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荷进府后,重新提拔了一批管事,填补最近赎身出府的管事们留下的空位。
府里下人们一见后宅风向变了,免不了有人捧高踩低。
清晨,漪绿堂。
忍冬看着化橘捧回来的塌萎的水仙,将她拦在门口,皱眉道,“这水仙花都快过季了,怎么还往屋里拿?待会儿夫人看见,不是叫夫人心里不爽快?”
化橘脸色也不好看,显然在花房受了一肚子气,闻言把花砸给她,“那你去,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道,“我倒有心想为夫人要牡丹花,可花房的刘管事说,如今夫人不当家了,花房里的新鲜花自然该紧着要紧处送去,譬如老夫人房里,姑奶奶房里,沈姨娘房里。”
忍冬不解,“沈姨娘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用牡丹花?”
化橘冷笑,“沈姨娘是没资格,可谁让侯爷只宿在翠雪轩,不宿在咱们漪绿堂呢?”
兰香听见她们说话,从屋里走出来,“什么刘管事?”
化橘见了她,老实了几分,道,“兰香姐姐,是花房的新管事,从前的张管事不是赎身出去了吗?这刘管事就是沈姨娘新提拔的,狗仗人势得很,方才奴婢问他要牡丹花,他不给,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譬如说咱们夫人年老色衰,什么人就该配什么花!奴婢气不过,和他争辩几句,他就踹了奴婢一脚,我才做的新裙子就这么脏了。”
忍冬听不下去了,又见她裙摆上果然有一个脏兮兮的脚印,气得一把掐断手里塌萎的水仙花,道,“好个嚣张的奴才,敢这么说我们夫人,我这就带几个人,去砸了花房!”
化橘见她就这么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走了,忽然有些忐忑,转头道,“兰香姐姐,您怎么不拦她?”
侯爷本来就不宠夫人,万一因此事发怒,迁怒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办?
兰香道,“拦她干什么?主子受辱就是奴才无能,若不打一场,刹住这些奴才狗眼看人低的歪风邪气,明日还不知他们要怎么践踏咱们漪绿堂的人。”
化橘咬唇,心里生了几分埋怨。
从前大家日子过的好好的,要不是夫人不同意侯爷纳妾,还因此跟老夫人生了龃晤,这家哪里会轮到沈姨娘管?漪绿堂又怎会从侯府待遇最好的地方落到如今的境地?
要她说,这话就该反过来,‘奴才受辱其实是主子无能’才对!
兰香见她还站着不动,道,“你也别发呆了,去屋里钱匣子拿两吊钱,去外面买盆新鲜的牡丹花来。”
“是。”
化橘心里不满的拿了钱出去。
漪绿堂前阵子陆陆续续有好些奴才赎身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些身强体壮的婆子看院子的,还有张嬷嬷,兰香,她和忍冬。
她是不是也该为自己谋划一下,寻个好出路?
屋里。
祝锦纭坐在轮椅上听墨香唱戏,见兰香进来,问,“外面怎么了?”
兰香道,“没什么事,花房换了新管事,怠慢咱们,忍冬带着人去砸花房,我让化橘拿了钱去外面买新鲜花。”
话音刚落,张嬷嬷迈进来,道,“夫人。”
祝锦纭挥了挥手,叫墨香下去,“明日上午,睿亲王府会请你们过府唱戏,你们回去准备吧,就按你写的这出戏唱。”
墨香一喜,忙拱手行礼,“是!多谢夫人提拔!”
夫人说他的戏若写得好,就让他们这支寂寂无名的戏班子进一位贵人府里唱戏,当时没说是哪位贵人,没想到对方竟是朝中最得宠的睿亲王府!
他正欲告退,忽然想到戏名还没起,又折回来道,“对了,夫人,敢问这出戏该叫什么名字?”
祝锦纭这出戏是为揭露谢怀玉私生子的身份而写,闻言,道,“《鸾凤和鸣》。”
得了名字的墨香退下后,祝锦纭看向张嬷嬷,“可是大老爷那有消息了?”
张嬷嬷点头,“焦棠传信说,常喜抓住了,大老爷问何时将他送回来?”
祝锦纭轻轻摇头,道,“三日后花朝节,请大老爷把人带去瑶光斋,届时我出府见他。”
“是。”
张嬷嬷说完这事,又禀道,“咱们祝家和谢家的生意再有两日就交割完了,原本给谢家开的港口,栈道也全关了,奴婢估计不出半年,谢家就会扛不住他们现在的生意,负债闭店。”
谢家不善经营,坐吃山空,这些年全靠祝锦纭打理家业,用她手中经营的产业给他们放水,才让谢家维持住了侯府的体面。
若不是谢鹤安违背誓约,这种和平的局面原本可以维持很久。
他以为先斩后奏,不管她意愿娶了沈氏进门,祝锦纭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日子过下去。
实际上从谢老夫人告诉她决定的那天,她提醒无效后,就已经在为离开侯府做准备。
张嬷嬷汇报完事情就退下了,祝锦纭在屋里看书打发时间。
……
忍冬砸花房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沈苏荷耳朵里。
她如今管家,这府里多的是人愿意做她的耳报神。
上午,春风和煦,翠雪轩。
听雨忿忿不平道,“夫人,这祝氏也太嚣张了!刘管事是您提拔的人,刚提拔没两天,就被祝氏身边的二等丫鬟打了,这不是摆明了打您脸么?”
沈苏荷抚摸着桌上新鲜艳丽的牡丹花,微微蹙眉,道,“祝氏才是这府里的夫人,你瞎叫什么?”
说罢,她收回手,叫听雨捧着这盆牡丹,随她去漪绿堂。
听雨疑惑道,“夫人,咱们去漪绿堂干什么?依奴婢看,就该找侯爷做主才对。”
沈苏荷停下来看她,“你知道侯爷为什么喜欢我,这么多年只钟情于我一人么?”
听雨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因为夫人与侯爷青梅竹马,情谊深重,非等闲人可比,且夫人您又是书香之后,温柔贤淑,青春貌美,满京城里是个男人都会喜欢您。”
沈苏荷摇头,“这些都是表象,侯爷他真正喜欢的,其实是安分守己,又懂他的女人。”
“在侯爷眼里,我素来大方忍让,若我遇到一点小事就请侯爷做主,侯爷对我还有何耐心可言?”
“一个男人若对一个女人没了耐心,就离厌弃她的地步不远了。”
说罢,她不再多言,道,“走吧,将这盆牡丹还给祝氏,我如今刚刚掌权,还不想被传出恃宠而骄,藐视正妻的污名。”
听雨道,“那刘管事怎么办?咱们若不管他,只怕其他下人不敢这么为咱们出头了。”
沈苏荷道,“你待会儿给他送二两银子,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他可以怠慢漪绿堂,但不能借着我的名义。”
听雨了然,笑着应道,“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