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珩是在云棠进入幻境后,自行进来的,进入幻境后成了这身粗布麻衣的打扮。他现在使用的身体与云棠一样,并不属于他自己。
在遇见云棠前,他所看到的景象都是白蒙蒙的雾气,在一片迷濛中摸索了很久才发现这座宅院。他本想进来寻找云棠,可一入院内,身体突然不听使唤。直到将那张凭空出现的纸条塞到屋内,他的行动才恢复如常。
二人离开陈家宅院后,云棠简单交代了她在幻境内的经历。二人边说边朝城外走。连珩问她是要去哪,她将那张纸条递给连珩:「去玉梨山南坡,你告诉我的呀?」
连珩不禁蹙眉:「这张纸条在我这的时候,是空白的。」
「嗯?这样吗?」云棠反覆打量起纸条,「可能因为制造这场幻境的人是玉娘,所以从你的视角,很多东西都看不见吧!」
说到这,云棠忽然想起之前在陈家宅院里见过的人,容貌都被模糊处理过,而此时连珩的容貌却看得十分真切。
「在遇见我之前,你有遇到其他人吗?」云棠问道,「我之前看见的人,都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你的脸倒是很清晰。」
连珩摇了摇头,解释道:「你能看清我,或许是因为这个。」他指向云棠手腕上的雾带。云棠这才发现此时的雾带比她刚进入幻境时的颜色深很多,许是连珩在的缘故。她试着将雾带从手腕上拨开,再去看连珩,发现果然模糊很多。
「我的身份是『五郎』吗?」
连珩盯着云棠手中那张纸条的落款,似是在思索什么。云棠应道:「嗯,应该是。因为你出现,我很高兴。」
她和玉娘的情绪是相通的,能体会玉娘全部的喜怒哀乐。在看见连珩的一刻,她能感受到心里的欢喜。
见到深爱之人,自然会欢喜。
连珩定住脚步,侧头看向她。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眸掠过难得一见的波澜,在微不可见的惊讶中藏了无尽欢喜。
云棠以为他没懂自己的意思,解释道:「玉娘一直以为五郎死了,忽然重逢,难免会高兴嘛!」
连珩却将目光从云棠身上移开,垂眸道:「见到心爱之人死而复生,不会只有高兴。你虽在玉娘的身体中,感受到的不一定全是她的情绪。」
「什么?」云棠没听清连珩的后一句话,愣愣眨了眨眼。连珩却道:「没什么,走吧!」
从陈家宅院到玉梨山南坡并没有走很久。沿途所路过的商铺或驿馆,牌匾都被周遭的白雾笼罩着。城门外的界碑更是直接消失,没给云棠二人留下任何寻找玉娘身份的线索。
到了玉梨山南坡,白雾淡了许多。二人顺着山坡穿过密林,很快看见了一间亮着烛火的木屋。幻境中看的清的事物都和玉娘有关,这是云棠总结出来的规律。
她忙拽着连珩往木屋跑:「那的屋主或许认识玉娘,我们去看看。」
二人上前叩门,始终没人应声,只好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木屋内果然没人,只有一张朴素的方桌和一张木床,角落里的炉火还燃着。
云棠在屋内四处搜罗起来。门边挂着一张弯弓,箭篓里还有三支箭。箭尾末端刻着两个字,隐约能看出第二个字是「郎」字。
「郎......五郎?」
云棠正思索着,忽然听见另一边的连珩唤她:「云棠,你来!」
连珩蹲在床边,身前摆着一个大箱子,他朝云棠招手:「这里有很多女人的衣物,你身上那身嫁衣太重,换掉吧!」
云棠应声走过来,在箱子里翻了翻,为难道:「虽然是在幻境里,但擅自穿别人的衣服也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这些应该是玉娘的衣物。」连珩回头看向门口的弓箭,「那些箭上刻了什么?五郎吗?」
云棠不由一愣:「你怎么知道?不过只能看清一个『郎』字,是不是『五郎』还不好说。」
连珩道:「这里应该是玉娘和五郎私奔后的居所,玉娘将我们引到此处,应该有特别的原因。」
云棠又打量起屋内:「可这里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如果玉娘和五郎私奔后一直住在这里,又是怎么变成凶尸的呢?」
「不好说,要等等才知道。」连珩蹙起眉头,「这里是幻境,我们所看见都是玉娘希望我们看到的,未必是当时真正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说到此处,云棠才发觉自从离开陈家宅院,她便没在出现过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对于这座玉娘和五郎曾居住过的木屋,她也没有丝毫熟悉的感觉。连珩说的对,这里是玉娘制造的幻境,谁也料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那我们留在这会不会很危险?」
「的确很危险。」连珩道,「所以,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随时带你走。」
云棠看着连珩身前那箱衣物,想起方才连珩叮嘱她换衣服的样子,不禁笑了笑:「你知道我不会走的。」她看向连珩,「你呢?也留下吗?」
「嗯。」连珩淡淡应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你先换衣服吧!」
午夜的风很凉,云棠换好衣服从屋内出来时,连珩就侧坐在门边的石阶上等她。
清冷的月色从树梢一路滑入他的眼底,像细密的雨线落在湖面上,涟漪只是那样轻浅地荡几下,转瞬便消失了。
云棠并不是第一次在连珩的眼底看见这样的神色。他总是平静淡漠,却又在不经意间炽若烈火。仿佛有压抑千年的情绪在他的心底疯狂滋长,拼命撕开他重门深锁的伪装,才能流露出那么一瞬让人琢磨不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