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难爱难欲
佛陀迦难睁开佛眼，金光延向眼角随风荡开。
“迦难，有何事？”佛主洪亮威严的声音绕着八根通天石柱经久不散。
迦难深吸一口气，目光跃过佛主，落在佛盏上，望着那抹属于自己的人心烛焰，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我怎么了？
“佛主慈悲。敢问人心烛何时才会燃尽？”
“佛域永恒，烛焰永恒。”佛主说完合上佛眼，静默了下去。
迦难躬身一拜，而后继续打坐。
“颂经。”佛主洪亮沉稳的声音飘往远方云层，众佛纷纷点头而后闭目，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意识沉入深处，迦难不禁发问。
你可曾记住我？
你？是谁？
“安然...”少年阿难嘴里呢喃，而后猛的睁开眼睛，天上的白云慢悠悠的挪入眼瞳，山风拂过脸颊，草地荡开一阵阵波浪，青草和着泥土的味道一股脑冲进鼻腔。
阿难撑起身体，茫然四顾，直到。
“阿难哥！你果然在这里。”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惊醒的闯入阿难的窗笼。
阿难回头，见一少女正笑盈盈的在他身后。
“什么啊，原来是安然。”阿难认出来者是他的青梅竹马兼义妹的安然，“我还以为那些家伙找过来了呢，差点吓死我。”
阿难满不在乎地重新躺下，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看清女孩儿的面容。
“嘻嘻，阿难哥胆子这么大原来还会被吓着的呀。”女孩儿安然很自然侧躺在阿难身侧，悄咪咪的用青草轻轻挠他的鼻孔。
“阿～阿～阿嚏～”阿难打了个喷嚏，慵懒的撇开女孩儿的手，说道：“别闹，安静躺着，再这样我可走了。”
“好的，安然安静。”安然闻言，立即躺好，两人就这样任由风来云往。
一刻钟后。
“安然哥。你睡着了吗？”
“快了。”阿难睁着大大的眼睛说道。
“哦。”安然沉默了一会，“我们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一定会的。”
“为什么呀？”
“因为我会娶你，那样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了。”
少年阿难平静的话语让女孩儿的脸蹭的一下红润了起来。
安然直挺挺地蹦了起来，一巴掌糊在阿难脸上，然后撒腿蹦出一路烟尘。
“阿难哥笨蛋！”
阿难一只手捂住红肿得像个馒头一样，火辣辣疼的脸颊，撑起身体望着绝尘而去的女孩儿，哀怨的叹了口气。
“唉～”
平凡的日子静如水，时而湍急，时而缓慢，少年女孩纷纷长大，历经漫漫人生路上的寒暑心酸，见证自己和身边人的生老病离，最后携手立在尽头。
“阿难哥。”苍老的女性声音在耳畔响起，阿难转过头去，瞪大眼睛努力看清床边人儿的面容。
安然...
安然笑着握住他的手，轻轻放在耳鬓厮磨。
“阿难哥，我在。”
生机不断流逝，阿难眼皮子一颤又一颤可就是不合上，他要把这个伴他一生的面容刻在灵魂深处。
安...然...
阿难嘴巴微张，发不出一点声音，视线开始模糊，手臂缓缓垂落，无论他怎么挣扎就是无法回忆起对方的面孔，在一声声哀怨的默念中，散掉了最后一口。
世界突然昏暗。
阿难再次醒来。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他摇了摇脑袋，看了看天，没亮，但他不得不撑起身体寻找今天的饭食，要是再晚一步，可能连残渣都吃不起了。
“阿难哥。”软软的声音从垃圾堆另一旁传来。
“早啊，安然。”阿难绕过垃圾堆淡定地打着招呼。
两人都是孤儿，安然偶然间遇到跟人抢食而被打伤的阿难，在细心照顾阿难痊愈后便成了阿难的小尾巴一直跟到现在，一起缩在这无人问津的垃圾堆里报团取暖。
“嗯。阿难哥今天也要加油哦。”脏兮兮的安然握了握拳，加油打气道。
“安然也是。如果有人抢你的食物。不要憋着，一定要跟我说。”阿难摸了摸安然有些酸臭的头发，看不到一点面容。
“嗯嗯嗯～”安然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就被阿难弹了一下脑门。
“现在点得这么勤快，到时候挨饿了不还是自己忍着。”
“嘻嘻～”安然无所谓的笑了笑，“要是跟阿难哥说的话，你又要和别人打架。我挨饿没事，阿难哥要是受伤就不好了。”
“你啊。”阿难叹了口气，心疼地抱了下安然。
“安然，我们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相信阿难哥，我一定会带你走出这里。去到外面的世界，看花花草草，大山大河，蝴蝶蜜蜂。”
“嗯嗯～我相信阿难哥。”
安然歪着头，奇怪的说道：“阿难哥，该走了哦～不然就抢不到吃的垃圾了。”
“啊，糟糕。安然那我先走了。”
“安然哥拜拜～”
脏兮兮的安然一蹦一跳地挥舞着手臂。
为活下去奋斗的日子疾如雪崩，一鼓作气从山巅滚下，那无可比拟的力量可以冲散沿途任何障碍。两个被世界遗忘的少年少女在一往无前的冲劲中跌至山底。
寒风凛冽，呼呼呼的刮过这个简易到极致的温馨小窝。
“安然...”断一臂瞎一眼的阿难伸出另一只没有手指的手在空中胡乱搅动。
“阿难哥，我在，我在。”安然赶紧握住那无指的手掌，沙哑的声音难听的像鬼叫一样。
“对不起。”
“我不在意，阿难哥。”
“对...不...起...”
“我不在意的，阿难哥。”
“对...不...”
世界突然昏暗。
迦难没有睁开眼，而是厉声呵斥道。
“告诉我你是谁！安然？”
太早了，继续看。迦难心底出现一个回答。
“太早是何意。”
字面意思。那不知何来的回答冷漠地出现在心底。
迦难缓缓睁开眼，入目无穷无尽的画面使他重活了亿万次的人生。
“阿难，安然，还有舒白。我不是阿难，你也不是安然。舒白是谁，你又是谁？”迦难感觉身体在下坠，无数记忆从他体内蹦出，形成一颗颗晶亮的圆球，充斥整个意识空间。
你不是阿难，我也不是安然，舒白是谁该你自己去想。心底的回答依旧不冷不热，但总会是有了一丝交流的意向。
“我可以睁眼吗？”
眼睛不用那就挖掉。
“……”
迦难缓缓睁开眼，呆呆的看着一颗颗圆球，这亿万的人生无一是虚假的，那每一世每一天的记忆和那永远无法看清面容的人一样深刻。
“安然。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随便。
“这些都是什么？”
心底的回答静默了许久然后突然蹦出。
用佛域的说法这些都是轮回，小轮回。
“我明白了。”迦难痛苦的合上双眼，换得一双金纹璀璨的佛性目光再启眼眸。
佛主，佛盏，人心烛，佛陀，通天石柱。依次收入眼底，迦难此时终于明白，他的人心烛为何会灭。
因为他的本心从一开始就没有定下来。
散去佛目，沉入意识深处，答案浮现。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异域来客，所求为何。”
合作。
“为什么找我？”
你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回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之意。
迦难心里了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苦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将整个轮回打散的是佛主意志，小轮回，大轮回，阿难能力有限，合作该从何谈起。”
愚蠢！亿万小轮回竟然只将你唤醒这么一点吗！回答恨铁不成钢的蹦了出来。
当初如何打散的现在就如何重铸。
迦难懂得这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叹气，“可是...我忘了。”
忘了就进轮回，亿万次小轮回不够那就进大轮回。直到给我想起来为止！回答冷冷地蹦出。
迦难听到这话直接笑了，“好。这次阿难听安然的。”
多余的话少说。
亿万小轮回圆球循环回闪过阿难每一世生老病死，挨近的一个接一个圆球慢慢融合成数万颗数亿面体的巨大结晶石。
大轮回已现，迦难，我等你归来。
“好。”迦难看着结晶石上密密麻麻的记忆轮回，心中无畏无惧。
心灵视界昏暗下去。
阿难再次醒来。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光亮的房间中，小阿难兴奋的舞动小手和小脚，初到这个世界，他对自己以及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小阿难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直接垂到了软床上，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
这个世界对现在的他来说太过费力，要休息够了才有精力探索。
一晃一个春秋，小阿难学会使用身上的肉胳膊肉腿，可以看的更远，握的更紧，也能跌跌撞撞去到以前去不到的地方。
苦恼的小阿难嘴里来来回回咿咿呀呀，意外吐出了不一样的字音，身边的大人奔走相告喜悦溢于言表，小阿难像受感染开心的抖了抖小身板，咯咯咯一直笑到一头栽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睡梦中小阿难梦见了同样做梦人的美梦，他们苦恼着，奔走着，小阿难看阿看不知不觉变成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