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竟真的来了!
宋清盈咽了下口水,强压心中的紧张,尽量往好处去想:像往常过来, 是不是侧面说明昨晚什么事没发生呢?不要真发生了什么事, 肯定也尴尬的避一避吧?
嗯,一定是这样,是她庸人自扰了!
宋清盈从榻起身, 稍整理仪容,披了件盘金彩绣云狐皮氅, 裹严严实实往门外去。
才到门槛,就见那漫天飞舞的鹅『毛』雪中, 福禄总管高举着桐油伞, 替那身着玄『色』鹤氅的男人遮风蔽雪。那男人步子稳健,浓俊的面容在寒霜中显越发冷冽。
看着那张灯光下熟悉的脸, 宋清盈脑中忽闪现一些零碎的片段——男人唇角轻翘,眼角眉梢间仿佛泛着暖暖柔光,温和的允许她亲,
后, 她好像亲了?
不不不, 一定是梦。宋清盈晃了下脑袋, 袖袍下的手指掐紧, 胡『乱』想些什么呢!
“臣妾恭迎陛下, 陛下金安万福。”人走近了,她连忙屈膝行礼。
霍致峥低下目光, 见她裹着『毛』茸茸的氅,只『露』出小脑袋,心想这般打扮可真像只熊。
“起来吧。”道。
“是。”宋清盈始终低着头, 不敢抬眼去看。
霍致峥眯了眯黑眸,她这是酒醒了,记昨晚做的那些荒唐事了?
也好,她总给一交代。
“别杵在门口,有话进屋说。”自行往屋里走去。
宋清盈苦着一张脸:……她没话跟说啊。
殿内炭盆烧的暖融融的,宫人前伺候皇帝脱下氅衣,又奉热帕子热茶。
宋清盈磨磨蹭蹭的挪到榻边,安静鹌鹑。
霍致峥随意看了眼窗牖挂的红『色』剪纸,转脸问宋清盈,“这剪的?”
宋清盈瞥过那剪有些磕碜的四季意团花,惭愧道,“这不是快要过年了,要剪些春胜人胜的,臣妾见宝兰她们剪有趣,也随便剪了玩玩。丑是丑了些,但勉强凑合,讨吉利……”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霍致峥道,“不算丑。”
宋清盈怔了下,带着一副“考了60分的孩子突被家长夸有进步”的惊讶表情,疑『惑』看霍致峥。
是瞎了吗,是她出现幻觉了,今日的霍致峥好像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来,但态度好像温和不少。
“傻站着作甚,坐下。”
霍致峥施施在榻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握着温热的杯壁,视线落在宋清盈身。
在的注视下,宋清盈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为了掩饰心头尴尬,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没话找话,“下了雪好像更冷了些,陛下来的路不好走吧?臣妾方才瞧着外头下雪,当陛下今日不来的。”
霍致峥撩起眼皮看她,慢悠悠道,“那想朕来,是不想?”
宋清盈噎住。
这话,怎么有些撩?
她掐了掐掌心,保持理智,挤出狗腿的笑容,“嗐,整皇宫是陛下的,陛下想去哪便去哪。您能来臣妾的昭阳宫,臣妾自是不胜欢喜。只是外头天气恶劣,让陛下冒着风雪赶来,臣妾心头惶恐,万一陛下感染风寒,那真是臣妾的罪过了。”
对她本也有七八分了解的霍致峥听到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不由淡淡的笑了下,视线略过她未点唇脂的嘴,“昭妃这张嘴真是能言善辩。”
宋清盈,“!!!”
不但对她笑了下,叫她昭妃!?
这是破天荒头一回,在只有们俩人的情况下这般喊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霍致峥这么不对劲,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宋清盈一下子高度紧张起来,脑飞速旋转,回想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她不说话,霍致峥那边也没开口,像是在等她想起来。
殿内霎时变无比静谧,只听雪花飘到窗户发出的簌簌声,有呼啸的风声。
宋清盈想了许久是没想起来,心头绝望,索壮着胆子去探一探霍致峥的口风,“陛下,昨天晚臣妾和公主喝的有点多……您知道的,喝醉的人嘛,脑子不清楚的,若是臣妾做出什么冒犯失礼的事,请陛下人有量,莫要与臣妾一般计较。”
“看来也不是醉特别糊涂,知道自己冒犯失礼了。”
宋清盈表情一僵,果是干了什么蠢事嘛!
见她这副呆滞却并不羞涩的表情,霍致峥恍意识到了什么,面却不显,只淡淡道,“用过晚膳再说。”
宋清盈不解,“为什么?”
霍致峥朝她笑,“怕听了以后,吃不下饭。”
宋清盈,“!!!”
救命,又笑了。
越笑,她越慌。
毕竟能让一面瘫笑这么多次,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晚膳很丰盛,有宋清盈爱吃的羊肉暖锅、红糖糍粑和四喜丸子。
那暖锅烧的咕噜咕噜香气四溢,可她一心惦记着昨晚的事,压根就没胃口,只拿着筷子夹了两块,就不想再伸了。
草草的吃了一些,待宫人们撤了膳,她就迫不及待去问霍致峥,“陛下,昨晚……”
霍致峥用香茶漱过口,放下杯盏,本来想逗一逗她,但见她急的快要跳脚,也不继续卖关子。
放下擦手的巾帕,吩咐宫人,“们先下去罢。”
宫人们应下,轻手轻脚的撤了下去。
华丽宽敞的殿内一下就剩下们俩人,宋清盈顿时更紧张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加速跳了起来。
屏退宫人,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很丢人,不好当着宫人说,要给她留点脸面?
就在她思忖时,身形颀长的男人忽朝她走来。
高的身躯烛光遮住,阴影一寸一寸的宋清盈笼罩,她的心咻一下往提,又在霍致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时,心跳达到了巅峰。
她发誓,查高考成绩时她没这么紧张!
“陛、陛下……”
宋清盈看拽着自己的手,磕磕巴巴,“您这是?”
霍致峥眉宇淡漠,“告诉昨夜发生了些什么。”
见这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宋清盈眨了下眼,心想这么严肃,应该只是想带她复盘一遍?
于是,她由着霍致峥牵到了床边。
“坐下。”霍致峥对她道,手牵着她。
“……”
宋清盈“哦”了一声,挨着床柱坐了下来,见霍致峥也坐下来,有些不自的抿了抿唇。
“昨夜喝醉了,朕把抱到床休息,便是这般坐着的。”的视线牢牢地定在宋清盈脸,黑眸微动。
倏,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床边。
这样的姿势,仿佛宋清盈圈入的怀中一般。
靠的那样近,她感觉整人笼罩在的气息里,快要喘不过气来。
“陛下,后、后呢……”她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往后挪了挪,直到背脊紧紧贴着床柱,退无可退。
“后。”霍致峥顿了顿,声音放很轻,深邃的目光由与她对视,慢慢的沿着她的鼻梁下游走,最后落在了她的唇。
“想知道?”
“……不、不太想了。”宋清盈咽了下口水。
“晚了。”
眸『色』深暗,握着她腕子的手猛地收紧。
下一刻,那抹薄唇印了她的唇。
宋清盈彻底呆住,心底“轰隆”一声像是有什么炸了,脑中不但闪过烟花绽放的画面,闪过□□爆炸,神舟五号天……
脑子『乱』了,心也『乱』了,『乱』一塌糊涂。
这吻很浅,蜻蜓点水般。
可宋清盈觉很漫长,直到离开她的唇,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亲了她!
真的,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出息了,她被帅哥亲了!占便宜了!
等等,为什么突亲她?这……难道也是复盘?!
这么说……
宋清盈猛地睁了眼睛,瞳孔震动,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张俊颜,“我、我………………”
比于她的惊慌失措,霍致峥始终淡定,读懂她眼中不可置信的疑问后,平静的肯定了她的猜想,“嗯,昨晚亲了朕。”
宋清盈:……草。
霍致峥:“而且亲了好几下。”
宋清盈:草加草。
霍致峥继续加码,“说喜欢朕,夜里常梦到朕。”
宋清盈:求求了,别说了,给孩子留条底裤吧。
她耳尖发烫,已经尬到放弃表情管理,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呆滞模样。
喝酒害人啊!
宋清盈生无可恋的垂下头,虚弱出声,“陛下,您听我解释……”
“嗯,说。”
宋清盈:“醉酒的人说话是不能信的,昨天晚臣妾实在喝的太多了,胡言『乱』语……”
霍致峥语调沉下,“的意思是,亲了朕,就这么算了?”
宋清盈悻悻挤出一笑,“也不是说算了……”
霍致峥不语,像是等待猎物钩的狮子,依旧以这般暧昧又强势的姿势圈着她,等她继续说。
宋清盈哪里给出回答,她觉自己好像一玩弄无辜少男、始『乱』终弃的渣女!
纠结片刻,从最初的崩溃渐渐破罐子破摔,她混不吝道,“那说怎么办?不了亲回去?反正……唔!”
剩下半截话没说出来,就被那温热的唇堵了回去。
宋清盈再次懵『逼』,这男人未免太实诚,真亲回去了?
这次的吻不再是开始的浅尝辄止。
的手捧着她的后脑勺,牢牢固定着,仿佛先前那浅吻只是开胃小菜,现在才了饕餮盛宴。
宋清盈被亲晕晕乎乎,不合时宜的想为什么的吻技这样好,一点不像是第一次接吻。
“专心点。”哑声道,放在她脑后的手往下滑了些,落在她细嫩的后颈,轻轻的捏了捏。
宋清盈的脸更是爆红,手握成拳抵在胸前,想趁机说句话,男人眼眸一闪,压根不给她机,又亲了来。
唇舌依,是种很奇妙的体验。
从前看外电影,男女主抱在一起亲吻的镜头总是悠长又热忱,她就觉很疑『惑』,接吻有这么享受么?抱着亲这么久,们不喘不过气,不尴尬么?
可现在亲自经历了,她才意识到与自己喜欢的对象亲密,是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尤其当接吻对象是秀『色』可餐的帅哥,简直是超级加倍的快乐。
第一次接吻,宋清盈的动作有些笨拙,就带着她走,时而耐心,时而又带着浓浓的侵略。
她被吻浑身发软,直到快喘不过气了,一张小白脸憋通红,连忙推了一下。
霍致峥对她雾蒙蒙的水眸,心口一阵热意涌动,想进一步,又怕吓着她,只能极克制着,暂时结束了这深吻。
宋清盈靠着床柱口口喘气,伸过手,懒洋洋的替她擦了下嘴角。
霎时间,宋清盈的耳边又开始砰砰砰的炸烟花。
顶不住,顶不住,她真快要疯了。
“的脸很红。”霍致峥不错眼的盯着她。
宋清盈咳了一声,“是有点、有点热。”
霍致峥道,“是么。”
抬起手,放在她的额头,“嗯,的确很烫。”
宋清盈僵直的坐着,愣愣的看着,“陛下,……”
“嗯?”
“就是……”宋清盈咬咬牙,一只手按着心口,努保持着冷静,“已经亲回去了,就……别再这样了。”
霍致峥的脸『色』微变,缓缓收回手,眉宇间添了几分严肃,“别怎样?宋清盈,把话说清楚。”
一冷脸,宋清盈小心肝颤了颤。
她又怂了起来,低头小声道,“别再撩我了啊,我遭不住,先前不是说了只当幌子嘛……”
霍致峥想起她先前的醉话,语气沉下,“昨晚是先亲的朕。”
宋清盈泄了气的皮球般,声音更小了,“这不是以为在做梦么,谁知道那么配合。这要在现实,不一把推开我,说这是另外的价格吗。”
霍致峥真是气笑了,咬紧牙根,“照这意思,赖朕了?”
宋清盈缩了下脖子,“不不不,不赖您,赖我这烂醉鬼……”
她话音刚落,男人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高的身躯极具压迫感朝她压去,紧紧地盯着她那双黑眸,“宋清盈,对我负责。”
宋清盈,“……?”
板,我们俩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一阵沉默后,她嗓音发紧道,“陛下,我们俩不合适,压根不是一路人。”
霍致峥道,“走哪条路?”
宋清盈,“……”
“殊途也能同归。”霍致峥无比认真,一字一顿问,“宋清盈,明明是喜欢的,为什么要逃避?”
被说中了心事,宋清盈心头一紧。
是,她是喜欢,可是她真的不敢。
不敢冒险,去喜欢一可能令她伤心的人。
“给我理由。”霍致峥问。
宋清盈早知道很轴,不问出因为所以不善罢甘休,捏着衣角的手不禁攥紧。
纠结一阵,她深吸一口气,迎的黑眸,咬牙道:“我想要的,是一对一的感情,没有第人。而是皇帝,不但有第人,只要乐意,千人不是问题。那么多人在心里,我嫌挤慌。”
霍致峥一怔,原来只是因为这,纳闷是什么原因。
“果朕告诉,不有别人呢?”
宋清盈一怔,“真的吗?我不信。”
霍致峥,“……”
宋清盈也意识嘴快太破坏氛围了,正想着该怎么补救一下,就听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唤声,“陛下,奴才有要事禀告。”
屋内俩人皆是一顿。
眼见着外头在催,宋清盈轻咳了一声,“陛下,看来真是有要事,要不先让福禄总管进来?”
霍致峥嘴角绷直直的,扭头对外扬声道,“进来。”
须臾,起身,自行绕到屏风后。
见离开床榻,宋清盈拍了下胸口,长舒口气。
缓了缓,她朝屏风那边看去。
轻罗屏风后倒影出一道高的影子,等福禄总管走来,又多了一道矮些的影子。
“打扰陛下安置,请陛下恕罪。这是陇西刚送到的八百里急报,请陛下过目。”
那道高的影子伸手接过,展开那信件看了起来。
空气中的温度好像骤降了好几度,烛火在寂静中发出一声荜拨脆响。
听着这稍久的沉默,宋清盈也蹙起眉头来——
一般这种急报出现,不是什么好事。难道陇西出事了?
“立刻传朕口谕,急召白丞与西山营统领陆英进宫,勤政殿议事。”
“是!”
福禄总管连忙退下。
烛影晃了两晃,霍致峥折返回里间。
宋清盈连忙坐直身子,见面『色』凝重,迟疑片刻,是表示了一下关怀,“陛下,出什么事了?”
霍致峥走到她面前站定,垂下眼,倒也不避讳她,“陇西王反了。”
宋清盈呆住。
陇西王,原书有这么人物吗?是之前就被霍致峥给收拾掉了,所以原书里并未提及。
“那陇西王很难对付吗?”她屏住呼吸,小心问道。
霍致峥见她对陇西王毫不了解的模样,也不诧异,稍作斟酌便评价道,“是狠角『色』。”
陇西王赵雄,初为宋末帝的贴身护卫,后在夺嫡争斗中替末帝挡过一刀,到末帝的器重。待末帝登皇位,赵雄派去陇西当刺史,没想到赵雄势越发庞,竟占据陇西,成了一方霸主。这时末帝想再除掉,心有余而不足,只以安抚为主,的公主嫁了过去。
可怜那公主正值妙龄,却要嫁给一足以为父亲的男人。
之后,起义军声势浩,直『逼』京师。末帝曾赵雄求救,赵雄嘴答应,却迟迟没有出兵。
直到宋灭亡,同一时间,也传来公主暴毙的消息——这是赵雄对新朝投降的诚意。
霍致峥一直很清楚赵雄是野心勃勃的危险分子,一直主张安内再攘外。原定是打算过完这年,让士们好生休养一番,等明年开春再去拔掉赵雄这颗钉子。
没想到赵雄竟这时候反了。
派去陇西的探子前几日才送来消息,说是陇西一切正常。
所以到底是赵雄早就有所怀疑,隐藏的太好,连探子未曾发现端倪,是这中间出了什么纰漏?
思绪稍定,霍致峥垂下眼眸,看宋清盈,“朕待儿去勤政殿议事,今夜便不在这留宿。”
宋清盈点头,“明白明白。”
她刚才在想们俩亲亲了,要是晚同床共枕,不干柴烈火一把持不住就那那啥了?虽平时嘴说着想睡帅哥,但口嗨与实际『操』作是两码事,起码目前她没做好心理准备。
见她答应的这般干脆,霍致峥纤浓的长睫微垂,欲言又止。
良久,才唤了声她的名字,“宋清盈。”
宋清盈扬起脸看。
神情肃穆,“朕不擅说情话,现在若对许诺说来几十年何,也不过一句漂亮的空话。只要记住,在我的感情里,我是平等的,始终是自由的,朕永不拿皇帝的身份束缚。若愿意,便给朕一证明心意的机。”
稍作停顿,道,“夜里寒凉,让宫人给多灌两汤婆子。”
也不等她回答,霍致峥提起脚步,离开寝殿。
宋清盈被那话震忘记起身恭送,直到那沉稳脚步声越行越远,最后消失不见,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平等,自由。
要不是霍致峥平时的行为举止十足的古人范儿,她怀疑是穿来的。
若真能像说的那样,不去束缚她,那和谈恋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不了要收后宫,她就跟分手呗。该断则断,拖泥带水什么的不存在。
这一晚,宋清盈抱着暖烘烘的汤婆子,在床辗转反侧思考了许久才睡。
翌日醒来,听宝兰说昨晚霍致峥与丞们议政到半夜,只睡了一时辰,便起身梳洗,往金龙殿朝了。
宋清盈听唏嘘: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熬通宵要早班。
缓了缓,宝兰又道,“主子,奴婢听说太子押送路被劫了,好像跟那陇西王有关。”
宋清盈端着玉蝉羹的手猛地一抖,汤水险些没洒出来。
好家伙,又给宋步安跑了?
真不愧是原书男二,这生命简直跟南方的蟑螂有一拼。
不过原书剧情也跑偏太离谱了吧,她现在压根猜不到接下来的剧情了。
作为一穿书者,她这是穿了寂寞?
就在宋清盈感叹穿书者不要面子的嘛,霍蓉儿来了,带了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