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是从密室里被揪出来的,设计拙劣的密室,侍卫们一眼看穿。
县令很怂,但他是个好丈夫,五个妻妾都带进密室,一个也没落下。一家人整整齐齐在堂上抱着瑟瑟发抖,怯生生得像一群刚孵出来的小鸡仔。
闽霁发声不方便,李破云代为问话:“折冲都尉今日可曾出城剿匪?情报何来?如何判断?剿匪所得归于何处?”
县令颤抖个不停:“我不知道啊,我……本官……下官……他的官比我大,都是我配合他。”
闽霁拍一下桌子增加威慑,骂道:“糊涂!在你辖下剿匪,皆须经由你或县尉批准。”
县令:“啊?是这样吗?他让我们别管。”
李破云没兴趣教他做官,再问一件要事:“御史李友已到春水县,他人现在何处?”
县令:“御史……御史,对,有这么个事,下官准备好迎接,但……但没见到人。”
“舌头捋直了回话,否则这舌头就别要了!”李破云大骂一声。
闽霁看不清眼前局势,也不知道李破云打算怎么做,干脆坐下来再喝一杯茶。
闽霁一直等啊等,县令继续抖啊抖。
衙役们慢慢聚集过来看热闹,甚至县衙门口也有不少胆大的百姓探头探脑。
感觉观众足够了,李破云手起刀落砍掉县令的脑袋。
比切莲藕更干净利落,都不带拉丝的。
五个妻妾一起哭,一下子哀声震天。
“闭嘴!”李破云朝妻妾喊。
“宣布罪名。”李破云对闽霁说。
罪名?什么罪名?
“当众处决县令的理由。”李破云小声提醒。
“人不是你杀的吗?”
“我会杀人,不会打官腔。”
闽霁无奈,慢慢走到人前,每走一步都在努力打腹稿。
“春水县令治绩败坏,对灾情漠视,致使流民滋生,匪患频发。其间,更借剿匪之机敛财,并默许折冲都尉杀良冒功,罪行深重。因其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已至罪无可逭之地步,故今依法处决。”
闽霁说完不太自信地看向李破云,她这是头一回处决官员,表现还行吗?
一时之间她能说的东西只有这么多,毕竟她现在连县令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
李破云微微点头,笑道:“做得很好,就是声音有点轻,外面听不见。”
闽霁:“我一会儿写一份罪状昭示,贴在衙门外头。”
李破云:“快写,贴到城外去。”
李破云转身大声吩咐:“城中突发变故,今日即刻关闭城门。将县令人头悬挂于城墙之上以儆效尤,凡治灾不力者,皆此下场。”
闽霁忍不住脚步晃动,想冲上去阻止李破云。她觉得人头挂城墙这事儿还是太残忍。
李破云看着她,态度坚决地说:“不能让折冲都尉进城,否则不但我们有危险,李御史的下落也无从查起。”
闽霁点点头,她应该是懂的,理智上知道李破云做得对。但一切变化太快,她还有一点接受不了。毕竟几个时辰前他们还舒服地坐着马车吃着茶点哼着歌儿。
怎么突然就快进到斩杀县令?
烈日炙烤下的春水县,城门巍然矗立,显得格外沉寂。
城门外干涸龟裂的土地延伸至远方,原本熙攘的商旅行人稀疏,城门洞内热风裹挟着尘土与焦枯的气息,诉说着连日酷暑大旱带来的苍凉与困厄。
“关城门!”几名官差快马加鞭赶来,喊声震天,听着让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奉朝廷御史之令,速关城门!”官差举起手中文书。
什么御史?城门吏不是很明白,文书也没看。但听这味儿是对的,便稀里糊涂听令行事。
几名官差有的监督关城门,有的上城楼悬挂县令头颅,还有的抽空在外墙贴一张告示。
罪状昭示:
经查实,春水县县令赵无忧,任期之内,疏职漠灾,民生哀鸿遍野,流离失所,治安紊乱,匪患四起。彼非但未尽仁心抚民,反借时艰之际,匿权谋私,贪墨恶行震骇人心。尤甚者,其纵容鹰犬枉法戕民,以无辜平民充匪首,冒领战功,罪业滔天,引致民愤如潮。
综论,赵无忧罪状铁证,其行径悖逆公义,亵渎法纪尊严,危害社稷安定,遗毒深远。依法定谳:当庭宣读罪状,即时执行极刑,以儆效尤。
此乃公道所归,国法无情!」
这份告示贴满大街小巷,还有人敲锣打鼓喊百姓前去围观,每份告示前还安排一两个秀才为百姓朗读和翻译。
折冲都尉「剿匪」归来时便是面对这样一个局面,一个关闭的城门和一个焕然一新的春水县。
他不敢贸然进城,直接改道回云海郡。
李破云骄傲,觉得打了一个大胜仗。
闽霁却愁得不行,他们的马车怎么办?吃的、用的和银钱都在车上啊!她知道现在想这些太狭隘,但忍不住。她现在就想洗澡,却连换洗的衣服都没着落。
杀掉县令,按顺序应该提拔县丞代理县令之职。
还好,春水县县丞是个正经人,至少能把话说明白。
县丞说:“李御史确实不曾到过县衙,想是在上一站遭遇不测。”
“上一站是静澜县。”闽霁一路上保持跟李友的书信往来。
“不错,七日前静澜县已被攻陷,灾民涌入县衙,将县令、师爷等一众官员斩杀,李御史很有可能也在其中。”
“为什么?”闽霁惊讶。
“静澜县有救济粮,而邻县没有。”县丞冷漠地陈述,“不患寡而患不均,再有歹人怂恿,灾民便失去理智。”
“哪来的救济粮?”闽霁疑问,“据我所知朝廷尚未开始拨粮,李御史目前职责仅为视察灾情严重程度。”
“只是视察吗?来不及了,已经有三郡十八县反了。”
“反了?”闽霁无助地看向李破云,不敢相信地再确认一遍,“造反吗?”
一个月前从京城出发时,事情远没有这么严重。因为各方信息都说是小范围旱灾,她们才会觉得这是个历练的好机会,先从简单的入手。
李破云沉重地点点头:“若非如此,以我们马车的规制,一个小小的折冲都尉怎么敢半路抢劫?”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闽霁慌忙问道。
她就是没经验,不用硬撑。
“坚守春水县,清点城内物资、招募训练府兵,并写信给朝廷请求赈灾和平乱。”李破云条理清晰地说道。
闽霁缓缓坐下,全身黏黏糊糊的让她很难保持头脑清醒。
她只好以提问代替独立思考:“你们的意思是云海郡已经反了,折冲都尉来到春水县,赵无忧毫无反抗直接投降?”
县丞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好半天之后才说:“赵无忧这个县令是买的,他不会做官,或者说他只想做官。高都尉说只要他交出三千石粮食就可以继续做官,赵无忧便觉得如此可行,目前已经凑齐两千石。”
“运走了吗?”李破云急切地问。
“还没,尚未凑齐。”县丞微笑。
闽霁听懂了:“春水县真是个好地方啊!”
一来就有两千石粮食可以调用。
这一场旱灾比所有人预想的更加严重,已经到了能渴死人晒死人的地步。
夏日热似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