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如此,云棠都会想起那位连珩要寻找的故人。她会不禁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人呢?男人还是女人?是他的亲人还是爱人呢?
「你来云陲要找的人,有线索了吗?」云棠坐到连珩身旁,试探着搭话。连珩收回目光,「嗯」应了一声,听着像敷衍。
云棠道:「或许,你可以问问浮游散人。他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毕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阅历不浅,没准他曾见过你那位朋友。」
「嗯。」
连珩仍然只是淡淡应声。云棠瞧出他不想聊这个,不好自讨没趣,只好转移话题:「我们在幻境里过了将近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花月他们怎么样了。」
「幻境里的时间和外面并不同。我们在这里度过的一天一夜,对于外面而言,可能只是半刻钟。」连珩抬头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云棠的确有些困了,凡人的身体不能同她原本的身体相比。玉娘本就在祠堂跪了两日,如今一番折腾下来,实在是倦了。她想到连珩现在的身体也是凡人的身体,便问:「你不进去吗?在外面可能会着凉。」
连珩起身:「无妨。天快亮了,我去林子里转转,你先睡吧!」
屋内只有一张床,云棠知道他是为了避嫌,没多劝,迳自回房睡了。
次日清晨。
云棠醒来时,连珩正在院子里噼柴,见她出来,忙撂下手里的斧头:「吵到你了?」
「没,天亮了,自然醒。」云棠伸了伸懒腰,「要生火吗?一起吧!」
她上前帮连珩整理噼好的木柴。二人现在没有法力,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噼好木柴,连珩从屋内取出一口砂锅:「我在屋内找到些白米,可以煮些粥喝。这附近荒郊野岭的,将就一下吧!」
云棠上前帮忙淘米:「你还会煮粥呀?」
连珩点头:「嗯。」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曾有位朋友为我煮过。」
「朋友?」云棠好奇道,「是你要找的那位朋友吗?」
连珩没回答,自顾自低头烧火。
粥很快煮好了。二人将屋内的方桌搬到院子里。清晨的朝阳透过热粥上的白雾,迷迷濛蒙散了满院的米香。
云棠侧身拄着方桌,望向山林上的朝阳,想起曾经在鹭岭的日子,那里的朝阳比眼前还要明媚。
她不禁感慨:「早些年,我刚到半妖酒馆那阵,整天想着修炼,总觉得成了神,什么烦恼都没了。可后来大把的年岁耗过去,才发现长生也没什么好的。倒不如做个凡人,寻一伴侣隐居山野、渔樵耕读来得安逸自在。」
连珩似乎心情很好,难得一笑,打趣道:「鹭岭的风景也不错,云老闆现在归隐还来得及。」
「好山好水多的是,难的是人。」云棠道,「孤身一人,纵使九天盛景也会寡淡无味;但若能得一知己,天下岂不处处是桃源?」
连珩不知因何收起笑容,将手里的粥碗放了下来。云棠见状疑惑:「怎么了?粥里有沙子吗?可能是我淘米没淘干净,抱歉,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是。」连珩叫住她,「只是想到了一位故人。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第12章 幻境(三)
云棠只看着连珩眼里的神色,便知他说的是哪位故人。她认识的连珩不是冷傲的冰山,也不是呆板的木头;他同世间千千万万的凡人一样,会喜会怒,甚至偶尔会表现得过分深情。可云棠偏偏觉得这些都不是真正的连珩。
只有每当连珩提起这位故人,云棠才能从他极度克制的情绪中捕捉到难得一见的真实,像是一种执念,让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平增出许多易碎感。
所以,其实,云棠是好奇的。
她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怎样的经历,能让一个看起来更应该凉薄寡淡的人,变得如此固执深情、甚至有些脆弱。
但她永远不会去追问。过去千年来的经验告诉她,萍水相逢皆是过客,朝夕相处未必情深。过多干涉他人的过去,很多时候都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如果连珩想说,她自然洗耳恭听;但连珩不讲,她也一定不闻不问。
而此时连珩没有继续说下去,云棠也没再追问。幻境里的日子就这样平淡地一连过了三天。
云棠原以为他们不会在木屋中滞留太久。因为她记得玉娘尸体的手腕上有十分明显的勒痕,所以她猜想玉娘会在某日被凶手绑走。
可一连三日过去,幻境里平静地反常。如果不是还有位顶着连珩那张脸的五郎,云棠或许会觉得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正躲在某个远离人世的山沟里养老偷闲。
这日闲来无事,云棠瞧见门边挂着的弓箭,一时手痒,准备出门打猎玩玩。连珩见她背着弓箭出门,放下手里的木柴,起身问她:「你去哪?」
云棠扬了扬手中的弓:「我看看能不能出去打只兔子。这几日天天喝粥,该改善伙食了。 」
连珩闻言理了理衣袖:「一起去吧!」而后跟了上来。
随着云棠二人在幻境中逗留的时间越久,幻境内的事物变得越发贴合现实。山林中不再有遮眼的白雾,每一束穿透树枝的阳光都温暖而真实。
云棠与连珩并肩走在山林里,耳畔会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林子动物似乎不多,二人走了快一个时辰也没瞧见半只猎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