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章回会稽

刘义隆让刘诞来到他的旁边落座,才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最是难以驾驭,这些氏族文人,自诩清高,你若没有一点文气,他们表面上臣服于你,心底却偷偷在骂你。这也倒罢了,他们还能引导暗示,让不明就里的民众,跟着他们的声音,一起对付你。”

刘义隆所说的这最后一点,便是舆论。

刘义隆显然已经意识到舆论的重要性,只是当前朝廷并没有什么好的手段引导舆论,舆论的主动权,还是在世家门阀的手里。

刘诞若有所思的点头。

刘义隆又道:“朕设‘四学’,其意在于中兴劝学,同时也是你所说的治心与敦教化,不过四学毕竟是官学,百姓少有参与,其影响有限。你所做诗文,能达王公氏族,也能至底下百姓,朕相信,不需多久,你便会名扬四海,届时,氏族不敢小瞧你,你也可以让更多底下民众倾听你的声音。翰墨文章,虽是小道,但其影响,不可小觑。”

刘诞见刘义隆悉心教导,颇受感动,道:“儿臣谢父皇教诲。”

“你天资聪慧,许多事一点即透。”刘义隆微微一笑,想了片刻,又道:“你推行之策,具体如何施行,我已心中有数。虽然你是分而推之,但此四策影响重大,即使分而推之,亦难以顺利。朕意,你可四处巡检,亲下体察。朕授你领军将军,每到一处,可节制当地刺史将领。至于建康,有朕和休度在,他们还翻不了天。”

比之前夺嫡的情形,刘诞现在已经是刘义隆心中的第一人选,目前确实也没必要再赖在建康一步不走,而且出去亲自看看对他确实也大有益处。

所以刘诞道:“父皇考虑周到,儿臣回去准备准备,便亲下各州。”

“佛狸曾笑朕入建康后,再没有出过建康。”刘义隆说到这儿,想起拓跋焘已经死了,而自己疾病缠身,心情复杂,怔了半晌,才接着道:“朕何曾不想亲身出战,但我朝局势与索虏完全不同,朕如何能出得了建康。不过你不一样,朕若在,可替你守卫后方,朕若……那时,休度也能替你坐镇后方。你多立军功,便可少忌惮你的弟弟们和诸将,如此,可少杀戮,善待你的弟弟们。”

刘义隆话说到这儿,刘诞听明白了。

刘义隆这是要让他靠军功震慑藩王,这样就不用因忌惮而杀戮兄弟。

此次,刘义隆让他去四处巡查,也是这般心思。

年迈多病的刘义隆,经刘劭之事后,不仅想着培养刘诞,还开始想法为自己的其他儿子们求生路。

刘诞体谅刘义隆的用心,回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刘义隆道:“既如此,你回去准备吧。”

“是。”

刘诞行礼离开,刚走两步,刘义隆又叫住他。

刘义隆道:“休文。”

“儿臣在。”刘诞又折了回来。

刘义隆道:“你此去,不知何时能归。朕问你,你选用人才,以何为标准?”

刘诞道:“当是擢贤良。”

刘义隆道:“贤良可用,但若他们或有异心,必定一呼百应。朕于军一道,并不擅长,因此贤良亦用,拙者亦用,其意在于制衡。你若能压制贤良,则可多用贤良,若压制不住,也可用制衡之术。”

刘诞闻言,心中惊讶。

因为刘义隆这是把他的驭人之术教给他,这有托付之意。

刘诞躬身道:“儿臣谢父皇教诲,儿臣记住了。”

刘义隆点点头,道:“你去吧。”

“是。”

刘诞望了一眼体态枯槁、两鬓斑白的刘义隆,退出了西殿。

……

在刘义隆的指示下,刘诞对建康做了部署,留刘宏、萧道成、徐之瑶在建康,随后带领杨成和吴喜一道亲下各州。

带杨成,是因为杨成武艺高强,带吴喜,则是想培养一下吴喜。

刘诞所去的第一站,是他出镇的会稽。

虽然新政不在会稽推行,但是会稽是他的大本营,他得先回去一趟,稳固后方。

刘宋一朝,三吴开发最好的地方,便是会稽。

会稽是三吴腹地所在,这里是南朝产粮的重要基地,史称:“会土带海傍湖,良畴亦数十万顷,膏腴上地,亩值一金,鄠肚之间,不能比也。”

这儿现在是刘诞的大本营,此次他去巡查各方,说不好会遇到武力冲突,所以他得先保证自己大本营不出事。

刘诞已经三个月没到会稽,一回会稽,他便先问人口兵士。

牵扯到粮食、土地、兵士可不比吟诗作赋,吟诗作赋他可以不管太多,随便抄袭,别人赞扬也好,怀疑也罢,都伤不到根本。

但是这几样,搞不好是要老命的,他必须慎之又慎。

刘诞走的这三个月,会稽实务多由司马顾琛和参军沈正主持。

顾琛给刘诞呈报道:“殿下,先前您让臣清查的户口,臣已经清查完毕,会州五郡,共有编户九万五百一十九户,五十五万三千五百六十口人。”

“洪玮辛劳。”刘诞客气一句,又问沈正,“元直,兵务如何?”

洪玮是顾琛的字,元直是沈正的字。

沈正道:“兵务如旧,将兵皆感殿下之恩,刻苦训练,随时可战。”

刘诞点头,又问:“四姓又何动向?”

所谓四姓,是指会稽的四大世家,分别是孔、虞、魏、谢四家。

这会稽谢氏与谢灵运他们陈郡谢氏不是一支,此时的会稽谢氏已经是强弩之末。

顾琛回道:“这四家倒也没生什么是非,朝廷推行四策未落在会州,但这四家已然听闻风声,自觉让步。倒是郗、蔡、贺几家圈占山泽之行未减。”

刘诞推行这四策,自然不会先拿自己大本营入手,他之前还真担心会稽的氏族借此乱搞,不过目前情况,比他想的乐观。

孔、虞、魏、谢朝中有人,认得清形式,自觉站队,郗、蔡、贺几家朝中没有大人物,认不清形式倒也不稀奇。

不过,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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