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蓄势真意
鬼邪合上双眼缓起刀刃，海潮声同轨迹起起落落，吸气与呼气渐渐趋近同调。
邪剑停下攻击，饶有兴致地审视起来，他很好奇鬼邪接下来要耍什么花招。
刀刃悠悠乱舞，时急时缓，而后停止，鬼邪耳畔不再有海浪激荡的回响，只留下死一般的静默。
精神识海内回闪过蓝修势里的每个细节，经过层层剖析，不断以‘势’类比‘意’，一寸寸感悟破土而出，鬼邪不禁感慨道。
原来如此。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蓄势刀法的真意不在于‘意’而在于势！
另辟蹊径登天途，一势可降十会力。
同林慕秦切磋摸索刀意，练心巩固心境，观战破镜而出。回首这半个月，鬼邪每一步都踩在了合适的位置。此刻终于领悟出独属于他的法绝第一技。
叠浪唯一，风呼海啸。
蓄势刀法·合风海
邪剑忽然从鬼邪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当下不再犹豫直接朝鬼邪挥去一剑。
狂暴的邪气倾泻而出，这一击邪剑没有留手，就是奔着灭杀鬼邪的目的而去。
鬼邪睁开眼睛，任凭发丝被剑气引动的气流吹的凌乱。他淡然一笑驱身迎上，暗刃刀跟随他的身摆往前挑起了一个完美的半月弧线。
这是平平无奇的一刀，没有多余复杂的动作，没有声势浩大的能量爆发，鬼邪就这样‘简单’的挑起了一招力量胜过惊天一击的招式。
剑气对上刀锋，像一颗水团撞上了墙板，瞬间四分五裂，浑浊不堪的邪气化作一根根细小黑针四处散射，刺穿暗幕，扎入牛角岩及花瓣岩之中，引起一阵阵雨点般密集的哒哒声。
邪剑半眯眼眸，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觑了对方。为了弥补这个失误，他决定不再留手。
是的，就算鬼邪领悟新技能，邪剑依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鬼邪这一刀强则强矣，缺点也同样明显，单是那肉眼可见的生疏感就足以说明很大的问题。抵消剑气已是极限，再进一步把刀子落在他身上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力量尚可，后劲不足。这便是邪剑的对鬼邪这一招式的评价。
不过，看他起手生疏，动作僵硬，想必才刚刚上手，初学就能达到这种程度。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我前行路上的最大障碍。
想到自己与鬼邪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邪剑眼神越发凌厉，原本若隐若现的杀心，此刻竟毫不掩饰地暴露在鬼邪面前。
威胁就应该掐死在摇篮中。
邪剑顺劈一道剑气，借其声势掩护飞速贴近鬼邪。
凌然杀意面前鬼邪面露惊容，他实在想不明白邪剑为何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杀心。
剑芒逼近，强大的压迫感下鬼邪顾不得多想匆匆回神横撇一刀。
蓄势刀法·合风海
暗刃刀环过身前与剑气相接，两股力量对冲，挤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力量又提升了。鬼邪开始感到吃力，不过好在还能应付。
鬼邪渐渐占据上风，剑气寸寸崩裂，邪气乱流如同刀子般刮过他的脸颊，邪气阻挡视野，鬼邪眯着眼始终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象。
邪剑趁着这个机会，长驱直入，漆黑剑刃化身死神镰刀在幽暗中抹向鬼邪脖颈。
鬼邪心跳骤然加速，莫名的焦躁让他感到不安，纵然不知威胁从何而来，但战斗本能已经驱使他做出当下最为正确的举动。
只见鬼邪拼着反噬主动收束力量，借助剑气余波高高飞起，阴差阳错下躲过了邪剑的袭杀。
不过作为交换，他依旧付出了同等沉重的代价，不仅要镇压体内冲突的力量，同时还要承受邪剑剑气余波的侵害。
两股冲力作用在身上，鬼邪人未落地，便在半空中喷出了一团血雾。
邪剑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抱着必杀决心的他没有丝毫迟疑，猛然跃起凌空追刺一道剑气。
鬼邪来不及喘息，压下喉中血水，硬着头皮回以一击。
蓄势刀法·合风海
刀剑对拼的力量将鬼邪直接弹飞，没任何依靠的他一下飞出好远，像根滚木般在地上滚出了好几圈方才在暗刃刀的支撑下艰难地爬起来。
用袖子擦去嘴角血液，鬼邪大口大口的喘息了两声，力量不断往左臂汇聚，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满是警惕的瞪视着邪剑，防止他再次偷袭。
另一边，邪剑没有乘胜追击，仿佛突然失去了意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更加奇怪的是，在这种状态下，他眼里的杀意不仅没有衰减，反倒愈发浓烈。
如此矛盾的状态并非邪剑大发善心，放任鬼邪喘一口气后再来进行第二回合。而是因为‘居守’又出现了。
就在刚刚，邪剑发现鬼邪对法绝运用越发纯熟之际。
……
这才多久？剑气破灭，邪剑更加坚定灭杀鬼邪的决心。不过当他考虑如何解决鬼邪的具体细节时，身体却发起了抗议。
居守，你管的可真够宽啊！我这是为了自保！邪剑心中疯狂嘶吼着。
作为两位一体的新生命，邪剑需要分别受制于暗刃剑与居守，前者主要影响他的主观意识，为主人格控制思想，后者主要影响他的力量调用，即副人格控制肉体。
一旦邪剑做出违背居守意愿的事情，代表居守的副人格就会跳出来捣乱，使用超出居守认可的力量反噬邪剑，使其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在黑茧之中，邪剑体内的两个人格‘暗刃剑’与‘居守’定下了约定。
居守提出三个要求，一，不为人驱使。二，不滥杀无辜。三，不作奸犯科。以及最后一个不是约定的约定，不得伤害威胁学院弟子...
而作为遵循约定的交换，‘居守’保证自己绝不会跳出来抢夺‘暗刃剑’的控制权。如此，它，也就是邪剑便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这具身体。
这些要求等同于没有要求，邪剑想着答应了也没有损失便欣然接受。
原本以为对付鬼邪十拿九稳，不曾想他竟一次次逃脱掌控，不仅领悟法绝技，一次又一次化解攻势，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如此可怕的天赋，不是朋友，不是盟友，可能是敌人的敌人，绝不能留。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邪剑越想杀心越重，终于超过了某个临界点，唤醒了本该已经‘消失’的‘居守’。
……
岩阙内一片安静，杨盼眉头紧锁，林九爷默然无言，蓑衣客老神在在。
“我竟然也有看漏的一天。二位可知道那把剑的底细？”林九爷起身上前，淡然道。
蓑衣客星空般绚丽的面容闪了一闪，操着低沉中年男音说道：“林小九，可还记得林家如何夺得百家之位？”
百家之位。林九爷自然知晓，不过他不明白蓑衣客话后面的意思。
“与舞氏何故？”
面对追问，蓑衣客突然改口摇头，用稚童的语气提醒道，“舞氏，什么舞氏，你们林家的事我一个外人怎知？”
林九爷一愣神，心道失言了，不管蓑衣客知不知情都不应该多说，毕竟事关一个家族根底，背后好话坏话的嚼舌头总归不对。
杨盼默默将两人的对话记在心里，装作无事，“这黑罩子竟是当今世上从未被明确记载过的修炼体系。”
“能够屏蔽我等感知，传回研究院，够那些老朋友忙活一阵了。”杨盼轻轻的笑了笑，好像遇到了开心的事。
林九爷没有搭话，他在思考暗刃剑与舞氏的关系。
蓑衣客继续压低存在感，好似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
他怎么不动了？鬼邪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他抓住机会赶紧检查身体状况。
身体也已经接近极限，单凭刀意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该怎么办？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鬼邪怎么也没想到情况会坏成这样，若不是邪剑突然停下攻击，他可能已经躺在地上了。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鬼邪迫使自己找回状态，不过失败了。想想也是，面对如此糟糕的境遇正常人谁能保证一直冷静。
既然靠自己不行，那就借助外力。鬼邪赌邪剑一时半会不会发难，调起刀意强制使自己进入使用合风海时的状态。
呼吸同调，浪声平息。鬼邪终于冷静下来。
真的只能动用邪气了吗？可是...
叶离的警告犹在耳畔，鬼邪踌躇不决。
突然，他眼前闪过蓝修与剑傲对决的最后一幕。同样的境地，蓝修与剑傲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
或许这份意志才是他们强大的原因吧。鬼邪忽然发现自己走入了误区，一直在照猫画虎，并未真正理解意的含义。
势也好意也罢，殊途同归。前者不过是天地意志的具象，后者是事物意志的具象。
刀意刀意，终究是事物之意。鬼邪嘴角微微扬起，对意的理解终于摆脱了蓝修的影响，回归真意。
虽然鬼邪更深一步明悟蓄势刀意，但这种虚拟层面上的蜕变并不足以使他摆脱眼前的困局。
邪剑仍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