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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珩没答她的话,收回被云棠紧握的手,转身背对她道:「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会很危险。」

无论对于云棠,还是连珩自己。

云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她环顾四周,希望能将自己的思绪从连珩身上转移回来。

周遭的场景很熟悉,正是那日云棠与连珩在幻境相逢的地方。

「这里是陈家的后院?」

云棠的话音未落,玉娘房间的窗户忽然被推开,真正的玉娘竟从屋内跳了出来。

「看来现在我们看到的,才是真正在玉娘身上发生的经历。」连珩说完便要跟上玉娘。云棠本想拽着连珩躲一躲,却发现玉娘根本看不见他们。

她随连珩跟上玉娘,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在玉梨山的经历,并不是玉娘的?」

连珩点头:「或许你可以理解为,那是玉娘没能完成的心愿。我们只是替她经历了她和五郎错失的生活。」

此时的玉娘,手中攥着一张纸条,焦急地四处搜寻着什么人。云棠见状又问:「她是在找五郎吗?五郎为什么不在?」

连珩道:「先跟上去看看。」

二人跟着玉娘一起离开了陈宅。之后走的依旧是几天前走过的那条街道。出了城,再走不远便是玉梨山。

玉娘脚步匆匆。身上的嫁衣过于厚重,她的额角已经渗出细汗。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疲倦,一直拼命走着,眼里闪着希冀的光。

纸条上留着「五郎」的署名。她的五郎还活着,正在玉梨山等她。

她拼命地加快脚步,双手攥得紧紧的。

翻过山坡,再走几里就到南坡山脚下了。她很快就能见到她的五郎。她会和五郎离开这里,和过去所有荒诞的经历告别,从此相守余生。

山坡下的木屋燃着灯火,玉娘所有的坚强在那盏明亮的烛火前付之一炬,忍了一路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拖着疲倦的身躯,用最后的力气,奔过去,推开门。

等待她的却是一群恶匪。

她满心欢喜而来,与绝望扑了个满怀。

第14章 脱困

一开始便都是骗局。

深夜来给玉娘传信的并不是五郎,在玉梨山南坡等着她的也不是她朝思暮想的爱人。

这些忽然出现在玉梨山的恶匪与陈家有些旧怨,几日前路过此地,正赶上玉娘与赵家公子成亲。

婚事闹得十分难堪,所以关于玉娘与五郎的消息传得很广。这些匪徒四处打探,大概知晓了玉娘与五郎的关系,故而设计假借「五郎」之名,将玉娘骗至玉梨山,只为报当年的旧怨。

这座木屋曾寄託里玉娘绝望深处最后的希望,像是她浑浑噩噩跪在晦暗的祠堂里,用尽全部力气抓住的天光。她那么拼命得赶过来,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经历一生中最为绝望的时刻。

她的自尊、骄傲,都如满地破碎的衣衫,被一群恶鬼撕得七零八落,一寸寸腐烂在血泊里。那是她的血,从她的手腕、脚踝、腹部流出来,一点点汇在她的身下。

她能听见那些恶鬼刺耳的奸笑。那些时不时钻到她耳朵里的欢呼,像锉刀一样,将她守了一辈子的仁善和良知挫磨得一干二净。她从没有这般恨过谁,恨不能扒皮抽筋,将所有绝望与痛苦千倍万倍的偿还。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躺在地狱里,看不清地狱的模样,却无比渴望成为厉鬼。

那群恶匪将奄奄一息的她丢进玉梨山下的一口古井中。在最后一丝气息散尽之时,玉娘终于如愿以偿。

云棠只是在幻境里看着这样的经历,都觉得心间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她在木屋外听着玉娘的惨叫一点点淡下去,到最后完全失去声音。她知道那时玉娘还活着,没有声音,只是因为不会痛了。

满心恨意,如何更痛呢?

幻境中的一切太过真实。连珩担心云棠在这场幻境中迷失自我,几次想要带她离开。可云棠死死盯着木屋紧闭的门,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一次比一次坚决。直到最后玉娘被拖出木屋,云棠不忍看她狼狈的身躯,才终于冲散了幻境。

在幻境破碎的最后一瞬,云棠看见玉娘坠向井底,扯出一抹惨澹的笑,仿佛在笑着荒诞的人世间。

想她一生温柔纯良,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却没能如世人所信的那般,受神明庇佑一生。

幻境终归损耗心神,云棠从幻境离开后昏迷了一阵。她醒来时,连珩正坐在她身侧。

二人依旧在不渡江畔。江风袭来,带着晚风特有的凉意,如火的残阳在水天之间划开平整的一线,将幻境里的喜怒哀乐分割在地平线的另一边。

云棠看着不渡江难得平静的江面,沉沉嘆了一声。她不过在幻境中待了半日,却觉得恍若隔世。

江上的荆棘棺已经消失。云棠问连珩:「玉娘呢?」她不想再用「凶尸」二字称呼玉娘。

连珩道:「浮游散人来过,那时你还睡着。我们出来的时候荆棘棺已经消失了。浮游散人带人抬走了玉娘的尸体,幻境里的事情我已同他讲过,接下来,他会去调查。」

云棠「嗯」了一声,心底却似有什么梗着,她又嘆了一声,默了片刻,才道:「玉娘杀了人,就算渡化,也很难再入轮回了。」

玉娘在云陲杀的人,除了第一个死于洞房花烛夜的新娘外,都是那晚参与杀害她的歹徒。她寄托在不渡江的江水中,借云陲人依江而生的习惯杀了一名又一名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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