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案之上,放着董卓、董越、董旻、董璜、杨定、李蒙、樊稠、李傕、郭氾、张济、王方,还有一颗很新鲜的胡轸的人头,他们都已经用盐腌制得很好,除了看起来像腊肉外,没有其他任何的不妥。
段煨看着这一排,大小各异,表情不同的头颅,心里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他知道董卓这群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当初跟着董卓,其实就是想离开西凉那块常年风沙,盗匪遍地的地方。换一个温暖湿润,能好好种地的地方就已经满足。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严格约束军纪,与地方豪门望族打好关系,正是因为这点善念,让自己的人头还在脖子上。
看来,坚持自己的操守,终归还是对的。昔日嘲笑我迂腐的这几个,人已经都凑齐了。
不对,还差牛辅。
那日天子言:等凑齐了人头,就给牛辅送过去,不出意外的话,牛辅会还你一颗他的人头。
段煨知道天子不简单,不过两军对垒岂能儿戏,这些人头送过去,牛辅只可能做困兽之斗,他手里的兵力可是董卓的嫡系,占了西凉军的大半,足足十万之众。自己这边区区三万,要逼迫牛辅自送人头吗?
“唉,难道是天子要借刀杀人?”
西凉出来的这批人,就剩下自己和贾诩。
很明显,这很像是让西凉兵互相残杀,再由朝廷出面来收拾残局的好打算。
段煨看着这些西凉老乡,竟也升起物伤其类的情绪。
罢了罢了,终归大义名分在朝廷这边,某家也就按旨意办事吧。
贾诩还好歹送了三颗人头纳了投名状,自己还寸功未立,这一战我要让天子知道,三万打十万,某家是有真本事的!
遂命人,将人头收好,让信使连同诏书一并送入安邑县城牛辅军驻扎之所。
段煨军之前已经将军队抵近安邑县四十里的地方扎营,之前双方都没有开战的意思,所以留出来了四十里的缓冲区。
传令三军,开始挖陷马坑,搭拒马,三万兵着甲备战,同时派出斥候,严密监视安邑县城。
……
牛辅中军大帐内。
有个身穿黑色大敞的巫师,在用蓍草卜算,用手扒拉着,再用手指掐算,口中念叨着奇奇古怪的音节。
牛辅在一旁看着心急,却也不敢打扰巫师,只得在大帐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地还叹上一口气。
一炷香的工夫,巫师突然停止了口中的呢喃,牛辅立马就察觉了,忙问道:“大巫师,如何?”
大巫师狂咳不止,最后竟咳出一口血,眼睛也变得赤红,并没有理会牛辅的话。而是又将蓍草在手中来回搓动后,再次撒在地上,闭上眼睛又开始念念叨叨起来。
牛辅见大巫师这样,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妙。
就在这时贴身护卫胡赤儿来报,言段煨的信使赶至。
牛辅彷徨地看向大巫师,这时大巫师似乎是被胡赤儿打断了卜算,停下手上的动作,睁开眼睛,一双瘆人的白眼珠,褐色的瞳孔看向牛辅道:“大凶!”
牛辅觉得自己好像一脚踩进泥潭里去了,两条腿变得不受控制,脑子里轰轰地响,身子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大巫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道:“牛将军,你可是一军统帅,岂能如此?”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生机。”
牛辅闻言,似乎看见了一丝希望,忙问道:“大巫师请讲。”
大巫师道:“与李傕、郭氾、张济、贾诩四大校尉,合兵一处,或许可以破局。”
此时,刘协已经关闭了渑池、潼关一东一西两条路。南边是段煨的军队,往北是那支白波军。
他现在无法得知安邑县以外的事情,又不是善谋善断的人,如今被大巫师提醒,觉得这四个人虽然级别不高,但却是西凉军的中流砥柱。
“对,咱们手里有十万兵,不信了,还打不穿渑池!”
牛辅双拳紧握,再给自己鼓气,这才撑着地勉强站起来,对胡赤儿道:“请人进来。”
胡赤儿领命,很快就把人带了进来。
来使向牛辅拱手行礼道:“牛将军,许久未见,看您气色怎么不太好。”
牛辅瞪着来使,没有说话,他认识这人,昔日段煨来传信每次都是此人,一个贫了吧唧的家伙。
使者看牛辅没有寒暄的意思,就继续说道:“在下奉后将军段将军之令,送来圣旨和礼物。”
牛辅闻言,心中生了一丝侥幸,想想自己手握十万西凉兵,小皇帝若不赦免自己,把自己逼急了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牛辅故作镇定道:“念吧。”
使者也不想搞什么接旨的礼节,这种时候,往往少说一句话,自己就不会死。
于是,从怀中掏出圣旨,打开后念道:“牛辅乃恶首,枭首示众,麾下降者不杀。”
圣旨很简单,使者一边念一边偷瞄牛辅。
牛辅大怒道:“那個小皇帝就不担心某家率兵打回雒阳吗?”
使者立马变得唯唯诺诺,点头哈腰道:“牛将军莫生气,您奉旨不?”
胡赤儿喝道:“我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牛辅跟看着死人似的看着来使,冷冷地道:“礼物是什么?拿出来看看,老夫没猜错的话,是董公的人头吧。”
使者一挑大拇指,赞道:“牛将军果然神机妙算。”
不等胡赤儿,牛辅发作,使者让人抬进来一个布袋子。
解开拴在袋子上的绳子,就跟挑西瓜似的,从里面拔了拔,就捧出一颗脑袋,果然是董卓的人头,面目狰狞。
“这是陛下亲自砍下来的。”
接着又顺手拿出杨定的人头,指着人头怪异的表情道:“这是吕侯捅了他的后腚,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砍得他的脑袋。”
两颗人头摆放好后,又拿出一张又笑又哭的脑袋,啧啧称奇道:“说来,董旻还是有福气的,是在大殿上自己笑死的。”
“够了!”牛辅咆哮起来,用手捂着胸口。
胡赤儿一脚就把这个多嘴的使者踹了一个跟头。
牛辅手哆哆嗦嗦指着布袋子道:“一口气都倒出来,我看看还有谁?”
胡赤儿掀起袋子底部,人头就咕噜咕噜滚得满地都是。
赫然他寄予希望的李傕、郭氾、张济的人头也在其中。
牛辅眼前一黑,人就栽倒在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转,睁开眼睛,那些人头,已经没有了,他多希望这就是一场噩梦啊,可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信使,依旧在大帐一角躬身候着。
“贾诩贾文和呢?”牛辅仅存的一丝希望。
“您说的是贾少府啊,李傕、郭氾、张济就是他献给陛下的。”
“胡……胡轸呢?”
“刚才您没看见吗?”说着又去布袋中去翻找,“确实脸有点焦糊,您没有认出来。”就要把人头拎出来,被牛辅出手制止。
“还有什么要传达的消息吗?”牛辅咬着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信使摇了摇头道:“段将军说您要是不奉旨,明日大军来攻,别的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