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道:「是一名黑衣人,他找到我,告诉我万妖山有腐生香和换命符,可以救玉娘的命。也是他告诉了我玉娘的死因。」
「黑衣人?」云棠不由惊觉,「什么样的黑衣人?」
陈武垂头揉着额角,似乎在拼命回忆,良久嘆了一声:「对不住,我记不清了。他只在夜里出现,每次都很快就会离开。他一直披着黑色的斗篷,看不见容貌。」
云棠不由眉头紧锁。
难道是半面鬼吗?
云棠又问:「你这次来找玉娘用换命符之前,他也找过你,对吗?」
陈武点头,声音微微哽咽:「我本来已经放弃了。我本来已经打算将错就错和花月离开云陲,不再寻找玉娘了。可那天晚上,他告诉我云陲作乱的邪祟就是玉娘。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鬼,她就是玉娘。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她凭什么是玉娘?玉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陈武说到最后近乎哭喊,他所认识的玉娘不是这样的。他曾经深爱的玉娘温柔、善良,有良知、有坚守,为什么会变成云陲杀人不眨眼恶鬼?
云棠极力压制住情绪:「陈武,逝者已逝。你要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救她,可曾想过一路陪你逃出万妖山、几经生死的花月?」
听见花月的名字,陈武忽然泄了气。他垂下头,眼底空洞无光:「是我负了她,我配不上她。可妖的一生那么长,我终究要先她一步离开。如果她因为我的离开而郁郁终生,我宁愿她现在恨我。」
「你错了陈武。」
云棠想起花月那晚的话,她说陈武就是她的一生。
云棠不想再同陈武说下去,转身朝门外走去,临别道:「你只剩下不足三天的时间了,好好想想如何和花月告别吧!」说完,推门走了。
花月还没回来,云棠觉得烦闷,便一人出去散心,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瞭望亭山。
黄昏在愁绪中缓缓踏来,清寂的余晖穿过望亭山上的松枝,照出一种极致的苍凉之感。
云棠寻了一颗高大的松树跳了上去,坐在松枝上遥望城外的不渡江。平静的水面上落满夕阳,像撒了层碎金,泛着粼粼波光。
不久,有人在树下唤她。
她低头看去,是花月。
花月纵身跳了上来,坐在云棠身侧的另一根枝干上,手中拎着酒壶,眼眶虽还泛红,但神色还算自然。云棠见状打趣她:「怎么?找姐姐我酗酒吗?」
花月应声把酒壶递过去:「是啊!好酒,姐姐尝尝。」
云棠毫无防备,接过直接灌了一大口,浓郁的苦味登时在味蕾间炸开,呛得她险些从树上翻落下去。
她一向怕苦,忙吐出去:「怎么是江茶?」
花月笑了笑:「云陲人喜欢喝江茶,因为江茶苦涩,可以谋一时极苦,余生皆甜的彩头。」她看向手里的江茶,「可是,如果根本没有余生呢?」她的笑里分明藏着苦涩。
云棠第一次觉得自己嘴拙,竟说不出安慰花月的话。花月许是不想让她为难,岔开话题:「姐姐,你听说过吗?万妖山后的往生海,海水也是苦的。」
「往生海吗?」云棠还真没听过,「我只听说往生海是妖神居所。当年战神不知因何执剑擅闯往生海,险些酿成大祸。至于江水是苦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花月道:「其实在万妖山的时候,我曾听过不渡江的传说。族里年长的阿婆说,在妖神开设不渡江之前,往生海的海水还不是苦的。」
「姐姐听过不渡江的传说吧?」云棠点头,花月继续道,「传说中,僧人为等妖神穷尽一生。而妖神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人们说,不渡江的江水之所以会变得苦涩,是因为僧人离世后,妖神孤身一人回到往生海,流下了生平的第一滴眼泪。苦涩的泪水落入往生海,流至不渡江,江水便成了苦的。」
花月望向天边将落未落的夕阳:「姐姐,你看,纵使是与天地同生的神明,也一样阻止不了心爱的人离开。」
她再次倒满一盏江水,默然举杯。
天边残阳如血,望亭山上的山风也夹杂着分离的愁绪。
而这一杯苦涩的江水,便敬那不足半盏的余生。
作者有话要说:
陈武渣男 我先骂了!
第20章 殊途
云棠与花月在望亭山坐了一整夜。天明时,云棠问花月是否一起回衙门,花月默然摇了摇头。
云棠知道她还不想见陈武,没多劝,只问:「你有打算吗?接下来去哪?如果没想好,不如和我回半妖酒馆。我那地方虽简陋,但胜在人来人往,各种奇闻逸事不断,总不会无聊。」
「姐姐愿意收留花月,是花月之幸。但我毕竟从万妖山出逃而来,留在姐姐身边总归是个麻烦。」
云棠倒是不怕麻烦,但花月随她去半妖酒馆的确不是上策。她只好宽慰道:「那等你想好了,我送你渡江。四海八荒那么大,过了不渡江,妖王想再找你,就没那么容易了。」
花月没有应声,始终垂着眼眸,眼底满是倦色。云棠嘆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
花月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嗯,姐姐去忙吧!」
云棠辞别花月,回衙门去寻浮游散人。云陲近来发生的事情似乎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云棠满腹疑惑,只得去找浮游散人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