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策略本是刘诞定制,刘诞自然没什么意见,听完后,对刘义隆回道:“儿臣附议。”
刘义隆点头,道:“你既然无其他谏言,朕便封你为骠骑大将军,令起一道密旨,若刘劭兵变,命你为禁军将军,统帅禁军,护卫皇宫。”
听到这话,刘诞这才明白刘义隆召他所来的目的何在。
王僧绰、徐湛之、江湛虽然位高权重,但基本没有领兵经验,若换其他将领,此事又过于机密,太多人知道并不安全,因此相比较而言,参与过北伐,驻守过多个重镇,又是刘义隆儿子的的他,确实是最佳人选。
同时,刘诞也明白了刘义隆刚才为什么要故意吓他。
帝王心术,对自己的儿子也要恩威并施。
明白一切的刘诞稍作迟疑,而后道:“儿臣领命。”
刘义隆点点头,刘诞自动站在一旁。
片刻后,房门打开,又走进来一人。
刘诞扫了一眼,只见来人是一身形挺拔的男子,刘诞细细一看,正是袁淑。
袁淑曾追随过刘义康,后来又在写《世说新语》的刘义庆那里做过参军,北伐时,在刘骏账下,后任太子左卫率。
历史记载,刘劭兵变,想裹挟袁淑一起,但袁淑没有同意,反而嘲讽刘劭,说刘劭小时候患过疯病,现在是旧病复发。
后被刘劭杀于奉化门外。
只见袁淑走到刘义隆跟前,躬身行礼。
刘义隆没有理会袁淑,而是给徐湛之递了一个眼色,徐湛之冲着刘义隆点头,而后打开手中圣旨,读道:“有旨,太子左卫率袁淑,深受皇恩,不思报效,反附逆元凶刘劭,阴谋逆反,按律,夷三族。”
袁淑吓了一跳,即刻跪地,惶恐道:“陛下,臣忠心耿耿,万万不敢有谋逆之心,请陛下明察。”
刘义隆没有回答,又给徐湛之递个眼色。
徐湛之取出另一份圣旨,读道:“上喻,太子左卫率袁淑,忠勇正直,元凶刘劭谋逆,卿奋勇当先,力克强敌,厥功甚伟,特拜左将军,封忠宪侯。”
这一杀一奖,天差地别,直接把袁淑给整懵了。
袁淑跪在原地,仿徨不知所措。
刘义隆此时才道:“袁卿起身说话。”
“是。”袁淑茫然起身。
刘义隆道:“卿今年四十有六了吧?”
袁淑躬身道:“劳陛下挂怀,臣确实已虚度四十六载。”
刘义隆挪了挪身体,让自己病重的身子舒服些,才道:“卿父追随先帝,建功立业,卿效命于朕,亦是辗转千里,卿父子二人皆是忠臣良将。”
袁淑闻言感慨,道:“陛下……”
刘义隆摆手,打断袁淑,顿了顿,朗诵道:“渚幽寒兮石烟聚,日华收兮山气深……凌霰交兮高冰合,浮波梗兮悲汵。霜雪滞兮潜天阳,浮澌结兮悲海阴。”
刘义隆将袁淑所做《咏寒雪诗》全文背出,而后接道:“我知卿本风流才子,心向渔樵孟诸野,只因心怀天下,又忠勇正直,才入朝为士,临川王刘义庆在世时,便将卿引为知己。”
袁淑听到刘义隆背诵自己所做之诗,又讲明自己的心事,感动落泪,道:“陛下,臣万死难报陛下天高地厚之恩,刀山火海,臣敬听陛下旨意。”
刘义隆点点头,对袁淑道:“太子刘劭,对朕行巫蛊之事,教而不改,现又私藏严道育,朕欲废太子而改立贤能。若刘劭还有半分仁孝之心,当自请罪责,然若刘劭趁机兵变,我欲容之,天亦不容。袁卿为太子左卫率,若太子兵变,必定胁迫于卿。”
刘义隆说到这儿,停了下来。
徐湛之接道:“届时,若袁将军附逆太子,我宣第一道圣旨,若袁将军忠心陛下,我宣第二道圣旨。”
袁淑道:“臣誓死效忠陛下!”
刘义隆点头,道:“详细事宜,由王卿、徐卿、江卿、随王告知。”
刘诞听到这儿,方知刘义隆帝王术之深厚。
对于袁淑这样有才华的武将,恩威并施后,还有什么比“知音知心”更能降服?
人已经聚齐,当夜,六人共同制定详细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
忙活半夜,直至天明,刘义隆才拖着病重身体来到潘淑妃寝宫。
潘淑妃为刘义隆宽衣解带,边宽衣边道:“陛下身体不适,不应夙夜辛劳,当静养几日才是。”
刘义隆摇头道:“朕何尝不想静养,奈何太子与虎头倒行逆施,朕不得不劳。”
虎头便是刘濬小名。
潘淑妃以为刘义隆说的是七月的巫蛊之事,劝慰道:“妾已训诫虎头,想他此刻正忏悔其行,假以时日,必定能修心向善。”
刘义隆缓缓趟到床上,重重叹息一声,道:“你可知虎头勾结太子,把严道育藏了起来?”
潘淑妃闻言大惊失色,即刻跪下,道:“妾实不知,望陛下……”
“你是想替虎头求情么?”刘义隆打断潘淑妃,接着道:“之前虎头与海盐公主通奸,朕怜惜你,没有降罪虎头,而是杀了海盐公主的母亲蒋美人顶罪。魏晋淫乱,也少见通奸自己妹妹者。”
刘义隆语气平静,但潘淑妃知道,刘义隆此时越冷静,其内心的失望与愤怒也越大,潘淑妃吓得泪眼朦胧,欲语不能。
刘义隆继续道:“今年七月,虎头勾结太子,对朕行巫蛊之事,朕亦容忍,但如今,他二人竟然私藏严道育,恶行不但不改,反而越加恶劣,朕欲再容,上天难容。朕意已决,废太子,杀虎头,择日颁旨。”
潘淑妃大哭道:“陛下,请先赐死臣妾!”
消息已经透露,布局已经开始。
刘义隆心里祈盼刘劭和刘濬能自动请罪,但是以他对自己这两个儿子的了解,他知道这两人自动请罪几乎不可能。
刘义隆隐隐约约已经看到了这事的结局。
恍惚间,刘义隆似乎看到了刘劭和刘濬血溅万春门,刘义隆霎时间只觉得心中阵痛,别开脸去,对潘淑妃道:“朕非残暴之君,此事非你之罪,朕何故杀你?朕累了,你退下吧。”
“妾……”潘淑妃还想说什么,却终究不知从何说起,只哭着道:“妾遵旨。”
说罢,退出门外,嚎啕大哭。
潘淑妃哭了一阵,救子的念头在心中越来越强,她回身偷偷去看了一眼刘义隆,只见刘义隆正在安睡,心道:“我需把这事告诉虎头,让他避开此祸。”
念及此处,潘淑妃招来左右,道:“我要出宫一趟,去备轿。”
“是。”两个下人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