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沾了荤腥的摊子,按照李三斤以往的经验,一份吃食至少也得十来文出肉,否则店家都不乐意搭理他。
他这忙活一日不过八十几文的苦力钱,一顿午饭便要耗去八分之一不止,哪里舍得?
不过若是这摊子在这里摆的时间长了,他手里头的余钱多了,安心些,没准儿能狠下心来等收工前几天吃上一碗。
想到这里,李三斤不由地支起上身,放眼去瞧。
冷水下锅,焯过水的筒骨早已洗净,苏叶配着葱姜料酒在桶里炒了一通,腥气全无。
淋上半壶香油,金灿灿的香油滴到筒骨上,向四周蔓延包裹。
挂在筒骨上的金黄由浓厚变成稀薄,最终流到桶底汇合,吸足了温度,滋啦作响,每一次翻炒都会掀起一阵热气,其中包含的,是最纯正浓郁的荤香气息。
葱姜作配下,激发出肉质更深层次的鲜香,待到坠着的肉类被充分地煸炒出油脂,苏叶倒入一大桶热水,桶底的油花便悄然浮在水面上,留有一定的空隙,苏叶盖上了木盖炖煮。
而此刻,骨汤已然沸腾,苏叶减了些树枝,留小火炖煮,尚不能完全封闭的木盖下溜出的熟香,带着些许醇厚的气息,散在凉风中飘远,直引得人垂涎欲滴。
闻着倒香,李三斤咽了咽口水,夺过刘志跟前的水碗灌了几口。
“说得好像人家稀罕你这两块铜板似的”,刘志嘁了一声,耸了耸鼻尖,面露向往的笑,“到时候我可得凑近点,多吸几口肉味啃馍也香啊!”
“你还不一样没出息!”
李三斤骂了一嘴,两人一对视,笑出声来,心中都对这小摊颇有兴趣,欲在中午一探究竟。
“闻着可香了是吧?”
身后幽幽传来一道声音。
“是啊是啊。”
两人乐呵应道,察觉到不对劲齐刷刷地回头时,对上一双怒目。
“!!!”
“好哇!跑这里来躲懒了是吧!”
秦越一人就是一棍。
——
放饭时分。
“翠姐儿,你只管盛汤就行了,这一勺就是一碗,往满了盛,他若是要葱花,那便撒上一撮,若是要骨头的,我会同你说的。”
苏叶最后又嘱托了一遍。
“你放心好了”,翠姐儿胸有成竹,说笑道,“只要别让我算钱,这点活儿还是利索着呢!”
放饭时分还没有放饭。
“一个个的都是馋虫!”
秦越看到眼前这些人的心思早飘老远,虽然也忙活了一上午,进度也未落下,但就是心中有些后悔。
早知道不该答应地那么爽快,说什么不影响的,这一个个魂都快被肉香勾没了。
“行了行了,吃饭去吧。”
秦越一摆手,率先去了小摊,心想着要好好同她们说道说道,今日便罢了,往后可不能了。
“咳,咳。”
秦越板着脸来到摊前,正要开口。
“哎呦,这就是小叶儿说的那位好心的大老爷吧”,翠姐儿扯着嗓子上来就叫开了,满面笑容,“还得多亏您呐,体恤手下人落不着油水,准了我们摆摊给大伙儿加餐,要不然咱可做不着这生意!”
他有这么好?
秦越一愣,到嘴边的话抛在了脑后。
“咱这监工,看着怪严厉的,没想到这心眼儿善得很!”
“还是监工对咱们好。”
窃窃私语落在耳畔,秦越转头,果不其然,对上几双崇拜感激的眼神。
也,也就还行吧。
秦越极力压下上扬的嘴角,转过头来正要开口要一碗尝尝。
“您吃葱花不?”
翠姐儿早已盛好一碗,殷切笑问。
骨汤里浸着水灵灵的萝卜头,上方是一块缀满了了肉的筒骨,一旁另外烫熟的肉片已经堆冒尖了,止不住的散着热气和香味,更别提离得这么近了。。
“不吃”,秦越还以为有些强买强卖的架势,但见眼前这碗用料足,左右他银钱有的是,也不愿计较什么,手伸到怀里,“多少钱?”
“哪能收您的钱啊”,翠姐儿惊呼,把碗递过去,又塞了双筷子,“您别嫌咱这地儿寒碜,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就行了!”
“这么多肉,还不要钱!”
“监工不愧是监工啊!”
秦越不用回头都可以感受到身后炙热艳羡的眼神。
“这,不太好吧。”
秦越接过碗筷推辞。
“是啊阿叔,您就收着吧,不够再来添”,苏叶出言附和,又向外吆喝,“今日只卖四样,骨汤一文一碗,萝卜一文一勺,烫肉一文五片,筒骨五文一个。”
两人一唱一和间,给足了面子。
秦越从未感觉如此顺心,连带着看那些大老爷们都眉清目秀许多,皱着眉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样好的小摊,怎么忍心不让它继续开下去呢?
秦越喝了口热汤,咸鲜荤香的滋味在齿间荡开,小朵清亮的油花遍布舌尖,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免费又美味的午餐,有谁不爱呢?
【检测到目标当前愿力值为27,可收集愿力值为27,已自动开启收集……】
“给我来一碗,要葱花,要萝卜,再来一文钱的肉!”
听闻价格如此实惠,趁着众人还在愣神的间隙,许久没尝过肉味的李三斤第一个上前。
“好嘞!”
苏叶打开木匣,示意铜板放里头,挑起五片肉放进竹漏里,下滚水烫。
“呦,你不是说人家赚不着你钱吗”,刘志紧跟其后,贫了一嘴,递过去八个铜板,“我每样都要,葱花多一点。”
“这一文钱的肉,哪里想得到,我这又冷又硬的馍也要一文钱呢”,李三斤两眼紧盯烫肉,没好气地辩驳,“再说了,你还不是也来了。”
那肉片得极薄,烫了几息便熟透了,软塌的质感有了形状,立起来些,盖在洒满葱花的萝卜堆上,竟显得份量更多了。
“小心烫,您吃好。”
翠姐儿热情地将碗递过去。
李三斤迫不及待地接过,老茧遍布的双手根本不怕这点烫。
“我俩可不一样,哥哥我挣得可比你多!”
刘志讨嫌得瑟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但李三斤早已被碗中之物夺去了全部心神。
顾不上用筷子,李三斤捏起个萝卜段就丢进嘴里,嘶哈几声后,眯上了眼睛。
“怎么样?啥味道?”
刘志的那碗还在盛,见此情形,也凑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