去?”“去艾琉西斯的宫廷,”菲律翁说,“在那里,你将洗刷你的冤屈,公主安忒亚也会抚着你的膝盖请求谅解。你要获得王子的待遇,乃至比王子更加尊贵,因为你乃是无辜的、被曲解的人。”谢凝摇摇头,迟疑道:“替我谢谢,老人家。可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与噬人的残暴魔神居住在一起,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好呀,”菲律翁诚恳地劝解他,“请你接受我的歉意,还有邀请吧!不要忘记,多洛斯,纵然你拥有半人半神的血统,在真正的神眼中,那也是短暂如尘土的寿命,你不能在这里蹉跎了一生。随我回到艾琉西斯,和那里善良淳朴的人民一起生活,享有凡俗的幸福。你可以声名大噪,可以坐拥无上的财富与荣光,成为众神聚焦的天之骄子,安心且安逸地创作着你的艺术。”谢凝在心里“啊”了一声。厄喀德纳真的猜对了,半神的英雄,还有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能理解他们的关系,菲律翁当真为了劝告他而来。“你说的,千好万好,”他慢慢地说,“唯独一点:那里没有,我爱的人。”菲律翁定定地望着他,眼里闪烁着旁人不能理解的神采,谢凝亦坚决地回望。眼见气氛僵持,旁观的人端着酒杯,急忙走上前。“阿尔普斯的儿子!”游吟诗人说,“请听我一言:诗歌中这样唱道,‘我觉得同天上的神仙可以相比,能够和你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听你讲话是这样的令人心喜,这样的甜蜜’,所以,别再触怒可怕又可爱的阿佛洛狄忒,冒犯所掌管的爱情的威力。离开吧,你可以祝酒,但请别再说扫兴的话,要将一对有情的恋人无情拆散。”说着,他将酒杯递给菲律翁,像一位亲密的朋友,阻隔了两人的视线,拉着他转身走。没了碍事的人,谢凝叹了口气,他转过身,不再看菲律翁的眼神,转而关心一件更重要的事。从刚才开始,厄喀德纳就一直沉默着没动静,他十分担心对方的心理状态,小声唤道:“厄喀德纳,你还在吗?”没有回应,谢凝皱起眉头,走到一旁:“厄喀德纳?厄喀德纳!”地宫里的魔神气得快发疯了,他的獠牙长逾匕首,只等半神的英雄走进多洛斯看不见的丛林,便将他残杀。听到爱侣的连声呼唤,他勉强移开眼神,投注在少年身上。谢凝手里,滚落了一粒孤零零的石榴籽。他松了口气,“你还在……你别生气,好不好?你看,我马上就拒绝他了!”“是的,你是珍贵的、可爱的多洛斯,是我的心头肉。”瞧着他,厄喀德纳阴郁地低语,“但我是非杀他不可的,等到他的血溅在大地,头颅亦断裂在树根之下,我的怒气就自然地消散了!”菲律翁尚不知晓,有一位魔神已然等着取他的性命。他被游吟诗人送出空地,一如狩猎的冲动,他心中涌起强烈的念头,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你是善言的诗人,”他说,同时把那杯酒巧妙地往前推,“我未能完成国王的嘱咐,不配在回程前饮酒。就请你帮我把这杯酒递给多洛斯,请用你能说会道的银舌头,替我祝他吧。”“好的,”诗人说,“需要我把这话转告给多洛斯吗?”“不用了,我感谢你。”菲律翁吃了一惊,因为他心里想的回答是“就请你这么说”,可不知为何,他竟鬼使神差地否认了。游吟诗人不疑有他,他点点头,端着酒杯,来到他的友人身边。“请接受我的祝酒,让方才的不愉快插曲过去吧!”诗人说,“你知道,爱情总是很牢靠地庇佑着它的信众,真心相爱的情侣,无论置身何地,总能得到良好的结局!”谢凝接过杯子,它是用纯金铸的,上面缠绕着硕果累累的葡萄蔓藤,因为曾经叫欢笑的狄俄尼索斯握过,所以它装盛的任何液体,都会变得清澈甘甜。这是厄喀德纳亲自为他挑选的一套酒具,魔神真挚地送给他,因为谢凝嫌弃过葡萄酒的酸涩。“好呀,”谢凝笑着,将金杯贴近唇边,“多谢你。”他喝下一口,面色突然就变了。原先冰凉爽口的葡萄酒,一滑下食道,却像一把大肆燃烧的雷火、毒火!它飞快地点着了谢凝的肠胃,争相噬咬他柔弱的内脏与肌肉。人类少年的四肢觳觫发抖,浑身冒出豆大的汗珠,喉咙咯咯作响,嘴唇和眼眶同时泛起浓郁的淤紫他发作得那么快,以致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恐惧地大叫,并跪倒在他身旁。“……你让我做了什么啊?!”诗人喘不上气地大喊,“你、啊!我真希望我从来没有接过那杯子,从来没说过那祝酒词!卑鄙的异乡人、可耻的异乡人哟!”酒席翻倒,一片混乱狼藉中,谢凝瘫软在地毯上,他双目充血,顷刻被剧毒烧穿了眼瞳,此刻只能茫然地望着天空。“厄喀德纳……”他用肿胀痉挛的指头,徒劳抠着咽喉,喃喃地嘶鸣,“厄喀……德纳……”第163章 法利赛之蛇(二十九)遥远的大地下方,响起久久回荡、惨绝人寰的嚎叫。魔神腾飞而起,他的身躯疾速膨胀,一瞬挤翻了黑夜倪克斯赠予他的神镜,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厄喀德纳的金目放射出滔天的火光,他变得如提丰一样庞大,变得像巨神泰坦一样雄壮。他呼号、狂啸,疯狂的声音像一万个刮过海面的飓风,也像一只被人踢打到垂死的病狗。阿里马的地宫破碎,地脉亦发出濒临肢解的呻吟,古国奇里乞亚,这自始用于镇压厄喀德纳的重物,亦为魔神山峦般的脊梁高高顶起,以致都城倾颓。“多洛斯!”魔神顶着千座巨山的重量,他的利爪破开大地,几乎要向上攫取到苍穹的星辰,“多洛斯!”他凄厉的喊声,震慑着四方来往的风神,从德尔斐,到大洋另一端的欧罗巴大陆,全听见了他滴血的疾呼。蛇魔的长发犹如汹涌的大河,左眼似日,右目譬月,他挣扎出一个头颅,吐息和毒涎,已然冲散了漫天聚拢的流云;他伸长巨臂,古奥的金色刺青便如盘旋的群龙,于深色的肌肤上闪闪烁烁。“赫耳墨斯,我的兄弟,”站在云端上,阿尔忒弥斯急切地拽住快腿的神明,“你还不快去救援那几个傻瓜,带他们远离厄喀德纳的毒害!”她说的正是倒在酒会上的艺术家,还有走不出几步的菲律翁。他们原先都围拢在少年身旁,但是一听见厄喀德纳的吼声,就全被震昏在地下,耳膜都溢出了血。赫耳墨斯冒死下去,他化成一阵狂风,将那些人带到了安全的高处,同时远眺到阿里马的地宫那曾经是地宫,现如今便像巨兽的嶙峋骸骨,从深埋的坟地中裸露出来。“多洛斯!”魔神发疯地狂叫,他扛着一国的生灵,一国的城镇与村庄,一国的高山与森林、农田与大河,自土地下挣脱了束缚,他的蛇尾都在这样的重压下爆裂了鳞片,溅出湖泊般剧毒的腐血。寰宇、大海和冥间都为之震颤,风神和云神惊慌失措地搅在一起,使苍天像一口沸腾的大锅。诸天星辰全错位了,日月同时出现在上空,他们旁观着古老魔神的暴动,疑心这是否能与昔年提丰的叛乱相比,他们是否还需要变化成渺小的飞禽走兽,好逃出奥林匹斯的圣山。厄喀德纳离开了管控的囚笼!消息不胫而走,神明齐聚在奥林匹斯的山巅,惊心惶惶地瞧着下界的动静。丛林泉溪的仙灵宁芙,还有比他们更加强大的河神山神,有许多来不及逃脱,都在剧毒的侵蚀下死去。下界的妖魔听见厄喀德纳痛不欲生的惨叫,也把这当成同诸神开战的号角,从世界各地响应起来。作为一切目光聚焦的中心,厄喀德纳心无旁骛,他很快找到了爱人的位置,在那片纤弱的树林中,躺着气若游丝的人类少年。“多洛斯、多洛斯……”蛇魔收缩着身形,他又变回寻常的模样,颤抖着匍匐在爱侣身边,“多洛斯,你看看我,你是怎么了……多洛斯……”他哆哆嗦嗦地摸着少年的脸颊他的七窍流淌黑血,全身的肌肤具都青紫了,唯有一团戈耳工的血液,勉强地、微弱地保护着他的心脉。一声接一声的沙哑哀号,厄喀德纳再不出说一个字,他想嚎啕大哭,可是眼泪也像炙红的熔岩,除了叫他的视线阵阵发黑之外,一滴都流不出来。巨大的悲痛,驱使蛇魔弹出他的毒牙,深深埋进人类的血管,他想吸出这些要命的剧毒,但一尝到这些被毒素污染的血液,厄喀德纳就在恍惚中惊醒了。这是先代厄喀德纳的蛇毒,不存在任何的解药。奥林匹斯的诸神……除了这些神灵,再没有人能够使用这种毒血了!这一刻,厄喀德纳恨得几乎要立刻死去,他怀揣着微弱的希望,拼命吮吸血里的流窜猛毒,并且哀求命运的垂怜。直到人类体表的脓紫色半数褪去,略微露出苍白的原有肤色他差不多吸走了一个人体内三分之二的血液。毒液得到了遏制,谢凝曾经使用过的香膏,服用过的药血,又开始发挥它们的作用,令他恢复了微弱的神志。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能从肿热麻木的皮肤上,稍稍感应出伴侣的触摸。“啊……”谢凝嘴唇蠕动,他衰微地呵出一个字,如同吞了一口强硫酸,让残留的肌肉,被迫搅动起血肉模糊的声带与喉管。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烈火焚身的折磨,谢凝仿佛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他瘫软在地,如坠阿鼻地狱,只想用残存的思维和理智,求厄喀德纳快点杀了自己,用利落的死来给他解脱;一个他飘飞在天,悲哀地望着这场惨剧。此刻复仇太远,探究原因太迟,他只不想让厄喀德纳心碎,更不愿让他流泪。听到他发出声音,厄喀德纳慌忙挨着他的面颊,嘶哑道:“不,不要说话,多洛斯!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我来救你,我会救你……”“忘、忘了……我……”谢凝一下下地急促喘息,疼痛超过了人体能够承受的阈值,他不害怕了,“我……要你、你……”腥凉的血液一波波地涌上来,淤堵在他的嗓子眼,令他难以吐出最后的字眼。厄喀德纳绝望地摸索着他,发抖地上下触碰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贴得更近、更紧。他的心天塌地陷,终于崩溃地失声痛哭。“不可能!”他不顾一切地亲吻谢凝的脸颊、手指和皮肤,亲他能亲吻的一切,“我怎么能忘了你?你杀了我吧,你把我的命也带走吧!这是属于我的手,属于我的心,属于我的眼睛和嘴唇……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呀!”他捧着谢凝的面颊,又去发狠地吮吸毒血,但那不过是徒劳的工作。厄喀德纳的蛇毒是不可能穷尽的,它们就像无根的泉水,总能滔滔不绝地冒出来,直到蚀尽被害者的生机,使他们直到冥界,灵魂上都带有被毒杀的痕迹。到了现在这种状况,谢凝不能说幸运,也不能说完全的不幸。假设没有戈耳工的药血,他早要在毒酒沾唇的瞬间迅速丧命;现在,他喝过可以叫人起死回生的神药,却只能吊着一条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有那么一会儿,厄喀德纳似乎完全痴了,他长久地,一寸寸地吻过谢凝烧热如火的皮肤,喃喃咕哝,抚摸他渗血的黑发,或者轻柔地晃晃他,像要把爱人从虚构的梦中叫醒;转眼间,厄喀德纳脸上的每一根线条又战栗地扭曲起来,他歇斯底里地对天尖啸,咆哮痛哭,活像要撕碎与他作对的全世界。这剧烈的恨意传上天空,令强大的神心惊,令弱小的神后退;传到大海,使海面褪成了顽石般酸涩的黢黑;传下深不见底的塔尔塔罗斯,除了喝彩叫好的提丰,其余的泰坦巨神全发出物伤其类的叹息,因为他们心中清楚,这是一件极难胜利的战事。宙斯站在奥林匹斯山的山巅,他的金冠蒙上不祥的暗色,极其不悦地望着下方的场景。“或许我不插手也是一件错事,”他凝重地说,“瞧瞧你们的所作所为!”“无论你信或不信,这事马上就会有结果了,众神之父,”福玻斯阿波罗向下俯瞰,他庄严地说,“对人间造成的威胁,今时今刻,便要彻底终结。”“别反对我,别对我说不切实际的话!”宙斯皱起眉头,“你们做下这事,使我难以举起神圣的雷霆,因为一个悲痛的神想干什么,都能找得到自己的理由。”所有神明中,唯有阿佛洛狄忒的面庞隐隐涨红,感到极不愉快的愤耻。“这不像是一个正义的行动,阿波罗,想想忒弥斯会怎么说吧!”爱神不甘地质问,“光辉远目的阿波罗,怎么成了阴谋伎俩的使用者了?”“心慈手软的恋爱女神,请你别来否决众神的决议。”阿波罗反驳道,“你借正义女神的嘴唇,说着铿锵有力的话,但你自己也不是出于纯洁的正义名目,你乃是为了自己的职权,才向我们抗争的!”阿佛洛狄忒睁圆美目,她踏步上前,爱情腰带放射出熠熠的宝光。正当爱神要为了自己不得冒犯的尊严,冲远射者发难时,赫耳墨斯悄悄地拉住她的手肘,柔声细语地劝慰她。“女神,请别发怒,别行动。”神使说,“你瞧众神之父的神色,便知晓尽管不那么高兴,却已然从心中偏向了的妻子,还有阿波罗的决议,虽说不插手,然而更不曾阻拦激怒厄喀德纳的计划。请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对们所有人,想想看,这会把你陷在一个多么不利的场面里。”爱神忿忿地想着他的话,不得不停住上前的动作。就在这时,菲律翁醒来了,他因为是半神的英雄,所以比其他为厄喀德纳震慑的人,苏醒得更早。他睁开眼睛,望见自己在高得摇摇欲坠的山峰,旁边倒着几个生死不明的艺术家。他茫然地向下张望,大地是一片毒与火的孽海,天空则被滔天的风暴占据,它们皆在魔神悲痛欲绝的哭嚎中濒临破碎。“……我做了什么?”他仓皇地自言自语,多洛斯被毒倒的可怖一幕,仍深深在他的脑海内回旋,“神啊,你们都让我做了什么?”菲律翁的双臂不住颤抖,血液亦在筋脉中沸腾,现在想想,他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他成了骗子、背叛者、卑劣的人,他把神明的残酷话语联想得如此无害,以至心甘情愿地把剧毒滴进酒杯,哄骗多洛斯喝下。更可悲的是,他那时还坚信,这足以使少年心智明亮,从魔神的蛊惑里清醒过来!他用自以为善意的举动,铺就了通往深渊的道路,再也没有什么荣誉,更无勇气可以言说。从那一刻起,他背叛的事迹将在大地上永恒传扬,而他愚蠢的心性,同样要作为一种榜样,使家长拿来教育他们的儿女后代。“看呀!”他们会说,“河神阿尔普斯的儿子,却是个多么笨大的愚人,他辜负了一位国王的信任,又将一名无罪的少年送进了焚烤的火炉。他成了特洛伊战争的那颗金苹果,要为全世界的灾祸负起导火索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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