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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卡特赖特在牙缝里塞毒药,在见到阿加莎之后,就咬破毒药自杀的事情,令人始料未及。
阿加莎虽然经历过一些案件,也会去一些案件现场和看现场勘查的照片,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生命流逝。
她有些震惊,没想到莫里亚蒂居然能让这些亡命之徒对他那么忠心。
莱斯特雷德先生对在问审讯室发生的事情感到抱歉,他亲自送阿加莎回摄政街,并且叮嘱阿加莎一定要注意安全。
莱斯特雷德:“莫里亚蒂教授还没被逮捕,老卡特赖特的话未必是假话。”
莫里亚蒂落在米尔沃顿手里的把柄,应该已经被福尔摩斯拿到,曾经名震一时的数学天才,如今已经沦为亡命之徒。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阿加莎的话应该真假参半。可在阿普尔多尔别墅的时候,他一直跟阿加莎在一起,阿加莎不曾有一秒钟离开过他的视线,所以她不太可能亲自去拿到米尔沃顿留下的东西。
他也派人盯着阿加莎,说是二十四小时盯梢都不为过,并没有发现阿加莎跟什么人接触过,就连阿加莎为霍格博士处理文书,给求助者回信的东西,他都看过,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信息。
在他那么严密的盯梢下,可是米尔沃顿留下的东西还是落入了警察厅手里……除了福尔摩斯有这个能耐,不会再有别人。
阿加莎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裹挟进这场风暴里,脱不了身。
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她跟莱斯特雷德先生说:“那不是假话。老卡特赖特在审讯室坚持了两天不跟你们交流,就是因为知道你们在遇上难缠的嫌疑人时,我可能会出现。他要亲自转述莫里亚蒂教授带给我的话,才会等到现在,否则在你们逮捕他的时候,他就会自杀。”
父亲以前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在谈判或是审讯过程中,一旦嫌疑人已经达到目标,就会导致悲剧的发生。
只是谁也没想到老卡特赖特一直不说话,就是等警方去请她来。
莱斯特雷德先生为自己的疏忽感到内疚。
阿加莎安慰他,“莱斯特雷德先生,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的,你没必要自责。”
正是谁也想不到,更显得莫里亚蒂这个对手的强大。他擅长蛊惑人心,让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说起蛊惑人心,阿加莎想起福尔摩斯。
她的名侦探也拥有能蛊惑人心的本领,可惜太懒,这么多年,除了一个华生与他有过命的交情,愿意与他出生入死,其余跟他打交道的,都被得罪得不轻。走在路上不被人打都算侥幸,就别想让别人为他卖命这种好事了。
阿加莎的眉眼含笑,又跟莱斯特雷德先生说:“莫里亚蒂说要让我付出代价,既然这样,我们就拭目以待,敬候这位对手出招吧。”
莱斯特雷德先生心急如焚之余,又觉得无奈而莞尔,这位年轻的小姐是天生不怕危险吗?惹上莫里亚蒂这样高智商又毫无道德底线的犯罪
分子,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莱斯特雷德先生掐了掐眉心,苦笑着说:“阿加莎,这不是开玩笑的。”
阿加莎闻言,默了默,“我知道不是开玩笑的,可还能怎么办呢?既然不可能向他认输求饶,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莱斯特雷德:“……什么路?”
马车已经到了摄政街霍格博士的诊所,阿加莎下了马车,回头向莱斯特雷德先生说:“等。”
既然莫里亚达已经放话说会让她付出代价,那么他一定会亲自来找她的。
一个自诩聪明绝顶的人,不可能接受自己被愚弄的事实。
阿加莎:“莫里亚蒂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又是正义教的幕后主使,或许他会化身为正义使者,带着亲信来审判我也说不定。”
莱斯特雷德:“……”
阿加莎轻叹了一口气,转而笑着跟莱斯特雷德先生:“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要怎么让我付出代价,但老卡特赖特不会说假话,等着就是。”
莱斯特雷德木然着脸,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过福尔摩斯的未婚妻和助手的人就是不一样,这股不怕死的劲儿,或许福尔摩斯见了都要自叹弗如。
莱斯特雷德先生无语归无语,但是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的。别人都明晃晃地说要警方的特聘顾问付出代价,警方不可能无动于衷。
于是,莱斯特雷德先生立即回警察厅安排人手暗中保护阿加莎,还让人在牛津街公寓盯梢,一旦有异常人物出现,就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务必不能让莫里亚蒂得逞。
莱斯特雷德先生的一番苦心,阿加莎心领,但她觉得我在明,敌在暗,很多时候都防不胜防。
当然,有人暗中保护也是好的。
万一她真被莫里亚蒂杀死,不至于要等消失了十天半个月,尸体都腐烂得差不多才被人发现。
“别胡说,莫里亚蒂不至于蠢到会在牛津街公寓动手。”
深夜,福尔摩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牛津街公寓,他进门的时候,阿加莎正准备睡觉。
只要福尔摩斯愿意,他可以打开这座城市任何一户人家的大门。
他已经得知发生在警方审讯室的事情,也知道了老卡特赖特临死前带给阿加莎的话。
福尔摩斯这辈子从来没有感受过什么叫恐惧,他从事侦探这一行的时间不短,遇到过很多的危险,面对危险的时候也并无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但从不为此感到恐惧。
……直到他得知阿加莎可能有生命危险的那一刻。
福尔摩斯将阿加莎带进怀里,“答应我,最近除了公寓和摄政街,哪儿都别去。”
阿加莎趴在他的怀里,手指把玩着他的衬衫扣子,“除了公寓和摄政街,我还能去哪儿?米尔沃顿先生留下的东西,你都交给警方了吗?”
银杏树,夏至前傍晚五点钟的太阳。
幸好这个夏至前夕是个晴天,傍晚五点中的太阳依然挂在
天边,银杏树的影子落在地面上。米尔沃顿利用光和影,将自己的秘密藏在无人知晓的地下室。
而福尔摩斯找到了地下室,掌握了米尔沃顿留下的关于莫里亚蒂集团的犯罪证据。
证据很多,其中涉及二十多宗悬而未决的案子的犯罪证据,只要将他手中的证据交给警方,那些在逃的不法分子很快就能被绳之于法。
其中也有一些涉及莫里亚蒂上校勾结官商犯罪的证据,因为牵连甚广,福尔摩斯把那部分证据交给麦考夫。
不同于福尔摩斯的智慧只体现在推理和破案,麦考夫的智慧体现在方方面面,又长袖善舞,牵涉到多方面利益博弈的事情,交给麦考夫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法。
“针对莫里亚蒂和他兄长两人的犯罪证据,我还没交给警察厅。”
福尔摩斯带着阿加莎在沙发上坐下,“我交给莱斯特雷德先生的那些证据,即使当事人不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都足以在法庭上让陪审团和法官以零口供定罪。至于那些还有操作空间的证据,我并没有给莱斯特雷德先生。”
莫里亚蒂集团的势力能渗透伦敦,除了莫里亚蒂聪明绝顶,他当上校的兄长又善于积攒人脉之外,还与警察系统内部有人与他们勾结有关系。
莱斯特雷德先生是个充满正义感的警探,但系统内有人要包庇这些人,除非是板上钉钉的证据,否则以莱斯特雷德先生的力量,想动犯罪集团里的这些人,无疑于撼树蚍蜉。
而且福尔摩斯也并不是太信任警察厅,他有时甚至不屑于与他们合作。
阿加莎听着福尔摩斯的话,静默了半晌,才喟叹着说道:“希望这一切早些尘埃落定。”
福尔摩斯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但想要瓦解一个根深蒂固的犯罪集团,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时间和耐心缺一不可。
可是莫里亚蒂盯上阿加莎的事情令他感到不安,阿加莎并不是可以随意让他安排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热爱的工作,她不可能像他一样,一直躲在暗处。
与他一起坐在沙发的女孩怀里抱着枕头,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十分享受两人独处的时间。
福尔摩斯一向觉得阿加莎的想法不可捉摸,于是问道:“在想什么?”
阿加莎微笑,“在想你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是怎样的。”
福尔摩斯:“……”
来自阿普尔多尔别墅的阿加莎今年二十岁,跟穿越的迟晞年龄相仿。
福尔摩斯在二十岁的时候,搬出家门,他沉迷于化学实验和各种各样的案件,推理更是他从小就十分痴迷的事情。
他的童年也跟别人不一样,行为有些怪异,并不合群,麦考夫让霍格博士去给他测试,测试的结果是他既没有自闭症也没有妄想症,就是智商太高,思考问题的角度跟同龄人并不一样,所以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童年并不天真,青春期也没有任何感情问题,只有一直安静地沉浸在化学实验和推理世界里,时不时爆个雷让麦考
夫操心一下。
他在阿加莎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自创了侦探这个职业,专门为各种委托人解决难题,后来就遇见了落魄的华生,两人一起合租了贝克街公寓。
他和华生是知己搭档,破了很多有名的案件,他也成为华生笔下侦探故事的主人公。后来华生在四签名的案子里邂逅莫斯坦小姐,两人相爱,然后结婚。
福尔摩斯一直认为自己是为化学实验和推理而生,并不具备喜欢一个人的本能。
可是他遇见了来自未来的女孩。
福尔摩斯的心情有些复杂,但好在阿加莎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她跟福尔摩斯说:“你两度订婚,好像父母都没过问。”
福尔摩斯:“……他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关心。”
阿加莎莞尔,“是因为你不让他们关心吧?”
福尔摩斯没有否认。
大概天才都是孤独的,福尔摩斯很多时候厌倦世俗的羁绊。
但麦考夫是个例外。
麦考夫的聪明远在他之上,成为政府重要的高级官员之后,理应忙得抽不开身,却还能清楚地知道每个家庭成员的现状。
在这个安静的夜里,阿加莎忽然对福尔摩斯的家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问福尔摩斯:“你的家人是怎样的?”
福尔摩斯想了想,“我家是乡绅出身,祖父和父亲都做一般乡绅该做的事情,祖母是法国的一个艺术家,我爱拉小提琴是受她影响。母亲很温柔,关心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麦考夫继承了母亲关心家里每一个成员的特点,却没继承她的温柔。”
阿加莎听得忍不住笑,这人怎么这时候还忍不住埋汰麦考夫。
但是可以想象是包容度很高的家庭氛围,才能有像福尔摩斯现在这样的性情。
阿加莎靠着福尔摩斯,有些失神地呢喃,“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听你拉小提琴了。”
是已经很久了。
从她离开贝克街之后,就再也没听过福尔摩斯拉小提琴了。
福尔摩斯神色认真:“明天到摄政街广场,我拉给你听。”
阿加莎:???
第二天,阿加莎去了摄政街广场,小提琴悠扬的旋律在广场上回荡,她看到在广场台阶上,有个瘦高的男人在拉小提琴,在他身前围了很多人在听曲子,前方一个帽子装满了听众投的硬币。
伟大而优美的音乐,总是能雅俗共赏。
更何况,福尔摩斯的演奏堪比名家。
一曲终了,卖艺的男人笑着向听众鞠躬,若有似无的,他目光落在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女孩身上,向她挥了挥手。
很潇洒,很帅气,还很令人心动。
时间如白驹过隙,悄无声息地流逝。在距离老卡特赖特服毒自杀的一个月后,阿加莎终于碰上了莫里亚蒂。
那是在摄政街的诊所,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咯咯笑着跑进诊所,跟阿加莎说华生太太正在外面的马车等她。
小女孩是阿加莎认识的
,是摄政街上一个首饰店家的小女儿。
阿加莎:???
阿加莎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约华生太太见面,她看向小女孩,“你是和华生太太一起来的吗?”
小女孩手里还拿着一把糖果,笑得很可爱,“对。”
阿加莎:“……既然你和华生太太一起来,她怎么不和你一起进来呢?”
小女孩四下看了看,向阿加莎勾手指,让阿加莎附身。
阿加莎弯腰,耳朵凑到小女孩前方。
小女孩神秘兮兮地说:“华生太太睡着了,在车里还有一个长得好看的先生,他为人好极了,给了我许多糖果。他让我进来告诉你,华生太太在等你,让你快点出去。”
停了停,小女孩又说:“马车只在门口停留三分钟。”
阿加莎:“什、什么?”
阿加莎面不改色,脚步却飞快地走出诊所。
在诊所的路旁,停着一辆四轮马车。一个年轻人站在马车前,见到阿加莎,微微鞠躬,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加莎走过去,马车的车帘被撩起一角,她看到华生太太安详而美丽的睡颜。
——华生太太靠在马车一角,双目紧闭,而在她的身旁,坐着年轻的莫里亚蒂教授。
莫里亚蒂教授的神色有些憔悴,但表现得气定神闲,他看向阿加莎的目光带着笑意,右手持枪指着华生太太。
“杜兰小姐,好久不见。”
阿加莎笑不出来,她当然可以大声呼救,但是只要她那么做,华生太太就会死。
阿加莎闭了闭眼,看向莫里亚蒂,“好久不见,莫里亚蒂教授。”
莫里亚蒂教授不跟她废话,直接说道:“上车吧。”
阿加莎:“你先把华生太太放了。”
莫里亚蒂手中的枪抵着华生太太的脑袋,笑问:“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跟我谈条件?”
阿加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又不是傻子,万一她上车之后,莫里亚蒂既不放过华生太太,还要把她也绑了,那岂不是一锅熟?
而且同样的把戏是不是用得太多了?
每次都是用不谙世事的小孩做诱饵,实在可恶至极。
阿加莎心想莫里亚蒂都让老卡特赖特给她放话了,要她付出代价的话并不是儿戏。她表现得越是在意被他绑在手里的华生太太,只会越如他的意。
于是,年轻的小姐,干脆后退了两步,然后拔腿就跑。
莫里亚蒂:???
一直站在马车旁的年轻人:???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阿加莎居然是这种反应。
但此地已经不宜久留,莫里亚蒂脸色铁青,跟年轻人说道:“快走!”
阿加莎飞快地在路上跑,一边跑一边喊:“威金斯!”
活跃在伦敦街道的刑缉小分队听到阿加莎在喊他们的领头,纷纷跑出来,“杜兰小姐!”
威金斯:“杜兰小姐,有什么事情可以为你效劳?”
阿加莎飞快地跟几个少年描述了一下莫里亚蒂马车和赶车的年轻人的特征之后,让他们要注意看这辆马车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同时,她低声跟威金斯说道:“我知道夏洛克一定有悄悄找你帮他打听消息,你快通知他,华生太太被绑架了,让他赶紧去找华生医生。”
威金斯听到华生太太被绑架的话时,瞠目结舌。
阿加莎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少年到脸蛋,“别发呆了,快去找福尔摩斯先生。”
威金斯勉强回过神来,“那你呢?”
阿加莎:“我去找麦考夫。”
关键时刻,找警方太容易掉链子了,不如找身边大有人才的麦考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