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是恨透了她,出来之后,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地。
父亲和越哥哥赶来,看见她受伤,越哥哥要将他的肠子挑出来泄愤。
江意惊讶万分,那一刻她发现,在常常打仗人的眼里,俘虏不过猪狗而已。
她实在不忍,祈求父亲放过他。
父亲犹豫,最后还是抵不过她的哀求放过了他们。
他走了,走之前目光一一在他们的脸上扫过,那眼神仿若要将他们凌迟。
江意的思绪收回。
江意一步一步的朝后退着,久违的眼泪自眼眶中滑落。
原来,是真的。
她不救傅沉,他就不可能痛苦的活着这么多年。她不救傅沉,他就不可能残忍的灭掉江家。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
她的父亲、母亲、兄长、双双、越哥哥……
都是因为她死的!
“不——”
江意捂着耳朵,疯狂的尖叫着。
“不是的!不是的!”她摇着头,脑子像是要炸开一样,崩溃的转身奔跑着离开。
江意拼命的跑着,似乎这样所有的一切都能被她抛诸脑后。
呼吸越来越重,心跳越来越快。
“小意儿!”
迎面一道军绿色的身影冲过来,一把抱住她,她撞进他的怀里,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的脸。
难怪了,第一次见面江意就觉得这张脸熟悉,原来他们本就见过。
她揪着傅沉的衣襟,痛哭。
“原来是我,原来都是因为我……”
“小意儿,小意儿,你怎么了?”傅沉慌乱的拍着江意的背,不知所措。
江意只哭着摇头哽咽,最后眼前一黑倒进他的怀里。
三个丫鬟匆匆喘着气跟了上来。
傅沉的脸黑的可怕,顷刻间周围的空气仿若置于北极。
丫鬟们哐当一声,立即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头几乎低到地底。
“这是怎么回事!”傅沉一声厉呵。
丫鬟们面面相觑,最后大丫鬟咬牙抬起头来,说道:“是、是夫人,故意说了钧座您的身世,刺激了太太。”
“不是让你们看好她么?怎么会跑到东厢院去?”傅沉眼睛赤红,青筋暴起。
她们何时见过如此的钧座,只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几乎快要哭出来:“是太太执意要去的啊,我们拦了,可是拦不住!”
“滚!还不去请军医!”
傅沉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眉头紧锁、喃喃呓语的江意前往楼阁。
江意发烧了,睡梦中不停的说着梦话,神情自责,像是要内疚的死过去。
“都是我,都是因为我。我错了,是我错了。”
傅沉看着这样的江意,心如刀割,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遍一遍的回着。
“不,不是你的错,是所有人的错,却不是你的错!”
是江意父亲的错,是他傅沉的错,却和江意毫无关系,她本该是个最无辜的人,却承受最多。
傅沉将江意搂在怀里,紧紧的搂着,此刻他真的好怕好怕她会离去,“不要离开我好么?哪怕是留下来恨我!折磨我!都不要离开我……”
“没有你,短短余生,我和走尸有什么区别?”
傅沉在她的床边,守了整整三天三夜。
江意不醒,他便不眠不休。
最终,她还是醒过来了,神情迷茫的看着他。
“啊沉?是我么?当年是我救了你?”江意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问的这个。
傅沉款款的笑了笑,凉薄的唇因为三天滴水未进,干涩起皮,故意偷换概念:“是你,三年前杨柳河畔救了我。”
“不!我是说十年前!”江意执着的问着,不买账傅沉的一片苦心。
“你太虚弱了,我让人弄些吃的来。”
傅沉扯开话题就要起身,江意一把握住他的臂弯,不让他走。
傅沉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妥协了,垂下眼眸,“是,我就十年前你放走的你父亲手下的小俘虏。”
江意闭上了眼睛,彻底死心,也彻底释怀了。
她还有什么好恨的?
她的父亲率领的军队虐杀了他一家,越哥哥还有叔伯都有参与,他们本就欠他那么多命。
傅沉不过报仇而已。
她只能恨她自己,因为她救下了傅沉,所以才害的他们一家都死了,所以她要报仇也该找自己报仇才是。
可笑啊!真是可笑。
江意笑出了声来,笑出了眼泪,神色中却带着凄美。
“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看着我,不是你的错。”
傅沉按住了江意的肩膀,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不是她的错。
这样的江意,让他觉得心凉。
江意看着傅沉的眼睛,怔怔的发痴,“你说的没错,这不是我的错,这也不是谁对谁错,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江意推开傅沉,琉璃色的眸子里,一片死灰,没有一丝温度,只剩下渗人的冰凉。
傅沉之后日日守在她的身边。
江意和前些日子一样,每日用如水的温柔相迎。
看着这样的江意,傅沉心中稍稍的有一丝丝的欣慰。
这样挺好,哪怕是假的也挺好。
江意却开始打算了,她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她已经被心中的爱、怨、恨、恼、毁,交错绕在心头,弄得快疯了。
不,或者说,已经疯了!
她,想亲手结束这一切,让这个笑话终止。
冬天越来越冷了。
即便是暖阁里,也得日日烧着碳,才会觉得不那么冷。
傅沉特意寻来了银骨炭。
银骨炭是宫廷内务府专门供品级高的妃子使用。碳如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燃之有异香。
烧的时候,放入铜丝罩里面,放满一盆,足足可以烧一天一夜,到了屋子里面,比春天还暖和,摆上一盆杜鹃花,都会开花。
一斤碳可换上一条金鱼。
江意穿着一件掐丝盘纹的洋裙,藕臂漏在外面,摇着手扇着脸,娇嗔道:“热死了,怎么烧的这么旺,窗户也不开开透透风。”
“太太,这是银骨炭,没什么烟的,不需要开窗户,开了窗户可就没这么暖和了。”丫鬟掐着好听的吴侬软语嗲嗲的道。
江意站起身来,朝着碳炉子走过去,朝里面看了一眼:“恩,是没有什么烟,这么好的东西,钧座有没有往夫人那边送一点?”
“太太,这么好的东西,可贵着哩,一条金字也就单单买上这么一盆,怎么可能……”
“那你就把我这一盆送去给夫人吧,她可还怀着孩子。”
江意挥了挥手,不在乎的说着。
丫鬟却迟疑着迟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