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暗下来,月亮爬上天空,不知为何,今晚的月亮,蒙了一层暗红色的阴影。
“啊,看起来科瑞恩是不来了。”
温尼德充满遗憾的声音在荒废的院子里回响。
他笑了一声,一字一顿的开口:“既然如此,就把他除名吧。”
众头目闻言,脸色骤变。
他们隐隐约约察觉到,不仅是天色变了;天,也变了。
“明天,请诸位随我一起去东区。”
对着几个小时前还在拿鼻孔看他的众头目,温尼德说话的语气丝毫没留出拒绝的余地:“有意见的话,现在可以提出来。”
众头目不管内心想了什么,但皆以沉默而对。
温尼德又阴仄仄的笑了一声。
瞧瞧这些人脸色的表情吧!惊恐,怨恨,无措,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这就是权力在手的感觉么?真让人沉迷啊……此刻的他不过是个小堂主,如果还能再往上一点,再往上一点呢?
他是不是就能俯视一切,生杀予夺,肆意的享受或者破坏山巅之上的风景?
温尼德恣意的笑了,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学着早上副会长那样,用冷漠而平静的声音命令:“那就这样,诸位,早点回去休息吧。”
众头目情绪复杂的凝视他,一言不发,规规矩矩地转身,默默离开。
在最后一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后,温尼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又快意到极致的笑。
他缓缓转身,看着把这一切带给他的祈舟,轻声问道:“您明天跟我们一起去东区么?”
祈舟不置可否:“再说吧——啊,对了,东区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温尼德道:“还是老样子,厄洛斯长老手底下的人没心思打,但塔伯长老也不好明面上派人强占,战况五五开。”
得到了不得了的消息,祈舟一怔:“厄洛斯……?”
温尼德看到祈舟的反应,他也一怔,似乎疑惑为什么这个小孩会完全不了解“厄洛斯”这个姓氏。
不过他转念想到,这小孩可能只是个空有武力,但一直没跟人接触,全是为“原液”才出来混的“怪胎”,所以还是解释道:
“厄洛斯长老全名为卡帝斯·厄洛斯,大概两年前,继任了西区长老。”
“当时西区动荡的厉害,直到现在也没恢复元气。其他几个长老对西区有兴趣,想分一杯羹,所以都有暗中派人过去,一直没让西区稳下来。”
祈舟呼吸一滞。
阿雾的真实身份,就此揭晓。
这小孩富于心计,擅长体术,做事又稳又狠,知道那么多事情,还有人在暗中保护他。
但如果说,他是从流星街的长老区里“走”出来的,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祈舟蹙眉,在心里思索。“阿雾让我杀掉会长,又让我来找这个人投资——他的目的其实是白鹰会,或者说,他的目的是有资格且毫不突兀的回到东区。”
“从他知道科瑞恩的胳膊被我炸断的那一刻开始,他大概就在考虑要怎么利用这件事情了吧。”
想到这里,祈舟再次在心里感叹:“真恐怖啊,流星街的小孩子。”
温尼德看着若有所思的祈舟,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静静地等着小孩回神。
祈舟思考完毕,抬眼看着安安静静站在跟前的人,道:“去不去再说。”
“不过么,我没指望一次就能把你手下人完全镇住。”他盯着温尼德:“明天早上我会来找你,免得你被某个手下杀了。”
闻言,原本还因为没有得到肯定答复而忧心忡忡的温尼德眼瞳一亮,连忙道:“诶诶,好。”
祈舟一耸肩,“那我走了。”
说完,不等温尼德反应,他便纵身跳上矮墙,在附近绕了几圈甩掉几个被派来跟着他的尾巴后,转回了垃圾山。
第九区垃圾山里的小窝,阿雾一身是血的靠在他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拖出来的沙发上,闭着眼睛。
站在外面的祈舟还没进去,就被浓重的血腥味惊呆了,他捂住鼻子,道:“你怎么搞的?!”
“啊,都是别人的血。”阿雾闭着眼睛,“你总算回来了,给我点水。”
“……我是你的工具人咯?”
祈舟没好气道,他四处看了看,捡了个缺了一块的桶,回到窝里,往桶里注水:“等着吧。”
“哦。”阿雾应声。
水一点点汇入桶里,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阿雾结束修炼,睁开眼睛:“你今天情况怎么样?”
“搞定了。”祈舟沉默片刻,他看向阿雾:“你其实是想要去东区对吧。”
阿雾沉默了几秒,勾起嘴角:“你都知道我的目的了还敢回来,勇气可嘉啊。”
回应他的是祈舟的白眼,他念着白日里从温尼德那里听来的名字:“卡帝斯·厄洛斯。”
“能问问他是你什么人么?”
听到祈舟念的名字,阿雾沉默片刻,收了笑容,声音也冷了下去:“不是我什么人,真要说的话,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
祈舟点头:“原来如此。”
“喂,你的反应有点平淡啊。”阿雾好奇的盯着祈舟:“你都知道我是谁了,就不怕我把你带进坑里么?”
“我不是已经在坑里了吗?”祈舟耸了耸肩。
阿雾笑了笑,他歪着头,朝着东区的方向望去,磨得铮亮的小刀在他手指尖飞旋。
“之前一共有三个人盯着我,一个有念,两个没念,人我已经杀干净了,所以目前还是安全的。”
“但他那边一段时间收不到我的情报,接下来派过来的人,就不只是仅仅盯着我了。”
阿雾握住小刀,刀光隐没在他指尖的缝隙中,眼睛里划过一闪即逝的杀意。
“有想反抗的迹象就直接杀了,乖乖留在流星街就放我自生自灭——这是那人的原话。所以,我跟他,只能活一个。”
“唔……”祈舟叹气:“真狠啊。”
“但是问题不大,咱俩都是快死的人了。”祈舟耸肩:“谁也别跟谁客气了吧,凑合过呗。”
阿雾:“……?”
“其实我对他的位置根本没兴趣。”阿雾没搭理祈舟,不屑且无奈道:“但他不让我离开流星街,说什么‘想离开的话就从t·l竞技场里面走出来’。”
阿雾看向祈舟,用闲聊般的语气问:“你说,没念的十岁小孩子,要怎么从那里走出来?”
“……但是你还是走出来了。”
祈舟想到第一天见到阿雾时,他说过的关于t·l竞技场的话,感慨道。
“嗯哼,你感兴趣?想听具体细节吗?”阿雾道:“虽然我不介意细说,但过程蛮恶心的,你要听吗?”
“达咩,大可不必。”祈舟连忙摇头。
他收回手,将桶朝着阿雾踢过去,“喏,你要的水。”
阿雾站起来,将衬衫脱掉扔进桶里泡着,露出布满背脊和胸膛的无数伤口。
祈舟看了他一眼,默然扭过头去。
阿雾从不凝视他身体里发作时的狼狈,他自然也不会关注阿雾曾经受过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