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福尔摩斯一时无语,天灰色的眼睛盯着阿加莎。
阿加莎:“我说笑的。”
“不是说笑的也没关系。”
没人帮忙,只好自己动手。
福尔摩斯没什么耐性地将领带三下五除二系好,走到阿加莎身旁,沉声说道:“你再不够温柔,力气再大,也不会勒死我。我会自救。”
阿加莎莞尔,跟福尔摩斯一起出门,“嗯,我相信你的自卫能力。”
两人走出公寓,楼下已经有马车在等。
阿加莎看到了熟人的面孔,那是麦考夫的车夫维克哈姆。
她在贝克街公寓的那段时间,维克哈姆经常驾着麦考夫的马车为福尔摩斯服务。
维克哈姆见到阿加莎,恭敬地向她问候,“杜兰小姐,许久不见。前几天老板在办公室还提起您,说您的美丽更胜从前。如今见到您,才知老板的话一点都不假。”
好话谁都爱听,阿加莎也不例外。
她笑盈盈地跟维克哈姆说话,“维克哈姆太太和家里的几个小朋友最近好吗?我上个月去埃克塞特的时候买了一些好玩的小东西,等会儿L到摄政街的时候你带回去给他们。”
维克哈姆脸上堆满了笑意,“杜兰小姐,您真的是太有心了。”
旁边的福尔摩斯轻咳了一声。
维克哈姆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跟阿加莎说道:“杜兰小姐,您太客气了。等会儿L去完摄政街之后,我还要送福尔摩斯先生去参加一个宴会,可不能在霍格博士的诊所停留。”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无语地看了维克哈姆一眼,伸手扶阿加莎上马车,十分自然地问道:“你上个月去埃克塞特了?”
阿加莎“嗯”了一声,上了马车,“对,杰克·布鲁塞尔的案子还有点工作要收尾。”
杰克·布鲁塞尔确诊有精神分裂症,这是由霍格博士前后去了两趟埃克塞特警察厅评估才定下的结论,因为考虑到受害者家人或是警方要对他起诉的事情,阿加莎还要去埃克塞特跟他进行交谈,对他目前的心理状态做出一些评估。
但是阿加莎没跟福尔摩斯多说工作上的事情,她侧头打量着福尔摩斯的装扮,立领白衬衫,银灰色的领带,外面是铁灰色的西装,确实挺正式的。
“你如果急着去参加宴会,没必要送我。”
福尔摩斯上车坐好,目不斜视,“顺路,而且没那么急。”
阿加莎闻言,露出两个梨涡,“没那么急的话,马车就在诊所前停留两分钟吧。我在埃克塞特不止给维克哈姆太太和几个孩子带了小礼物,也给麦考夫带了来自达特穆尔的雪松香,等会儿L让维克哈姆一起带走。”
福尔摩斯“哦”了一声,他的手搁在膝盖上,修长的指像是弹钢琴似的敲敲敲。
他的姿态优雅且矜持,“可以的。”
阿加莎闻言,跟前面赶车的维克哈姆说:
“福尔摩斯先生说不赶时间,可以在诊所停留片刻。”
维克哈姆先生扭头,向福尔摩斯露出两排大白牙,“福尔摩斯先生,太谢谢您了!”
马车一路向摄政街驶去,到了霍格博士的诊所前,阿加莎快速进诊所拎着大包小包出来,都被维克哈姆先生放到马车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微笑着跟福尔摩斯说再见。
福尔摩斯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问道:“那堆东西,全都是给维克哈姆太太和几个孩子的吗?”
阿加莎愣了一下,“当然不是,还有给麦考夫带的雪松香。”
福尔摩斯:“我的呢?”
阿加莎:???
福尔摩斯神色很认真,“麦考夫都有雪松香,那约翰和哈德森太太肯定也有蜂蜜,你给我带什么了?”
阿加莎“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去埃克塞特的时候,你正满欧洲乱跑呢。除了偶尔听华生医生说起你,我都差点以为世上没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人了,所以什么都没给你带。”
福尔摩斯:“……”
阿加莎脸上带着笑容,毫不留恋地跟他挥手,“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福尔摩斯:“…………”
阿加莎变了。
或许不是阿加莎变了。
而是这就是跟他再度订立婚约又解除婚约的女孩的真性情。
福尔摩斯心想迟晞虽然洒脱自由,但还是挺记仇的。
宴会结束,维克哈姆驾着马车送福尔摩斯回贝克街,福尔摩斯下了马车,临走前,目光却盯着阿加莎下午拎给维克哈姆的那堆礼物。
维克哈姆见福尔摩斯站着不动,忍不住问道:“福尔摩斯先生,还有事?”
福尔摩斯抬了抬下巴,指向那堆小物件,“哪个是雪松香?”
维克哈姆在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拣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外面还是用宝蓝色缎带固定着打了个蝴蝶结,很用心挑选之后包装的感觉。
“杜兰小姐说是这个。”
福尔摩斯睨了那个小盒子一眼,然后伸手将小盒子拎走。
维克哈姆:???
福尔摩斯神情自若,“春天来了,我的公寓里总有一股怪味儿L,这个雪松香我用得上。”
维克哈姆愣了下,“可这是——”
杜兰小姐给老板带的礼物啊!
维克哈姆的话没能说完,就被福尔摩斯抬手打断了。
西装革履的名侦探脸上带着笑容,风度翩翩,却做着夺人礼物的恶劣行径。
“——没关系,你跟麦考夫说杜兰小姐给他的雪松香,我拿走了。”
维克哈姆:“啊?”
福尔摩斯管杀不管埋,轻飘飘地说道:“我走了。”
拎着小盒子,潇洒转身,不留一片云彩。
维克哈姆站在马车前,无语地看着福尔摩斯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片刻之后
,他爬上车夫的位置,嘀咕着说道:“我们老板多的是杜兰小姐送的礼物,也不差这一份。”
福尔摩斯拎着小盒子回到二楼公寓,哈德森太太在三楼听到动静,下来看他。
福尔摩斯正在开门。
哈德森太太喊他,“夏洛克,你用过晚餐了吗?”
自从阿加莎和华生都离开贝克街之后,福尔摩斯的生活习惯越来越糟糕,半个月前华生从里昂把人带回来的时候,把哈德森太太吓了一跳。
都瘦得不成人形了。
现在好歹是恢复得有点人样了,可跟以前相比还是差点。华生前两天来看福尔摩斯的时候,还跟哈德森太太叮嘱说三餐要按时给福尔摩斯准备。
福尔摩斯回头看她,笑着说道:“用过了,哈德森太太。”
他把门打开,哈德森太太跟他一起进屋。
福尔摩斯将装着雪松香的小盒子放在吧台上,哈德森太太见了,有些稀奇地问道:“阿加莎也给你带了产自达特穆尔的香吗?”
什么叫也?
福尔摩斯剑眉微扬,看向哈德森太太。
哈德森太太:“她真的很有心,每次出去都给我们带礼物。这次她去达特穆尔庄园,带回来很多有意思的小东西,连门警彼得森都有一份。”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默默地将帽子挂在衣帽架上,状似不经意地跟哈德森太太说:“可你不是说她自从夏天离开之后,就没有来过贝克街了吗?”
既然没有回来,怎么会连门警都有她带的小礼物呢?
哈德森太太绕进吧台,顺手帮福尔摩斯整理他下午摆弄过的茶具,“我经常去牛津街看她,是她让我带回来的。”
“阿加莎总是很多事情要做,忙得很。我得空了就去牛津街看她,有时也去摄政街,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去牛津街。你知道的,摄政街是她工作的地方,我常去的话会打扰她工作。”
哈德森太太的目光落在那个小礼盒上,笑着说:“我上次去看她的时候,她大包小包的小礼物让我拎回来,独独没有你的,我还以为是她不想给你带,没想到是她留着亲自送给你。”
福尔摩斯:“……”
很难说得清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总之就是五味杂陈、复杂难言。
福尔摩斯干脆坐在下午阿加莎坐过的高脚椅上,问哈德森太太:“哈德森太太,你觉得阿加莎心里……会讨厌我吗?”
哈德森太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都记得给你带礼物了,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福尔摩斯不说话。
哈德森太太将茶具收拾好,她满意地打量着摆放整齐的茶具,跟福尔摩斯说:“阿加莎是那么讨人喜欢的女孩,很难想象她讨厌一个人时是什么样的。我从未见她嫌弃或是讨厌过什么人。”
来自百年之后的女孩,看待他们的目光仿若看古董,都抱着一颗不知多么宽容的心。有什么惹她不痛快的,说不定她咕哝两句说当是敬老
,无视就算了。
……难道他被阿加莎当成曾曾祖父,权当敬老所以不讨厌他,只是单纯无视他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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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安静地坐在吧台前,没有再接话往下聊。
哈德森太太对他这种单方面结束聊天的行径已经相当习惯,她走出吧台,叮嘱福尔摩斯晚上早点休息之后,就回了三楼。
福尔摩斯在吧台前坐了一会儿L,去浴室洗澡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这半年来,他一直在外面奔波,很少在贝克街公寓里待着。
这次生病,华生从里昂接他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安排他一起去乡下度假养病,几乎也没在贝克街公寓住两天。
大概是考虑到他生病初愈,哈德森太太趁着他下午出去的功夫,将公寓沙发的套子和抱枕都换了新的,只有阿加莎喜欢的那个捕梦网抱枕还留在沙发上。
福尔摩斯坐在自己的扶手椅上,他靠着椅背,公寓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气。
落地窗外是漆黑的夜,室内灯一关,也会跟着陷入无边的夜色里。
福尔摩斯的心底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仿佛觉得公寓里少了些什么。
大概是哈德森太太新换的沙发罩和抱枕散发出来的气味有些奇怪,他一时无法适应,竟然觉得这气味十分陌生。
福尔摩斯干脆背靠着扶手椅,慢悠悠地开始晃,晃着晃着,越来越觉得公寓里的气味真的太奇怪了。
他猛地坐起来,晃着的扶手椅停下。
福尔摩斯站起来大步走向吧台,他将吧台上的小礼盒拆开,取出里面的雪松香点燃。
片刻之后,屋里都是雪松的味道。
果然是味道太过奇怪他心底才会觉得公寓很陌生,点上阿加莎给的雪松香就好多了。
福尔摩斯闻着满室的雪松香,重新坐在扶手椅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