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霁太小心了,根本轮不到她操心皇后的生活和安全,不多久帝后就结伴去行宫避暑了。
圣旨上没提皇后重掌六宫,那是因为帝后要出游。
人家夫妻好着呢!
贤妃和德妃继续管家,朝政方面则有太子监国。
这期间闹出一件大事,钱侍郎被外放了。调令是皇上批的,但在太子监国期间才公布,由太子监督执行。
导致钱侍郎被外放的原因朝堂上列出来的有很多,一是新政推行期间急功近利;二是任人唯亲结党营私;三是家风败坏纵容钱景行……
这些罪名有夸张的成分,可也不算完全虚构。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新政推行顺利,这些便不值一提,毕竟老话说瑕不掩瑜。
太子第一次被委以监国重任,代表着教育阶段基本结束,闽霁这个太子伴读自然应该功成身退。
闽霁的那些没一起上过几节课的同窗们,有的升迁入仕,有的决定编书立说,还有的去地方任职累积资历……出路五花八门,各个看起来前途光明。
“你想做什么?孤可为你铺路。”太子也不打算薄待闽霁。
这人竟然挺护犊子,似乎进了东宫就是他的人。
闽霁:“我被吓坏了,想回家。”
确实吓坏了,主要是被皇上吓的。
她面对太子时很放松,有啥说啥,反正太子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俩人的关系不能更坏了。
她面对皇上时却很紧张,既要讨好,又要引导,每次面圣时脑子都得忙死过去三两回。
皇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哄得他舒舒服服,什么荣华富贵都有了,所以她要拼命讨好。
皇上一句话就能断人生死,所以她要努力引导,希望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足够理智,是对江山社稷有益。
其实太子的一言一行影响也很大,他是储君,地位仅次于皇上。
但是很奇怪,闽霁就是觉得太子不重要。
太子所有的决定最终需要皇上拍板,太子所有的思想都来自于身边人的投喂。
闽霁觉得太子大多时候更像一个容器,把别人告诉他的东西囫囵吞下,再吐出来给皇上检阅。
皇上一看气炸了,什么狗逼玩意儿!
别人无法站在太子的高度,从他们的角度来说是正确的、合理的、严谨的观点,经由太子表达出来的时候就会显得「有失身份」。
所以,皇上常说太子还不如闽霁。
比如关于武将在军中独大的弊端,太子说杀,闽霁却说改革。
殊不知喊打喊杀是卑怯者才有的心态,太子一开口就已经惹皇上不悦。
只有在明确掌控不了时,才会想着殊死搏斗。
旁人自然畏惧闽侯,不敢肖想掌控闽侯。但太子不该如此,他至少应该先试试看。总不能朝堂或军队里但凡出现一个大才,就杀之毁之。
杀死开席,杀不死也开席。
要么一死一活,要么同归于尽,总之不能两全。
可是,文曲星武曲星是辅佐帝王的,帝王惧他做甚?
那日西苑游船上,闽霁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为了救父憋出好几条计策:“下策,培养更多武将,极端点四季轮换,互相制衡。郡守五年一任,为何将军换不得?”
“上策,加强军队之间的人才交流,全国不是只有一支军队打得激烈,也不是只有一支军队能打硬仗。见识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然会变得谦虚一些。”
皇上评价她:“谋略尚显幼稚,但胜在高屋建瓴。”
她的幼稚赢了太子。
太子得有多让人失望。
当时皇上没让太子上船,但他知道太子匆匆赶来,是因为拿到某参军的秘报。这里面记录的全是闽侯在这十几年间说过的狂妄之词,时间、地点和人证一应俱全。
那份秘报后来还是被太子执着地送到皇上面前,皇上仍然喊闽霁当场查看。
闽霁认真看完,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引火烧毁。
她对太子说:“当边关将士知道朝中有位高权重者肯接这份秘报时,他们的心思就已经不在战场上,更不在平时的训练。一份秘报寒将帅之心,五十份秘报瓦解军心。都不用等敌人来袭,寒风一刮,军队就散了。打仗不如告密!大家一起回京告密吧,且等着升官发财。”
太子被说得一阵脸红,还得皇上帮他解围:“太子缺少军中历练的经验,所以不知。晚上躺草垛里数星星,喝一口冷风骂一句皇帝老儿多快活!”
那次交锋闽霁大获全胜,也让她跟太子的矛盾被摆到明面上。
太子第一次开口骂她:“虚伪,因为是你爹,你才这般说。倘若位置互换,秘报送到你手上呢,你管不管?”
闽霁没有开口反驳,但在心中暗暗说道:没法儿位置互换,我不可能杀你爹啊!
……
“在东宫吓坏的吗?那孤得负责,治好再回家吧!”太子哈哈大笑。
闽霁在笑声中回神,糊里糊涂问一句:“以后我不在东宫了,殿下还对我负责吗?”
说着就哭起来:“以后我们观点不同,你又会骂我吗?”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肯定不是爱情,但闽霁确实挺不愿意跟太子变得再次生疏,甚至对立。
太子虽然地位尊贵,但论智谋、武功和境界,没有一点能让她倾心,爱是不可能爱上的。
大概只是不舍得吧,太子这么一条粗壮的大腿,她曾经抱到手的,不想放。
“我何时骂你?”太子差点喊冤。
“每次。”闽霁说。
太子撇嘴,懒得跟她争辩,评价一句:“娇气,皇上宠坏的。”
随后他叹一口气:“算了,你先家去吧!酷暑时节便先休息一阵子。”
烈日炙烤下的京城午后,街头行人匆匆,店铺帘栊低垂,市井喧嚣在热浪中显得慵懒而沉闷。
闽霁坐着马车快速驶出东宫,身边只跟着秋色和一众亲卫。天气实在热得厉害,她让丫鬟仆从们等凉快些再动身。
原是计划着傍晚出宫,听闻史湘湘坠马危在旦夕,这才着急忙慌地带上一个御医赶去。
史湘湘仍然住在亲戚家,看院子里一应气派倒也不像苛待她的样子。
那么明媚的姑娘如今破布一般平铺在床上,屋内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这么热的天儿,马儿也烦躁,我劝过她的,但她就是性子野。”一位妇人假惺惺地捏着帕子擦拭干燥的眼角,哭道,“唉,好好一个姑娘交给我们,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