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郡主饶命

公孙侨去了韵贵妃住的披香殿。

不过进了院子,他就不敢再向前走了。

因为赶得实在是不巧,韵贵妃正在生产。

他见殿内人来人往,个个面色焦急严肃,想了想还是转身走了出来。

正好遇见刚要进门的林汝行。

他指了指殿门,又指了指肚子,林汝行顿时了然。

就说嘛,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那你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公孙侨指指南面:“去那儿。”

林汝行朝南看了看,那是皇后娘娘的凤仪殿。

按照她看的古装剧的经验来看,妃嫔生产,皇后娘娘应该要到场的。

她朝殿内指了指:“可是皇后娘娘一定是在披香殿这儿等待韵贵妃生产啊,你这时候去凤仪殿也见不到娘娘吧?”

公孙侨凑近她小声说:“贫道就是要趁娘娘不在的时候去啊。”

林汝行面色一沉,难道如鸢的死,她怀疑跟皇后娘娘有关么?

怎么可能跟皇后有关?如鸢在韵贵妃毁容被皇上盘问时,也没有说过对皇后娘娘半个字不利的话啊。

林汝行匆匆跟在公孙侨身后,心里还惦记着韵贵妃的孩子,一步三回头。

古代女人生产十分凶险,“听天命”是大于“尽人事”的,她希望韵贵妃能够顺利生产。

天上又开始飘起雨丝,她不由自主地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

凤仪殿门口,公孙侨一直在徘徊。

“公孙先生,是来咱们凤仪殿驱妖的吗?”

一个女官正好从殿内出来,见到公孙侨跟林汝行很是惊喜。

“啊……对,贫道想到各宫都转转,看看哪里有女鬼的妖气。”

林汝行在他身侧暗暗发笑,你哪是来捉妖的,分明是来作妖的。

女官一听他的来意,赶紧将他请了进去,边走边说:“娘娘不在宫里,刚才去了披香殿,公孙先生请便。”

公孙侨赶紧朝身后一招手,示意林汝行跟上。

林汝行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果然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公孙侨就说了这么一句,神情已经跟做贼的一样。

女官先领她到了皇后娘娘的正殿,幸好他事先有所准备,掏出黄符纸来,在上边画了几道奇奇怪怪的符字,宫女们等他写完,拿起来问道:“公孙先生,这些符要贴在殿内什么地方?”

公孙侨又把符纸要了回来,眼神在殿内四下打量,嘴上说道:“贴在哪儿都是有说处的,还是让贫道自己来吧。”

几个宫女只好又羞答答地回去了。

啧啧,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在哪儿都是受优待的,即使是个道士。

……

长得好看的道士公孙侨一抬眼,就看到了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林汝行。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是不是脸上有脏东西。

“郡主笑什么?”

林汝行躲避回答,赶紧回过身去。

公孙侨也不再追问,他拿了一张符纸准备贴到大殿门内的框上。

殿门口出现一个人影,穿着太医院的官袍。

公孙侨只顾着抬头看门框,琢磨贴在哪个位置,那人突兀出现给他吓了一跳。

公孙侨纳闷地看着他,不知如何称呼。

那太医用手背刮了刮胳膊和袖子,随口寒暄说:“在下毛毛雨。”

公孙侨眉头皱了一皱,随后打招呼:“原来是毛毛雨大人。”

……

张子瑞刚要发火,抬眼见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想了想问道:“想必您就是公孙先生了。”

林汝行听见声音赶紧回过头来:“是寻方啊。”

张子瑞赶紧笑嘻嘻地迎上去:“原来是郡主,郡主来凤仪殿是?”

林汝行朝桌上的一堆黄符纸点了点下巴,张子瑞秒懂。

“你来见娘娘何事?”

张子瑞将手里的药箱放在地上:“来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可惜晚来一步,听门口的女官说娘娘这会儿去披香殿了。”

林汝行点点头:“既然你都知道娘娘不在,怎么还进殿来?”

张子瑞开始从药箱里掏出纸笔,喊来女官。

“娘娘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来问下情况。”

女官见张子瑞过来,转身去内殿拿了一摞纸过来。

然后对着纸上给张子瑞念皇后娘娘的病例。

所谓病例,就是皇后娘娘昨天夜里几点睡的,睡了几个时辰,睡觉时是否打呼磨牙说梦话。白天睡了几个时辰,几点头疼,几点疲累……

张子瑞认真听着,不时在纸上记上几笔,等女官汇报完,他也起身朝林汝行拱手道:“郡主,我先回去给娘娘配药了。”

林汝行点点头,亲自将他走到了殿门口。

……

“你跟这小太医很熟?”

张子瑞前脚刚走,公孙侨就上前劈头问了一句。

林汝行不知何意,如实答道:“是啊,他还差点拜我为师呢。”

公孙侨指指张子瑞的背影,似是不信:“他?拜你为师?”

林汝行不高兴,看不起谁呢?

公孙侨却盯着张子瑞的背影看了很久,转过身来对上林汝行冷冰冰的眼神,心虚似的赶紧转过头去,搞得林汝行纳闷不已。

“你有话就说,这小太医哪里有问题,值当的你看这么半天?”

公孙侨摸了摸鼻子:“郡主没看出来吗?”

林汝行冲他摊摊手:“我要是看出来还问你干嘛?”

“可是他差点成了你徒弟诶……”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公孙侨却扭头又拿着黄符纸走到了殿门口。

她闲着无事,就只能在闲站在殿内,一边看女官们里里外外收拾打扫,一边看公孙侨跟做贼似的在殿内借着贴符纸的机会四处瞄来瞄去。

她始终想不通公孙侨为什么要在皇后娘娘的凤仪殿内徘徊,就算要查线索,也应该先去披香殿里查啊。

当然,披香殿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不方便进殿也能说得通,但是至少要去案发现场看上一看啊。

“现在是秋天,御花园的墙根底下都是厚厚的树叶子,去了也什么都查不出的,连个鞋印都留不下。”

“哦”

林汝行应完,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心事竟然被公孙侨猜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公孙侨笑笑:“因为贫道懂读心术。”

林汝行知道他跟自己开玩笑,碍着殿内还有宫人在,她也不好意思跟他一直怼来怼去。

难怪那女鬼习惯在御花园墙根处现身呢,合着也是怕被看出脚印,那装神弄鬼的事可不就是暴露了。

“郡主,你这个太医徒弟看起来不简单。”

“怎么个不……”

话未说完,她瞧见殿门口几个女官在窃窃私语,面色凝重,好像是有事发生。

她急忙走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了?”

一个女官战战兢兢地说:“郡主,披香殿那边传来消息,好像是说……说中才人……难产……人已经殁了。”

中才人是谁?她琢磨了一下才想起来,当初皇上把韵贵妃贬为了中才人。

想到这儿林汝行心里一惊,旁边的公孙侨轻声叹了口气。

“那孩子呢?”

“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皇子,说是中才人生完之后就血崩了。”

……

披香殿里气氛凝重,因为是罪妃,所以韵贵妃生孩子时,祝澧也没来探望,只是听说诞下皇子之后,在披香殿的门外略站了站,看过孩子之后便继续回励治殿批折子去了。

他椅子还没坐热,就有内监回禀,说中才人血崩而亡。

祝澧愣了一下,片刻长长叹了口气,吩咐人给她恢复位份厚葬,皇子先由奶母照顾。

待颜公公再抬眼时,他已经埋头在奏折里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颜公公在殿外燃香时,陡然听见御书房里传来清脆的摔碗声。

颜公公拨弄香片的手停下,面色凄凄,嘴里小声嘟囔:皇上不容易啊。

……

公孙侨自从听说韵贵妃血崩而亡的消息之后,就片刻也没安静下来过,林汝行沉浸在浓浓地伤感里,也没心思跟他说话。

陈皇后安置好皇子,也从披香殿回到了自己的凤仪殿。

林汝行见她神色凝重,忙上前去虚扶了她一扶。

“小皇子本来已经安安稳稳地生了下来,她看见孩子时还笑了笑,说觉得没了力气想吃东西,可是吃食刚端上去,她竟然就……”

陈皇后跟林汝行说起经过来,还是非常伤心,几度哽咽,安女官递了帕子过去给她拭泪。

林汝行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陪着陈皇后一起哀叹。

“对了,你跟公孙先生来凤仪殿是有什么事儿?”

林汝行指了指殿内各处贴的黄符纸,陈皇后这才恍然大悟。

“最近宫里发生的事儿太邪门了,又是什么女鬼作乱,又是韵妹妹的贴身侍女不明不白地死了,这韵贵妃又……还是皇上想的周到,这宫里早该除除秽了。”

说完冲公孙侨点了点头,公孙侨作揖回礼。

……

“你这半天在皇后娘娘那儿到底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两人出了凤仪殿,林汝行就忍不住催问公孙侨。

公孙侨抱着膀子,走得拉拉垮垮,说话也有气无力:“什么都没查出来,贫道只是觉得这女鬼闹了这些天,各宫乱做一团,只有皇后娘娘临危不惧,合宫里也没个辟邪的物件,郡主不觉得奇怪吗?”

林汝行想了想,觉得公孙侨说得不无道理。就算陈皇后胆子再大,但是那么多宫人说亲见过女鬼现身,就算为了去去心病,也该跟别宫的娘娘一样张挂点辟邪驱妖的东西才对。

但是凤仪殿里,跟以前一模一样,好像无人在意宫里这些邪祟流言。

作为一个古代女子来说,确实有些奇怪。

“那公孙先生的意思呢?这女鬼难道还是皇后娘娘指使的不成?”

公孙侨冲她笑了笑:“反正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废话,简单了还要你干嘛?

还好意思自称是谋圣的接班人,这谋在哪儿就没看出来,就别说圣了。

……

他们知道皇上今晚肯定心里烦着,也没去励治殿叨扰,而是去了刚才过门不入的披香殿。

披香殿内已经在忙着置办丧仪,门口已经挂了白幡,林汝行看到心里又没由来地揪了一下。可惜一个二十多岁的青春女子,竟然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院里人来人往,忙得有条不紊,气氛压抑肃穆,除了殿内传出来的几声宫女的啜泣,其他再无别的动静。

林汝行心中像压了块石头一样,突然又不想进去了。

“郡主怎么了?”

“没什么,心情有些沉重,你说皇上为什么不让他的大臣们来查验呢?他们都是断案的老手,怎么也比我们有经验吧?”

公孙侨小声说:“家丑不欲外扬。”

如鸢的房间内陈设简单,公孙侨在屋内溜达了两圈,又趴在如鸢的榻上使劲闻来闻去。

门外一个小宫女见到他们进了如鸢的屋子,一直在屋外徘徊探询,公孙侨朝林汝行示意了一下,林汝行出门将小宫女引了进来。

“你跟如鸢姑娘熟识吗?”

小宫女低头应着:“奴婢跟如鸢是宫里最好的朋友。”说完她小声哭泣起来,公孙侨跟林汝行对视一眼,等她心绪稍微平静了继续问道:

“如鸢死前有什么异样吗?”

小宫女摇头:“没有,她依然每天为贵妃娘娘侍香和侍药,奴婢从来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

“侍香?以前不是秦清菱侍香的吗?她是侍药的。”

林汝行想起之前在秦清菱的房间内搜出的药方上,还带着香料的香气。

“以前是的,可是清菱死了之后,就由如鸢侍香了。”

公孙侨继续在房间内四处打量:“韵贵妃待她如何?”

小宫女嗫嚅不言,好像十分避讳这个问题。

“别怕,韵贵妃已经殁了,没人能治你的罪,除非你撒谎。”

公孙侨半哄半吓,小宫女马上招架不住:“之前韵贵妃毁容动胎气那次,皇上召了如鸢去问话,可是如鸢并没有替贵妃圆场,只说了几句实话,后来贵妃被降为中才人,对如鸢的态度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

“就是……贵妃经常找茬责骂她,有时候让她罚跪。”

“既然贵妃不待见她了,为何不遣她到院子里做事,还非要留在身边侍奉呢?”

小宫女小声道:“如鸢是在皇上那里过了堂的人,贵妃自然不敢随便将她赶到殿外,那样对贵妃的名声也不好。”

公孙侨轻轻点了点头:“郡主觉得呢?”

林汝行想了下:“倒是说得通,可是仵作验尸的结果叶并没有说她受过虐待,估计贵妃并没有下狠手吧。只是有一点奇怪,这跟她装鬼吓人有什么关系呢?”

小宫女听到这句,脸色一变:“郡主的意思是,之前御花园出现的女鬼,是如鸢假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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