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 狂妄!”
分灵的死亡对本体似乎没有影响,但在闻炤的穷追猛打下,灵体维持得不像刚出现时那样清晰。
不过声音依旧浑厚,层层叠叠回荡在空旷的废墟上, 还没完全落下, 胯·下的马前蹄一抬, 抢先发起冲锋。
他身外有浮现出淡蓝光华,额前旒珠齐动, 华贵衣摆起落飘扬,刹那来到江雨行面前, 长剑高举,斩下!
江雨行抬手张开死域。
幽黑冷寂的领域里无声钻出一根地刺,既快又狠地向马腹一刺——
却刺空了。
只见嬴氏先祖灵骤然闪现到闻炤背后,正往下落的剑斩向他脖颈!
声东击西。
“老登,战术不错。”闻炤敛低眼眸,冷哼一笑,右手刀换成左手, 反手提刀,回身格挡!
嬴氏先祖灵在马上, 占尽高度差的优势。
就在此时, 江雨行开出第二个死域。
就落在闻炤脚下,藤蔓贴着他脚底向上隆起,猛一下把他送到半空。
刀刃正好撞向嬴氏先祖灵的长剑。
咒的暗红从刀上倾泻, 越过剑身涌向灵体本身, 飞快蚕食掉他身体周围的淡蓝光壳。
这还不算完。他借反作用力继续向上, 跃到比嬴氏先祖灵更高的位置, 再次更换握刀的手, 竖刀向下劈斩!
暴戾的黑芒如瀑倾出,覆盖住上一刻的暗红。
这次是鬼咒的“鬼”状态,效果简单粗暴,能将伤害数倍放大。
嬴氏先祖灵被生生斩出一个豁口,也被狠狠摁进底下的死域。藤蔓螺旋向上,先缠绕住马,紧接着绞上他的身体。
然后狠狠向内收拢——
嬴氏先祖灵吃痛闷哼。
他先前就在和闻炤战斗,早就不是一开始的状态,当机立断,舍弃马匹和被束缚住的下半身,仅带着上半身闪到十几米外。
江雨行紧追。
对于高位的灵来说,三维世界的距离并不算距离。
江雨行不是纯精神态的灵,靠的纯粹是自身力量。
被收敛的力量场重新展开,比先前更加肆意,周身黑芒浓得像是厚重的鸦羽,几乎要把他淹没。
这让他无法再完整地维持着人类模样,手臂生出漆黑的鳞甲,半边脸颊覆上鸟羽,漆黑的眼眸冷得像是无机质的玻璃,脚步途经处,被压折的荒草彻底枯萎,失去生命。
“原来你……”嬴家先祖灵睁大眼睛。
江雨行五指成爪,径直向灵体心脏位置抓去,声音淡漠:“继续闪啊。”
嬴氏先祖灵再退,出现在百米开外,长剑高举。
在远处的灵体兵马们立刻聚拢到他周围,排出保护的阵型。
江雨行瞥了一眼:“没有意义。”
他径直走过去。
死域第三次开启。
每往前一步,便向外扩大一分。
幽黑占据大地,苦冽深寒的气息漫遍山野,将触及到的一切都染上沉重和冷寂。
连风都不再轻盈。
偌大的王城废墟里,不再轻盈的风压制住灵体兵马,将他们死死摁进死域。
难以挣扎,无法挣扎。
一双无形的巨手拽住了他们,顷刻间融进黑暗、消散殆尽。
然后藤蔓剧烈攀升起,如同一条巨蛇,飞速向嬴家先祖灵咬过去。
嬴家先祖灵又一次疾退。
但这一次,没能逃过。
鬼咒的空间通道出口突然落到他身后。闻炤闪身而出,艳红的刀身在暴涨的黑芒中如蛇吐信,将他仅有的半个身体用力咬住,重重摁向死域。
下一刻,藤蔓拥住他。
死亡的刀斧也一拥而上,是江雨行覆满鳞甲的手臂,狠狠贯穿嬴家先祖灵仅剩的半个身体。
然后翻手朝上,攥住心脏的位置,收指捏紧。
灵体当场溃散,化作光尘向外飘去。
但江雨行不允许他就这样散了。
江雨行又一次收敛起死的力量,反手倒扣出一团生域能量,将破碎的嬴家先祖灵锁住,另一只手从虚空拖出个碗,按进碗里,走向隗,放到它面前。
隗低头就吃了起来。
高位灵可是不可多得的食物和补品,吃前几口的时候它还有些虚弱,多吃一些后,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有力。
唯独嬴家人满面惊恐,目睹着这一幕,好像被捏碎的、被一口一口咀嚼吞咽的,是自己。
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设想不出的一幕。
在他们看来,虽然这两个人曾一起驱逐过上位神的分神,但降下的分神会受到容器影响,而当时进行神降的嬴序也不是多强大的人,躯体一旦被损毁,神明自然不能再逗留在人间。
所以神被驱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在他们眼里,闻炤和江雨行这两人是强,但也强没到可怕的地步。
而且灵和神不同,神无法亲临大地,但灵体可以。
而且,他们请来的灵,是在两千多年前、人类还没被锁住上限的年代,站到顶峰的升华者的灵!
在那个遥远的年代,升华者可不叫升华者。
在那个遥远的年代,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被划分成四个位阶,“升华”不过是其中之一!
可现在……可现在他们嬴氏位阶远超升华的先祖,灵体亲至,竟被这两个人切西瓜似的,两三下就给切碎了?
“怪物……”有人惊恐出声。
“走!”齐刘海迅速作出反应,喝令手下撤退。
“嘿,真觉得自己还能走掉?‘郗玉年横剑上前,拦住这群人去路,笑得核善。
“把人拉到一起。”秦画对他喊道。
为了加速完成仪式,她和十八消耗了大量精力,都白着脸、额头挂满汗,但眼神非常亮,咕噜灌完回复药剂,瓶子往地上一砸,进入战斗姿态。
“哦?oi!”郗玉年接收到秦画的想法,重重一点头。
他不再把人往死里打,而是上来一个,就抡起重剑砸一个,把人砰一下挥到秦画的方向上。
嬴家人也不是傻子,纷纷绕开走。郗玉年也不强求,主动冲过去,重剑一压、再往上一掀!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重剑都要被抡出火花。
秦画翻开手上那本比砖头还厚的大部头,一把抓下其中的十几页,大喝丢出:“查拉图特斯拉如是说!”
书页飞向被郗玉年热情聚集起来的嬴家人。一股狂乱的力量也涌向他们。他们的动作瞬间变得迟缓,更有人原地打起摆子、左右摇晃不定。
哲学攻击。
本质上也是一种精神攻击,将对手无法理解的知识轰进他们的大脑,从而造成迷乱眩晕!
但使出这一击,秦画好不容易补充起来的蓝条重新见底,也倒退着走了两步,被十八搀扶住才勉强站立。
“接下来是你们!”郗玉年连续几个纵跃,来到被护着撤出了一段距离的嬴家小姐少爷们前。
这一趟奔袭,他手里除了重剑,还多了个麻袋。
他算着距离把麻袋往那几个姓嬴的身上一扔,冲着另一个方向大吼:“家人们,快看,这些姓嬴的已经在王城里搞到这么多好东西!”
那个方向上,赫然有两队正好刷在附近、听见声响摸过来的探索者。
而更远的地方,也有人朝这里靠近。
“听他们说,地底深处还藏着王器!”
“那可是王器啊!不如一起把他们做了,要知道,尸体能说出来的线索,可比活着的时候用嘴说的多!”
先前嬴家人怎么说他们,郗玉年就怎么还了回去,声音一句吼得比一句更大。
那些探索者队伍明显出现骚动。
远远听起来,也很有加入的意愿。
毕竟愿意进彼界的、有能力进彼界的,除了正规的官方势力和组织,又有多少是好人?有机会当然要抓住啦。
蹬蹬蹬。
他们的脚步声加快了,愈发具备目的性。
嬴家的少爷小姐们神情大变。
“不要欺人太甚!”齐刘海瞪着眼,恨得几乎要把牙咬碎,“别以为我们已经亮完底牌了!”
此时梼杌进食完毕。
江雨行终于抽出空闲,起身看向他们。
他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仔细扫过,说:“有一个问题。”
齐刘海怒极反笑:“呵,又想拖延时间?”
“‘小心灵官’。”
江雨行语调平平地念出,漆黑的眼眸主注视着他们:“为什么?”
“这是一句预言,也只给了这样一句。”嬴旋说道。
“这样。”也就是问不出所以然的意思了。江雨行面无表情。
“让他们走,否则仪式白搞了!”郗玉年回过头,冲江雨行挤眉弄眼。
“不想让了。”江雨行回道。
他目光扫过满身伤痕的郗玉年,扫过精疲力尽的秦画和十八,扫过看上去终于不那么虚弱的隗,垂下手,继续对嬴家人说:“你们再进行一次神降吧。”
不然杀起来挺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