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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宁静没有维持多久。
外面脚步和敲门声不识趣响起。
“郎君起身了吗?”是阿谨。
昨儿大半夜他把人喊起来,让收拾了两床被子,阿谨能忍一夜没问,已经不得了了。
舒适美梦终究是短暂的,李承影叹了口气,对谢长安无声问:你要不要避开一下?
谢长安道:“不必,我在帮你梳理经络,你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
阿谨站在外头,有些不安。
她是知道郎君昨天赴宴,直到半夜都没回来的,人直到下半夜才出现,让她准备被褥且不说,如今里面说话没避人,她依稀还能听见女子说话的声音。
难不成是宴上认识的女郎?
可若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又怎会偷摸进来私会?
“你去准备些早膳,放在书房就行,我待会过去用。”
很快,李承影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阿谨咬着下唇,很想直接推门进去,但犹豫半天,还是忍下焦躁,听命走了。
她知道郎君今时不同往日,不喜欢她插手管太多事。
但虽理智作如此想,心里难免失落,毕竟她自七八岁入府开始,就已经照顾陪伴痴傻的郎君长大。
阿谨习惯性揉揉胸口,近来不知怎么回事,许是惊吓接二连三,总有些烦闷。
但是当她备好早膳之后,郎君居然主动让她进去,见了那位神秘的女客。
入目是一名背对门口的红衣女子,对方一手搭在自家郎君腕上。
而李承影半靠床榻,看上去比昨日见时还要虚弱。
“这是朱真人的同门,你唤谢真人便可。”
女子徐徐转身,让阿谨看见一张不逊于小乔的脸。
她不禁轻轻啊了一声。
若说小乔的漂亮是柔弱妩媚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漂亮,那眼前这红衣女子,便是截然不同的容色。
阿谨原先还疑心郎君在外头被什么女子轻易蛊惑,此时看见就疑虑顿消了。
这样的美人,根本不可能是极易攀折的名花娇草。
“你过来。”美人的声音也如冰玉相碰。
阿谨心神一松,迷迷糊糊走过去。
谢真人在她额头上一点。
阿谨只觉眉心冰凉霎时蔓延全身,她一个激灵,茫然看着对方。
谢真人伸手摸向她的胸口,阿谨尴尬想后退,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身上抽出一根长得有些异乎寻常的黑色猫毛。
“这是什么?”李承影也很讶异。
谢长安:“猫妖不敢对你动手脚,就在她身上下了傀儡术,关键时刻可以上身操纵。”
她又问阿谨:“你近几日没觉得烦闷异常吗?”
“有!”阿谨连连点头,“奴还当自己病了!”
尤其是对李承影,她虽然忠心耿耿,却从未有过想将郎君占为己有的心思,但近来不知怎么回事,三番四次总是冒出一些偏激的念头,她知道这样不对,却没想到旁的原因去。
谢长安轻轻一振,猫毛就自燃起来,只不过这火与寻常火焰有些不同,竟是幽幽泛出蓝绿。
李承影:“鬼火?”
她嗯了一声:“照骨境的鬼火。”
只有从照骨境走过一遭的人才能点燃的鬼火。
正好给猫妖一点教训。
否则对方还以为不会法术灵力的寻常人就能任由欺凌。
……
长安城某处。
正从外面察看情况回来,准备趴下休息片刻的猫妖忽然炸毛惨叫!
她哇的呕出一大口血,额头的毛瞬间全秃了。
正忙着布阵的李恨天脸色一变,不得不停手。
“你怎么了!”
“我给李家那婢女下的傀儡丝被人拔了……”
李恨天没好气:“我早就与你说了,不要太贪心,李家有个儿子得了痴病许多年,他们跟修士有往来,要破解你的傀儡丝不难,你为何没将我的话放心上!”
虽是斥责,他仍走过来,手指轻轻摸索黑猫脑门上斑秃的那块。
“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了,这手法很凌厉。”
“我怎么知道下在婢女身上都能被发现,那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猫妖哼哼唧唧,声音虚弱不少,断了半截的尾巴轻轻拍着地面。
“不止姓朱的,还有那红衣女修,肯定是她从中作梗,上回慈恩寺外面她也拦着不让我杀李承影,若非如此,我早将那病鬼吃了,现在能增长不少功力呢!”
“技不如人就少废话,就你这点修为还想去关公面前耍大刀!”
李恨天说话毫不客气,但摸着她脑袋的力道却是极轻柔的。
“那女修很奇怪。”
他想起两人在孙家园子交手的情形。
灵力澎湃绵长,明明是大宗门弟子最爱用的路数,出手却诡异飘忽,也不是鬼修。
李恨天虽然出身小门派,但他这几年潜伏京城,见过的修士大能不知凡几,自认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那女修出手明显不拘泥于某一风格,随心所欲,却又自成体系,必然大有来历。
他问猫妖:“姓朱的修士去李家时,你是不是也见过,此人修为如何?”
猫妖道:“他没出手,看不出来,不过应该也是有些本事的,当日我原想近身去看看,但他似乎有所察觉,后来我怕暴露,就没敢再试探。”
李恨天沉吟:“他们要天工炉,就一定会跟南岳洞天的动上手,碧阳君他们也在京城,姓朱的他们应该不是对手,这场斗法应该很激烈,很精彩,但为何现在还没死讯传来呢?”
猫妖:“谁的死讯?”
李恨天:“谁的都可以,不过最好是姓朱的修士他们先死,死得快一点儿更好。”
猫妖听糊涂了:“你不是希望他们出面去对付南岳洞天,帮我们拖延时间吗?怎么又想让他们先死了?”
李恨天意味深长:“我虽然希望他们先死,又希望他们能活得久一点。”
猫妖懵懵懂懂,眼睛已经开始发蒙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因为你太笨了。”
李恨天慈祥摩挲她的脑瓜,说出来的话很伤猫。
“如果不笨,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修为低微的小妖修。”
猫妖龇牙不满:“我修为还低微?!那是给南岳洞天那帮小人给暗算的!”
李恨天挠挠她的下巴,重新让猫妖慵懒下来,身体发出舒适的咕噜声。
“他们先死的话,就可以为阵法添上最后一笔。不过他们没死也无妨,可以帮我们引开碧阳君的注意,所以我说,既希望他们死,又希望他们活。如果那女修能侥幸逃出宫,就一定会来找我们,我给她留了方位符。”
猫妖兴奋起来。
“然后呢,你要与他们合作,联手对付南岳洞天?”
她见李恨天收回手,开始打磨之前没有完工的木头榫卯,头顶失去抚摸,不满咕哝一声,伸长了脑袋过来顶他。
“姓朱的和那个女修能打得过碧阳君吗?碧阳君可是武仙境了,万仞山也是武心境圆满,又有法宝护身,这次南岳洞天倾巢出动,他们两人怕是没法与一整个宗门抗衡的。”
“五郎!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五郎,如果还缺填阵的,要不让我去吧,反正我的伤也好不了了……”
“不行。”
李恨天终于停下手中动作。
“你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猫妖努力说服他:“你那个大阵非比寻常,还差许多东西,我也讨厌南岳洞天的人,那些修士高高在上,还重伤我,我也不是全为了你……”
“闭嘴。”
李恨天捏住她的后颈皮。
“为了对付南岳洞天,我可以不择手段,但是,你不是我必须牺牲的代价。”
你不是代价,是我的同伴。
他松开力道,揉揉猫妖的后颈。
“就算没有那两个修士,也不妨碍最后的成果,有这个就够了。”
他拿出一个匣子,拇指按住机关,啪嗒一下匣子打开一条缝隙。
猫妖抽抽鼻子,灵敏的嗅觉让她兴奋起来,开始围着匣子打转绕圈。
“里面是什么,我闻见了……”
“龙骨。”
李恨天直接告诉答案,把匣子彻底打开。
白玉一样的骨头放在匣子里,乍看更像玉而不是骨。
“确切地说,是蛟骨,蛟龙的骨头。”
猫妖很讶异:“你藏得可真深啊,压箱底的宝贝了吧!”
她伸长了脖子,半个猫脸都探进去,忍不住用舌头轻轻一舔,随即哆嗦一下。
“刺激!”
李恨天:……
他默默提溜着猫妖扔远一点,顺便把匣子关上,免得她跟见了鱼骨头一样。
猫妖恋恋不舍舔着舌头,还挺遗憾。
“这哪来的,以前怎么没见你拿出来?”
李恨天:“从我师妹那里拿的。”
猫妖:“你还有师妹?不是一整个师门都死光了吗?”
李恨天:“她叫鲜于映,得到这块龙骨之后就被许多人盯上,最后找到我,把龙骨交给我。她以为舍弃万树梅花潭的身份,逃得远远,就能独善其身,结果还是丢了性命。”
猫妖:“她死了吗?”
李恨天:“死了,也没死,在阵里。”
猫妖听懂了,她打了个寒噤,身体下意识炸起毛,一根一根,在寒风中颤栗。
李恨天:“所以,不要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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