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晚叫我过来,应该是有很急的事情。”
杨老并没有像什么电视剧情一样,披着睡衣火急火燎地刚到地下实验室;他是实干派,作为一个严谨的科学工作者,不能在任何时间马虎大意,那是对自己、对工作最大的亵渎。
“您需要看看这个东西。”
用了敬语,他这是……?
学生柯政英的谦卑没有让老人觉着喜感,同样该说,科学工作者不能像封建阶层,玩那套卑躬屈膝的陋习,他们应该用事实求取答案;不过,杨老没有拒绝他的凌晨邀请,已经证明了某些事情。
事实比理论重要,不能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尤其是这种时候。
凑近到目镜当中时,杨老找了找视野区,一时间好像看出了什么又没看出什么,从口袋里取出眼镜戴上,再次观察了一遍,明白了。
“这个东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急切,因为这个发现的具体时间至关重要,对下一个阶段研究有着绝对的信息参数参考,是绝不能忽视的问题。
现在的柯政英,身上有些自信的气质?
他取出投屏控制器,把一个结构图放射到映屏上,那是一个多菱形结构晶体,长着螺旋触手,如果分子蛋白间隙密集一点,螺旋指向器多一点,也许能长成一个栗子球?只是小了无数倍。
“这是…”
“VAII式病毒变异株,在VA原株的标靶体增加了大约48条指向定位器,这些基向于基因核物质的触手,就像编译器,在我们原始的基因链里嵌入更多的VAII代行单链基段,很大程度将一个生命个体从双链螺旋基因变为伪三链螺旋基因…”
“这是VA病毒原株的转译转录模型,我们注射的疫苗,相当于极短时间里去加快个人自身的转录速度,而咳血及出血症,前面也找到了答案,是基因链崩溃导致的细胞溃解;这东西很奇怪,量少的时候,个体免疫细胞是能杀死它们的,而杀死和侵入的过程,让我们出现了‘VA败血症’,这是暂时无解的,除非杀死TVA抗体;”
“而VAII变异株不一样,它会潜伏,T型抗体初期根本检测不到它们,对VA原株有效的TVA抗体在VAII爆发时,根本锁定不了它们,所以,更剧烈的‘VAII败血症’会出现…”
“…你讲这么多,想说明什么?”
杨老盯着映屏上的参数变化,想着基因层的对抗数据,脸色有些灰暗。
“VA疫苗,我们的原剂VA提纯病毒株,对它们无效,对吗。”
他看着学生,在刚刚的5分钟里,一个完整的逻辑思路延展开,答案自然也就出现了。
“是的,我们可能改变不了。”
老师迅速找出答案,还是让学生很惊讶,他看了几个小时才发现的事实,这个老人竟然只用5分钟,也许这就是两人的差距。
“没办法使用定向靶标吗?”
杨老问了一个临床问题,用定向的物质,阻止某个过程的发生,有没有试过。
“不行,T-C
t虽然可以剪出片段,但是我们锁不住后区位置。”
“有这种情况的话,看来是只能用其他的办法了。”
杨老暂时没有通知其他几个专业专家的打算,他们都已经睡下,现在爬起来再恢复状态工作至少要经历3个小时‘低智期’,他们都年纪大了,尚且不如让他们多睡一会。
“你叫我过来,应该是想到办法了。”
单方面的脑力崇拜并不可取,也许他花些时间总能明白,可是现在缺的也是时间;毕竟,公平从来不是用时间衡量的东西,智慧才是。
“是的,我找到了这个。”
说着,柯政英切换映屏上的画面,一个逆反的空球结构出现,细看的话,这是一个组合病毒?这和……等等,也就是挑起‘细胞战争’吗。
这个学生,很有想法。
具体的模拟实验在电脑数据的推演下,出现变化,左侧和右侧的分析图显示着三方波动阈值,波浪线就像心跳,时高时低,而其中的凶险程度,不比股市大跳水危险,这图示一旦‘爆仓’,炸掉的就是一个现实的生命。
推演进行到10x预演速度时,服务主机宕机了,很难想象,一台12路行星计算机竟然会宕机。
“您觉得,如何?”
柯政英关闭了服务警告,让地下的主机模组自行散热重启,看着正在旁边深思的老人,有些表情难明。
“我并不能完全下出判断,这需要共同议案。”说着,老人闭上眼,伸出双手按压头部穴位,以此舒缓脑部神经压力。
杨老很谦虚,但是他的学生不行,柯政英哪怕改邪归正了,还是逃不出‘新成果’的挑逗。
“您没有信心吗?”
柯政英说话时,已经有些急切,他要一个答案,要一个支持且同意他的想法。
“不,学术上的问题,不是信心能改变的事实;我们不能拿信心去赌命运,国家有几十亿人,这种选择不是赌能做的。”
睁眼后的杨老看上去有些苍老,是啊,他一个近8旬、即76岁的老人,怎么可能还年轻。
看着老人有些血丝的眼睛,柯政英沉默了。
——你为什么,就是不同意呢。
以前也是,现在也是,总是在否定、否定、否定!
他,受够了!
他不想再听那些鬼话,如果做一件事,连信心都没有,那还有什么意义,那和失败有什么区别;就因为他年轻,他气盛,这些老东西就要压压他?!
呵,受够了,简直了!
“……”
杨老看着眼前这个学生,眉头微微皱起,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还是这么年轻气盛,一股儿心气全浸在事业里,要是能沉下心,走到自己这种水平只会更早。
“你确定要那么做吗。”
他明白了,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选择,在这个学生心里,
“是,我没得选。”
柯政英锤了两下脑袋,然后……笑了起来?
——他已经走歪了,走的太远。
“呼——”
杨老释然了,像是出了一口气,又像叹了一口气,接道:
“那来吧。”
只要,他还活着,这个提案就不会通过,这是两人都清楚的事实。
“老师,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