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叫我沐秋就好了,”我瞭然地接下了话,“我还是觉得这样的称呼最是亲切了。”
“好,”罗贞轻点了点头,看上去却好似松下了口气一般。她抬头望了我一眼,方重又接着刚刚的话道,“我知道沐秋这些日子定是很忙的,倒是沐秋你不要怪我硬是要住进王府给你多添了麻烦。”
“呵……”我轻笑了一声,也不再玩笑,“我们之间就不必这般的虚礼了。这么多日未见,我可有许多话要与罗贞你说呢。”
“恩,沐秋……”低应了一声,罗贞略顿了一顿,望着我的目光微微错了开却渐是有了些飘忽游移,“其实,我也有些话是要与沐秋说的……”
“哦?”眉头微动了动,我有些诧异地看着罗贞微有闪烁的神色,不由稍正了正神低下声音道,“罗贞可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罗贞微垂下了眼帘,面色似转过了几分迟疑,双唇嚅嗫了几下好似有话在口中转了几圈,不过出口却是,“我……我不知道该怎样说……”她说着,双手紧攥了攥衣角,目光却是不觉地飘向了格窗外。
我不由轻皱了皱眉,看着罗贞这副犹豫的样子心底无由突入而至地一股不安的感觉。顺着她的目光望了去,只是见廊檐下恭身侍立着几个随侍的丫鬟与侍卫,也未见了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收回视线,我正欲开口问她,耳边却再是响起了带着几分踌躇又似有几分无奈的声音,“沐秋可是,还在查寻瑄王爷的下落……”
“什么?”我蓦地站起了身,双目定定地凝向面前侧首对着自己的女子,“你,罗贞……你可是知道瑄王的下落?”
“我……我亦是一直在北夷境内寻找着瑄王爷的下落,直到决定随使入都的那日前,方是在湜水下游的吉剌部附近听闻了一则消息。”
“吉剌部?”重新坐回几边,只是放在身侧的双手却是紧紧攥握了起来,可却仍是难以抑制心口那股越加急剧的跳动。
“沐秋,”罗贞终是将视线由窗外转了回来,她抬头望了我一眼,轻咬了咬唇角道,“是否无论是怎样的消息,你都定是要知晓个结果?”
“是……”手紧贴抚住了心口,我阖了阖双眼,直待骤然空茫的视野里重聚了一丝焦点,缓缓低道,“还请罗贞如实告之。”
“我便知道……你们都是……”低低的轻喃声模糊吞咽在了喉咙里,一瞬的静默后只是一声极轻的嘆声,“吉剌部中曾有人在湜水河中救……捞起一个男子,嗯……或者说是一具……一具尸体。据部落中的人形容,那个人的身形相貌还有漂流的时间以及身上的伤口都完全……”
“不,不会……”霍地再次站起身,我稳了稳微晃的身子,沉声开口打断她的话道,“便是那所有的一切都符合又能说明了什么?没有亲眼看到,又有什么可以证明……”
“沐秋……”罗贞亦慌忙站了起来,却是避开了我直望入她眼底的视线只低头探手自腰间的革袋中摩挲出一物小心递入了我手中,“得到消息时,部落里早已依俗例将尸体火焚……没有留下任何可查的痕迹。只这一物被人留了下来,据说是——在河中将人带上岸时,那人虽气息已绝,手中却仍是一直紧紧地攥握着的……”
“这是……”我怔怔地看着摊开的掌心中多出的物什——光滑莹润的白璧、斑驳妖异的红芒,从中而折展布裂痕的半玦残佩……
指尖蓦地一颤,冰凉触感沿着掌心仿若直渗入了心底,盈心而上一股难以呼吸的窒息感瞬间笼罩了全身。眼前完全黑下来时,只听得身旁罗贞的一声惊呼,“沐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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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故人新逢...
车马喧嚣云集、人流穿梭不息,建安都城仍是那般触目尽皆繁华。
挥手合掩了微敞着fèng隙的车帘,我淡淡自车窗外收回了视线,禁不住抬手轻揉了揉微是有些发晕的额头。
“小姐,你感觉怎样?”不经意的小动作,却是令坐在一旁正不错眼地望过来的小桃丫头反she般地跳了过来,一脸紧张地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
“……不过是马车颠得久了有些头晕罢了,”我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睨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不用这么一副夸张的样子吧?”
“呼……没事就好。”小桃闻言却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皱了皱鼻子小声抱怨地道,“小姐还说呢,昨日也不知是谁突然就那般昏了过去,不知吓坏了多少人。”
“说过多少次了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忘了我也是个大夫,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身子吗?何况太医不是也说过了没有任何大碍吗。”
“谢天谢地没什么大碍。可也总该好好歇养个几日吧,小姐却偏要今日一早就出门。说到这去庙里上香,小姐不是一向都不信这些的?”
“难为小桃姑娘这会都返程回来了还不住了嘴,这一路上我这最累的便是这一双耳朵了。”我忍不住翻了翻眼睛,“怎么,你难道就不想出来走走?”
其实去到哪里又有什么所谓,自己也不过是想四处走走可以透出那股郁在心底的沉甸甸的窒闷感罢了……一炷高香便真的可以祈求得菩萨的庇佑吗?呵……便是佛祖当真有灵,也断是不会理会如自己这般急而抱佛脚的傢伙吧?
“小姐不愿听,奴婢不说也就是了。”小桃努了努嘴,到底老实地没再多言。只可惜不过静下了片刻,便又转了转眼珠挑开了另一道兴致不减的话题,“不过王爷可真是什么都依着小姐你了,小姐说想出来走走,也未多问却是调派了最精锐的亲卫随行护卫着……”
摇了摇头,我阖了双眼索性也不再接言,只当是飘过耳边的噪音全化作背景了。不过……我不由微不可查地轻皱了皱眉——或许,这丫头近日里是与萍儿走得太近了些……
马车已是驶到外城最为热闹的东街左近,车速也越发地慢了下来。闭目养神却也百无聊赖之际,兀地,忽是听车幔外传进了一道恭谨而又不失了清雅的问询声,“不知可否是璃王府的马车?”
车身渐停了下来,可以听到外面侍卫与来人往来的几句对答。我渐渐挑起了眉端——这个声音,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屈指轻敲了一旁探头探脑向外窥看的丫头一记,我起身掀帘,迳自步出了马车。
“见过璃王妃。”玲珑玉冠、绛红锦衣,周身仿若华光潋滟的翩翩公子,正逸然立于车前倾身半俯向着自己遥遥一辑,“王妃可还认得在下?”话语间,来人已是直身望来,手中摺扇抖然轻展。两簇剑眉斜挑着风流、一双凤目笑含了桃花。
眼角不觉地轻抽了抽,我半阖了有几分刺到的两眼,强扬了一丝笑意颔首回道,“……肖公子,别来无恙。”
“今日真是有幸能够巧遇到王妃,还望王妃不要怪罪在下太过唐突的邀请。”萧逸尘一面在旁引着路一面语含几分歉意地说着。只是手中摺扇轻摇一派闲散的意态,可是一点没看出哪里有歉疚的意思。
“肖公子不必介怀。”我也只是平平一句虚笑应过了。抬头看了眼已经出现在视野里邀月楼从不对外开放的后座别间,想也知道这间酒楼便是身边这位肖公子的置业了。心念微动,我想自己已可猜得他口中的那位故识会是何人了,心底倒是不由有了几分的好奇,“难得是这般巧遇,我也很高兴可以一见往日的故人。”
门扇在眼前轻推了开,看着对面倚窗而立那一袭清雅紫衣、绝丽的面容上亦转过了几分讶色的女子,我不由于心里暗道一声——果然……
“你,你是……林……”瞬间的诧异后,那有着倾城绝色般容颜的女子亦淡敛了容色,收住讶然脱口的呼声,徐徐走上前盈盈曲膝了一礼,“民女见过璃王妃。”
我淡牵了牵唇角,抬臂虚扶,浅笑道,“娉嫣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柳娉嫣……这个当初只是初见便已令自己惊艷之极的女子。却是未想到今日会这般的再次相见,而且看之前萧逸尘的话中之意,应是柳娉嫣一直有意想见自己?这也是令我感到一丝好奇的地方。
“你们慢谈,我便不在这里碍眼着两位姑娘的眼了。”一声轻笑声插了进来,萧逸尘走过柳娉嫣身边,很是自然地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即又对我微一颔首,目光在房内略略扫过。四下几个侍立的丫头皆当即低头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