毖浔躺在草垛上,在嘈杂的敲门声中再次陷入了沉思,她觉得自己在迷迷糊糊中又嗅到了算计的存在,提前一步感受到了危机,许多不合理之处在脑中浮现,催促她做出改变。
首先是盛蔓,她为什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破局之法,真言。
就像在森罗万象庙宇中见到的那几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些在大能飞升后刻在祂们庙宇中供奉的几句话,不仅是名言警句,甚至为信徒们提前定下的准则,它们还有种功能,就像毖浔说出的剑诀一样,只要说出口就能发挥神明赐予的力量。
这样的句子叫做真言。
而离神明差一步的祭司也有相似的力量,这些还是毖浔从海一的趾离中知道的,祭司定下的话语的力量,叫做箴言,用于规训信徒们。
毖浔说出了“祭司不得入门”六字箴言,让门外的祭司不能用常用的暴力方法入门找回自己的心脏,在箴言的加持下,幻境的规则成了祭司需要获得门内的人允许才能进去,而随着毖浔消化心脏内的力量越来越快,箴言的效力会越来越强。
毖浔吞下了看似苦神祭司的心脏,掌握了它的一部分,如盛蔓所说得到了苦神的承认,说出了箴言,反过来控制能力失去大半的前任祭司。
苦神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帮助看似可能成为新任祭司的自己,立威?
甫一想到这点,毖浔就立刻皱眉否决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思绪再次回到盛蔓身上,毖浔终于想起向南县内部古越族圣地时的行进的日子里,祝自欣手上常常拿着驭兽师控制兽送出来的信封。
不,甚至比那段时间还要早,祝自欣在进入南县前就手拿着盛蔓送来的信了,按理来说盛蔓该给同为监察司的碧玉送信才对。但想了这么多,毖浔只得出了盛蔓不简单,还得到了祝自欣的重用这个结论。
关于不简单的人物,毖浔还想起了徐长欢和古越小柔,二人用的叫魂之法让自己吃过不少亏,但正式对上徐日天时,叫魂之术反而没能用出来对付毖浔。
真正的叫魂之术八成不属于苦神这一脉,显然是徐长欢故意混淆她视线编出来的东西,他和古越小柔很明显来自其他势力,但具体来自哪,目的是什么,毖浔得不到准确的答案。
一旦确定了有其他势力,毖浔觉得身边所有人都不可靠了,她们都可能来自这个还未露面的势力,就连并肩作战过的萧凰,毖浔也无法确认她是否怀有异心。
毕竟当时毖浔刚和男土匪打斗完,浑身精疲力竭,而场上确认祭司没法被缚神索所困的只有萧凰一人,那些话很有可能只是萧凰的一面之词。
疑心窦起之时,毖浔复盘所有遇到的人,忽然觉得谁都无法信任,她躺在草垛上侧耳倾听外面的杂音,觉得视线一片恍惚,脑子越来越晕,最后艰难地撑自己起身,扯住季风的衣袖,“帮个忙……”
毖浔把能想到的方法,附在他耳畔仔细诉说,季风听完就立刻起身,迅速照办。
“咚咚咚……”
屋外敲门的人一时顿住,因为这敲门声竟然来自门内。
门外的人立刻请示苦神祭司王招妹,王招妹也觉得可疑,跟着临时的属下来到了季风站着的门前,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和真正要找的毖浔目前只有一墙之隔。
“我知道知道你想找的人在哪扇门。”季风温润的声音在敲门声停下的岩窟内显得非常清朗,表述清晰但内容有点乱。
王招妹一听这句有些绕的话,冷静了片刻终于理清了他在说什么,“你不知她在哪,但记住了知道她下落的人在哪,对不?”
“是的。”季风按照毖浔教的话术继续说,“我有个要求,你把男土匪不久前劫持过我们时顺便带走的墨还给我们,把存的地点写在纸上从门缝中递进来。”
王招妹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季风答,“这个幻境吞了很多人作为养料,而在幻境以外的男土匪都进了幻境,我猜大家都出不去了,不如提前找墨为日后谋个打算。”
王招妹即刻派属下从门缝中放了纸进去,在这个过程中一脚踹到属下的头上,让对方加大低头的力度为了从门缝中偷窥毖浔在不在这扇门内。
那个属下痛苦地张开眼,摇头表示什么都没看到,王招妹只能叹气,受他蛊惑开门的尽是些无能平庸之辈,没什么透视眼顺风耳的特长,能直接看要找的人在不在门后。
真正有本事的人都像这个敲门的人一样,在门后拿着筹码轻松地和他谈判了,而在箴言的加持下,对于王招妹来说,毖浔成了不可直视不可直言的对象,想找到她的难度越来越大。
季风从门后抽出了那张写有墨下落的纸条后,立刻敲门回应王招妹,“知道她下落的人在左边第二扇门。”
他说完后侧耳悉听着,最后顺利地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向指出的方位走去了,但他不敢回头和毖浔商讨顺利与否,因为不敢确定门外的人是不是已经全走。
彼时王招妹走到了毖浔给出的门前,门后是毖浔想要试探的人,她只需要坐在门后,耗些口舌就能让王招妹走过去,替她好好探查可怀疑的对象,这才是真正的箴言的力量。
王招妹敲响了那扇门,“你的同行说你知道她的下落。”
“对。”盛蔓很快回答道,“你也把放着墨的地方写在纸上递过来,我等会儿就告诉你。”
盛蔓紧接着补了几句,“但我有两个要求。一,存放地不能和刚刚你给过的重合;二,我要十担墨就行。”
这一次,王招妹也一脚踹到属下的头上,让那人替他爬伏在地上探查有没有多余的人在,这次的属下得力了许多,很快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没有别的人了,就一个女的在。”
王招妹于是爽快地递了存墨地进去,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除了属下说话的回音,洞窟内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响起,这也表明门内也没有回应了。
“咚咚咚!咚咚咚!”王招妹拍得猛震天响,“你什么意思啊?”
“我改主意了,再来十担墨。”
盛蔓说话时语调平平,这样的特点成为了她谈判时的得力武器,因为完全听不出情绪特点,分不清她在耍人玩还是在认真做生意。
听了这句话,王招妹气冲冲地弯腰把纸片塞进去,半醒半疑地亲自弯腰趴下去,在感受到盛蔓抽纸条时,手顿住了,“先告诉我她在哪?”
“我记得不太清,只知道大概三个位置。你现在左边的第一扇门,右边的第五扇门,第七扇门。”
王招妹这才收回了手,站起来时顿感觉不对,左边第一扇,那不是刚刚第一个敲门的人所处的位置吗?
与此同时,第一扇门后的毖浔阖目微憩,彻底确定了盛蔓的立场,但她还得确定萧凰和其他人的态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