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珂的手指瞬间收紧,飞快地抬眸看向顾砚,脸上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
汪见山此招倒是极其高明,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将压力下推至商贾身上,再将矛头直指顾砚,便可借刀杀人,再无忧愁!
商贾们虽是有钱无权,素来饱受鄙夷,地位颇低,却是一股万万不可小觑的力量,且不论吃穿住行,样样离不得他们,只说官商勾结四字,便可知其利害。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此番若是被汪见山得了逞,只怕这朗州城真就如隔壁二人所说,已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她心念急转,开始在脑中苦思该如何破局才好。
“酒菜已上齐,客官请慢用!”
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馎饦被小二端着摆在桌案上,散发出霸道的香气,江宁珂却有些心不在焉,一脸神思不属。
“阿珂不必担忧,我已有了对策。”
顾砚清冽的嗓音从对面传来,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江宁珂蓦然抬头,眸中亮出惊喜之色,急急追问道:“是何对策?快与我说说!”
顾砚转眼看向窗外,薄唇掀起一抹冷笑:“人之所求,不过是名、利、权三字,择一便可破局。”
江宁珂先是愣了愣,突然就悟了:“我明白了,你是说——”
她无声做了一个口型,突然促狭一笑,两颊漾起笑涡,一双杏眸像是星光坠入大海,潋滟生光。
顾砚的眼睛被那两点笑靥晃了一晃,一时竟有些失神,眸色渐渐深了下来。
江宁珂却是毫无察觉,犹自在心中偷乐,若是如此,他们手中便又有了一批现成的粮食,还能得到极大的名望。
那汪见山若是知晓这个结果,定然要被气煞!
问题解决了,面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馎饦便显得十分诱人,勾得人腹中馋虫直冒。
“快些吃罢,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宁珂连忙拾起筷子,朝着对方招呼道。
筷子在汤碗中一搅,那点子碎羊肉便如同游鱼一般,钻入薄薄的面皮中,香气扑鼻。
再用勺子舀上一口,先轻轻吹动,接着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便觉肉烂汤浓,口感劲道。
香与酸在口腔中绽放,带着一股霸道的暖意顺着食道而下,让人欲罢不能。
待吃完这一碗馎饦,江宁珂已是出了一头的汗,浑身也暖烘烘的,畅快极了!
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二人也无心品尝那当垆的少女送来的剑南烧春酒,索性打包打包,一起给带回了府里。
半个时辰后,朗州城内的几大商贾皆收到了郡王府内送来的请帖,邀他们于午时相聚临仙楼。
“刘兄,这郡王是何意?莫不是设了个鸿门宴,想以此逼迫我等?”
说话的是个身穿绸缎的中年胖子,姓白,是朗州城内数得上名号的药材商。
刘墉眯着眼思索一番,故作忧虑地道:“白老弟,我看这安郡王是想从我们身上狠狠盘剥一笔,送去边关,以博得一个好名声,恐怕今日一去,我等是要倾家荡产啊!”
那中年药材商一听,面颊的肌肉抖了抖,脸色险些比他的姓氏还要惨淡,他咬着牙在厅内走了一圈又一圈,良久,才恨恨道:
“刘兄,我等商人本就生存不易,如今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辛苦赚来的银钱流走么?”
“那怎么行?”
刘墉的面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意,他忽然朝随从道:“我昨日出城办事,不幸着了风寒,未免将病气带给郡王,惊扰贵体,你去回禀一声,只说待我病好了再亲自登门领罪便是!”
“是!”
随从不敢多舌,当即便领命退了下去。
白掌柜眼眸一亮,立刻便捂着心口朝着手下道:“哎哟,哎哟,我这头疼欲裂,许是昨夜未关窗着了凉,你快去告诉另外几人,就说我抱病,去不了了!”
两只老狐狸对视了一眼,顿时皆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一个两个的抱恙,定是要成为出头之鸟,被狠狠责罚,可若是一群人都抱恙呢?
所谓法不责众,莫过于此。
他安郡王既是想要往边关赠粮,难道还能因此大杀四方,落个残虐不仁的名声?
“你说,他们会不会都寻着抱病的借口,推脱不去?”
江宁珂突然看向顾砚,一脸好整以暇。
“无妨,便是他们都病了,本王也有法子让他们一个一个,乖乖交粮。”
顾砚狭长的凤眸微微扬起,眸底深处皆是淡漠,一脸并不在意的模样,只那一句“本王”倒是浑然天成,无端露出了几分睥睨天下之气。
他看向江宁珂,清冷的语气和缓下来,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温和道:“你在府中乖乖等我回来,莫要乱跑。”
话罢,他便转身出了房门,徒留下女子怔然立在原地。
乖乖等他回来,莫要乱跑?
怎么有种养宠物的感觉啊喂——
临仙楼。
此时的酒肆与上午不同,已然奏起了美妙的乐曲之声,有清丽的琵琶娘子在舞台中央吹拉弹唱,还有舞姬歌舞助兴,带的酒客们亦仙亦醉。
顾砚到场时,包间内已三三两两地约莫站了十余人。
果不其然,那几个大户皆是派人前来告罪,只言身体不佳,恐过了病气给郡王。
顾砚闻言,薄唇掀起一抹冷笑,淡淡道:“既如此,孟光,你便带人去抓些黄连入药,秋干物燥,黄连最是降火,定要看着他们喝下去,顿顿不得漏,何时好了,何时再来回禀本王。”
“是。”孟光唇角憋笑,当即便拖起地上还在一脸惶恐的小厮往门外走去。
“带我去寻你们家主子,这么多人等着,爷可忙着呢,走快点!”
场内顿时一片静默,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心中后怕不已。
好在他们皆老实来了,否则就那一日三顿的黄连汤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郡王爷此番唤我们前来,可是有何要事?敬请说来,陆家绝无二话!”
陆临坐在轮椅上,苍白的面庞含着一抹淡笑,朝顾砚点了点头,率先开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