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诞道:“父皇之所以想先立后废,一为不忍杀子,二则担忧留恶名于后世,三是东宫兵力在中军举足轻重,牵制各方。”
徐湛之点头道:“殿下分析鞭辟入里,臣深感佩服。”
刘诞对徐湛之奉承回之一笑,道:“但倘若太子起兵在先,父皇后杀之,那父皇必不会留恶名于后世,不忍杀子之心也会减弱,至于东宫卫队,可围之招降,纳入禁军。”
徐湛之惊讶道:“殿下之意,是主动引诱刘劭叛乱?”
刘诞摇头道:“刘劭叛乱,何须引诱?只需把父皇欲废太子之事透露给他即可。”
徐湛之道:“泄露机密,引起萧墙之祸,可是死罪!”
刘诞摇头道:“岳丈大人误会我了。机密无需我们透露,岳丈大人只需将此策说于父皇,并言此计是为了给刘劭和刘濬一个主动请罪的机会,我想父皇是愿意给的。”
徐湛之恍然大悟,明白了刘诞的意思。
站在刘义隆的角度来看,此策退解决了他的三个担忧,进则给刘劭和刘濬一个请罪活命的机会,刘义隆确实很难拒绝这个提议。
但关键是如何实行呢?
徐湛之想到了问题关键,道:“但若刘劭真反,东宫卫队与禁军同,即使事先埋伏,亦是一场血战,且会陷陛下于危险之中。除非调遣拱卫建康的中军进入建康,但若调军,恐怕会先惊扰刘劭。”
刘诞道:“我有三步,可保无虞。”
“哪三步?”徐湛之忙问。
刘诞道:“第一步,敌明我暗,太子若政变,必过万春门,可集禁军于万春门埋伏包围。第二步,东宫卫队并非都愿意同太子政变,太子左卫率袁淑,忠诚仁厚,效忠父皇,可引为内应。第三步,刘铄驻守石头城,离建康最近,父皇可暗令刘铄领精兵两千暗暗进驻建康城外,截断刘劭退路。”
徐湛之听完,目瞪口呆。
此计,揣摩了刘义隆和刘劭的心理,熟知禁军和东宫卫队兵将情况,排兵布局,也是周密详细。
徐湛之不知刘诞此计是结合了已经发生的历史,且预谋良久,只道是刘诞在这片刻之间想出,既感佩服,又觉可怕。
徐湛之呆怔半晌,才道:“殿下之智,可比诸葛武侯,明日若陛下召见,我自献策,只看陛下允与不允。”
刘诞道:“如此有劳岳丈大人了。”
两人说罢,各自回府。
刘诞回府后,闭门不出。
徐湛之则把刘诞的计策翻来覆去的回想,并寻思如何向刘义隆呈报。
王僧绰回府看着东阳公主的画像,脸色凝重。
至于江湛,他本想写信把刘义隆欲废刘劭的事告诉刘铄,让他响应夺嫡,可提起笔,终究不敢落下。
因为此事非常机密,若走漏一点风声,必然是杀身之祸。
平静的建康城里,已是风雨欲来。
……
次日,才刚三更,外面一片漆黑。
刘诞抱着徐之瑶睡得正香,婢女忽然来报,道:“大王,宫中来人传旨,请大王入宫。”
“知道了。”刘诞睡眼惺忪,坐起身来。
徐之瑶也陪着刘诞起身,道:“陛下深夜召见,恐有难事,郎君要小心些。”
刘诞料想是徐湛之给刘义隆献了策,才如此紧急,不过当下他也不能和徐之瑶言明,只笑道:“夫人安心,我自当小心谨慎。”
说罢,在徐之瑶脸上亲了一下,才掀开被子起床。
门外婢女听见刘诞起床,自觉进屋伺候刘诞洗脸穿衣。
徐之瑶也起身替刘诞整理衣衫,一边整理,一边道:“殿下,妾父虽生活奢靡,但对殿下绝对忠心耿耿,殿下在宫中若遇难事,可推诿妾父。”
刘诞笑道:“你这话不怕被岳丈大人听了去,责怪于你?”
徐之瑶道:“此事妾与父亲说过,只要殿下在,东海徐氏便在。”
“你倒是也不避讳。”刘诞摸摸徐之瑶的头道。
徐之瑶道:“妾答应过殿下,事事不隐瞒。”
刘诞点头,道:“以后你别自称什么妾不妾的,就你我相称。”
“这……”徐之瑶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道:“妾……我遵命。”
两人说着话,刘诞已穿衣完毕,即可与传旨的太监一起进宫。
……
来到宫内西殿,太监请刘诞进阁,自己留在门外,待刘诞进阁,关上大门。
阁内,烛光下。
刘义隆坐于上位,王僧绰、江湛、徐湛之立于下首。
刘诞来到刘义隆面前,正欲行礼拜见,刘义隆却冷冷的道:“休文,你知罪吗?”
刘诞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汗毛直立,心想:“难道徐湛之出卖了我?”
刘诞一时间心里闪过万千念头,最后想起方才徐之瑶的嘱咐,决心相信徐之瑶。
于是躬身行礼,坚定道:“儿臣不知,请父皇示下。”
刘义隆道:“你久留建康,是否暗藏夺嫡之心?”
刘诞道:“儿臣留建康只为陪侍父皇,若父皇有疑,儿臣立刻出发,直去会稽。”
刘义隆望着刘诞,过了半晌,叹了口气,道:“若你此言是真,足见你仁孝之心,若你此言是假,则心机城府,可比汉昭烈帝,无论是真是假,朕信你也无妨。”
刘诞闻言,松了口气,同时也感受到了刘义隆身为帝王克制的父爱,心中感慨,道:“父皇,儿臣……儿臣让父皇劳心了。”
刘义隆摇头道:“让朕劳心的,是刘劭。适才徐卿谏言,让朕把废刘劭太子之位,赐死刘濬的消息告诉潘淑妃,王卿与江卿附议,朕也准了。若这两个逆子,还有一分人性,知道这个消息便该来自请罪责,若连最后这一点人性也没有,朕也仁至义尽了,煌煌史册,也不能怪朕不教而诛。”
刘诞道:“儿臣谨遵父命。”
刘义隆道:“防卫之策,徐卿也给了谏言,经过王卿与江卿商讨,也有定论,今日招你进宫,是想听你谏言。”
刘义隆说罢,示意徐湛之告诉刘诞他们定下的防卫之策,
徐湛之心领神会,当下把刘诞之前说的三步战略说了出来,基本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