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仔细听来, 陛下的嗓音里,似乎……还带着点儿控制不住的颤意?小黄门竖起耳朵,但过了许久,除了夜晚穿梭在宫廊间的风声和树叶沙沙声外,他什么都没听见。正好奇着,他突然想起之前安竹教训他们,陛下和霍将军单独在御书房商讨机密事要时, 任何人不得偷听靠近, 违者重罚。想起安公公当时冷凝的神色,小黄门顿时打了个寒颤, 赶紧往廊下站了几步, 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御书房内, 袅袅雾气朦胧。幽幽的檀香气息弥散在书籍桌案间, 烛火稳定地燃烧着,照亮一室光明。一只飞蛾循着光而来,满心欢喜地落入烛光中。在碰到焰心的瞬间, 歘地蜷缩起翅膀坠落而下。而在屋中的另外一个角落,引火烧身的过程却被人为地残忍拉长了, 变成了一场缓慢又磨人的酷刑。朦胧烛光间,郦黎竭力睁大眼睛望向前方,但盈满眼眶的泪水还是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呼吸声如雷贯耳,瞳孔渐渐涣散,只能依稀听到耳畔霍琮一下又一下、低沉又坚定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他深深低下头,小口小口急促呼吸着,感觉自己握着的像是一柄粗如儿臂的烙铁,手腕的酸痛和濒临极限的冲动让他不自觉放慢了动作,下意识挺起腰,临到头,却被霍琮残忍地制止了。霍琮吻了吻他湿红的眼尾,漆黑双眸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怀中人,说话声音也有些不稳:“我还没有,继续。”郦黎倒在他怀里,浑身像是过电似的抽搐了一下了,“把、把你的手拿出来……!”他简直要崩溃了,他丫的自己都三次了,这人居然一次都没结束!甚至还要继续!霍琮低笑起来,眉目温柔,但动作却丝毫不减残忍本性,因为这是某个不听话的小孩自找的:“不舒服吗?明明前后都流了很多水。我的lily,果然天赋异禀,听。”说到后半句,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气声的尾音像是羽毛似的搔过耳膜,刺激得郦黎再度闷哼一声。郦黎被霍琮的荤话堵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要气晕过去,可他没办法捂住耳朵,搅动间的细微水声在耳畔无限放大,身体内部的疯狂却拽着他战栗不止,犹如明亮烛焰旁,蜷缩着苟延残喘的飞蛾。他恍惚间想着:这还没到最后一步呢,只是稍微撩拨了一下,霍琮就这么疯……要真等上本垒,那自己,还能下得了床吗?郦黎断断续续地说道:“邵钱他们、马上……马上就要来了……”“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会被听到!”“没关系,这样就好了。”霍琮淡定地吻住了郦黎微启的饱满红唇,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的调羹,垂下眼眸,慢斯条理地吮.吸着、描摹着唇型轮廓,牵勾缠.绵,将郦黎发出的所有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听到“唔唔”的微弱抗议。霍琮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还趁火打劫!郦黎实在受不了了,好不容易有了些许喘.息的余地,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乞求:“你有完没完?我手都快断了!”霍琮叹息一声:“你看,我就说让我自己来,你骗不听。”郦黎:“…………”他怒视着霍琮:手断和腰断屁股疼的区别,我还是明白的!在郦黎看变态的目.光中,霍琮加快动作,腹肌挺动,闷哼一声,终于结束了这场漫长的酷刑。郦黎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时身体近乎虚脱。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场胡闹的结果就是,他和霍琮身上的衣服都没法穿了。霍琮的前襟被他用手术刀划开,彻底报废;至于他身上这件帝王常服……郦黎嫌弃地把皱巴巴沾了许多不明液体的衣服丢到一边,在霍琮微微讶异的注视下,从博古架的最下面翻出了两套新衣——正好他和霍琮,一人一套。“没想到你连这些都准备了。”霍琮在一旁的铜盆洗完手,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满脸通红的郦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换衣服。他露出恍然的神色,突然冒出一句话:“所以其实你一直想……”“不想!我什么都没想!”郦黎恨不得穿越回半个时辰前,狠狠给那个主动撩拨霍琮的蠢货一巴掌——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非得被艹得哭天喊地叫爸爸了,才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是吧!等两人都换好衣服,郦黎脸颊上的热度终于降下来了,他用力拍了拍脸颊,瞪了霍琮一眼,把桌案上讨论了一般的地图卷起来收好,并决定在霍琮离开前再也不要和对方讨论任何军事相关,免得对方还有自己上头——他可不想把御书房变成战场。郦黎想起自己方才的冲动,也忍不住老脸一红。为了遮掩,他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通风,正好瞧见安竹领着邵钱和另一位商人提着灯笼朝这边走来,瞬间后背一僵,扭头着急忙慌地问霍琮:“我身上没什么不对吧?”霍琮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快点儿啊,他们马上就要来了!”郦黎急得上火,霍琮见状也不再故作沉吟逗弄他,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腰带,又压平了额前翘起的头发,“这样就好了。”“参见陛下。”一无所知的邵钱带着那名商人,站在御书房外朝郦黎行礼。郦黎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真的就只差两分钟的时间……他佯作镇定地清清嗓子道:“免礼,进来吧。”邵钱起身走进门槛时,余光注意到被丢弃在角落里的一支细长毛笔,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笔杆上似乎还沾着些水迹……?“咳!”郦黎重重地咳嗽一声。邵钱赶忙收回注意力,全神贯注地听陛下说起了正事。不过一支毛笔而已,他想,估计是陛下用的不顺手,就随意丢弃了吧。郦黎定了定神,把玉米的事情给邵钱说了一下,又仔细询问了一遍那名商人是从哪里得到的。在得知那名商人也是偶然间在码头收下的这箱玉米时,他不禁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找不到那艘船队的来历吗?”他不死心的问道。商人犹豫着回答:“草民只知道那是一群胡人组成的商队,卖给我这箱货物的是个大食人,但这些胡人商船很少出现在码头,因为海外风浪大,他们想来我大景,也是九死一生。”“大食人……”竟然是阿拉伯那边来的吗?一想到美洲大陆已经被发现,郦黎就心中一沉。但听完商人的话,他又放心了些——这个世界的造船技术,似乎目前都还不太发达,就算真有到达美洲的商船,也和哥伦布那时候的情况大不相同。生产力跟不上,意味着他们暂时没法开启大航海时代,估计这些胡人也是碰运气没翻船,这才把玉米带到了大景。退一万步说,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还存不存在美洲呢。“机缘巧合也好,无心栽柳也罢,”郦黎回过神来,肯定地看着那名冯姓商人,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把良种引进我大景,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朕要重重的赏你!”自从霍琮给他送了一大笔钱,升仙大会又大赚一笔后,郦黎说这话时腰板都比从前挺得更直了——没错,朕有钱!那冯姓商人激动得满脸通红,当即跪下叩首谢恩:“多谢陛下!”郦黎又提醒他:“你方才说,你祖上是渔民,本朝虽不重商,但朕有意发展我大景海上贸易,不仅是为了扬我国威,更是为了大景百姓食能果腹,三餐无忧。将来你在沿海一带,还有我大景周边诸国,记得要多留意这些新奇的粮食作物,一旦有发现,统统带回来给朕或是霍将军过目。”冯姓商人猛地抬头,甚至都忘了大不敬,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郦黎。陛下说的这句话,背后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们这些做生意的更明白了。这是让他们放手去干的意思啊!想起从前做商人时,明明已经各种打点讨好装孙子,还要被官员斥骂“商人狡诈、与民争利”,如今陛下这话一出,冯姓商人简直比得了赏赐还要高兴百倍!他热泪盈眶道:“草民明白!”“邵钱,你也替朕多留意着些。”郦黎看向邵钱,“这人是你们白鸽商会的吧?”邵钱:“回陛下,是的。”“把他的事迹宣扬出去,告诉天下商人,朕喜欢的不是什么海外的新奇玩意儿,是粮食作物,金银财宝,还有各种我大景没有的书籍技术,是那些能造福万民的东西,明白吗?”邵钱和那名商人同时应下,其中邵钱的声音格外响亮。临走前,郦黎又让邵钱单独留下,附耳低声和他叮嘱了一句话。邵钱瞳孔一缩,肃容道:“臣会责人安排好的,陛下放心,必定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等他们都走后,霍琮问道:“你打算明日就开始?”“宜早不宜迟。”郦黎回答,语气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马上秋闱就要开始了,等这批人才选拔完,六部这些蠢蛋就可以给我滚去海南种椰子了。”霍琮:“想吃椰子了?”“……你关注点真的好奇怪啊!”郦黎大声嚷嚷起来。霍琮勾了勾唇:“虽然暂时没法让你吃上椰子,等我打下豫州,给你送几个会做豫菜的大厨来,我记得你喜欢开封菜。”郦黎又瘫回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喜欢……折腾了那么久,有点儿困了。”他谨慎地打量了一眼霍琮,在判断对方暂时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后,非常自然地朝霍爸爸伸出双臂,理直气壮地要求道:“背我回去。”霍琮顿了顿,顺从地背对着他单膝跪地,郦黎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男人的肩颈处,闭目养神。月夜沉静,一路无话。就在霍琮即将迈过寝殿门槛时,郦黎忽然低声道:“你记住了,这辈子,我会跟你一起死。”“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为了我,也要保重好你自己。”霍琮眨了眨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他都明白。*次日黄昏。“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街道上远远传来打更人的吆喝声,自从陛下下令,京城内打更人还要肩负起消防检查的责任后,每到傍晚家家户户升起炊烟时,就会有打更人在城中巡逻检查,提醒百姓们要注意防火防盗。暮合四野,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被山崖吞没,打更人的身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正当他以为,今日依旧是平安无事的一天,准备照常收工时——“轰——!!!”伴随着一声巨响,大地震动,鸡鸣犬吠,四面八方传来无数惊慌失措的孩童哭声、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