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从我出生那年说起。
1984年,王立海的妻子徐晓娟,在社区医院诞下男婴,体重足有7斤,取名“王青頗”。
没错,我就是王青頗。
一个携带着不可思议厄运与诅咒出生的孩子。
至于厄运和诅咒最初的体现,谅我自己已经记不得了。
据妈妈回忆说,一生下来,我就癫痫似的狂动不停。
为此,我留院观察了足有三个月的时间,才见到天日。
多动症?
狂躁症?
肢体障碍?
没有人说得清楚。
那是一段院方拍摄的观察录像——视频时间不长,两分钟多一点,场景是社区医院的婴儿床。
幼时的我,正仰躺在里头,表情狰狞,以一种极其疯癫的姿态,挥砸手臂,两腿不是很协调地乱蹬着。
放大音量,就能听到小床的刺耳的“叽嘎”声,估计亲临现场要更响。
不只是手和脚。
到最后,我那小小的身板,也开始扭动。
像搁浅挣扎的死鱼那般,扭啊拧,拧啊扭——
全身好比触电那般。
可是没人打断我,抱起我、或是叫我停止什么的。
估计医护们早就试过,无数次的尝试,但就是无法让我停下来。
我暂停视频,对着自己幼时的脸放大。
不出所料,那是一张被过早折磨到虚脱、愤怒异常的脸。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折磨我呢?
下面,我要向大家介绍我的骨头。
某种程度上,它可以说是我的“孪生兄弟”,因为我们是同时从同一个娘胎里边出来的。
每个人都有骨头,废话,这是人体的基本构造。
但你们的骨头是“死”的,没有独立的意志,不会自己动起来,驱动身体去做一些由不得你的动作。
更不会对你充满怨恨,觉得你是它的牢笼,封它在黑暗里不见天日。
而你却可以感受阳光,感受空气,感受一切斑斓的、它生来就不能拥有的东西。
简单地说,你不用为自己的骨头担心,担心它什么时候就会杀了你……
更不用担心,它会时刻对于你的种种伤害。
而上述这些,恰恰就是我从记事起,就不得不要面对的问题。
我10岁就应该死了。
或者是19岁那次……
抛开有一身被诅咒的骨头不说,我,王青頗,从小到大还算是个正派的人。
但体内骨头的“躁动”,却将我原本的品质打进角落——
拿我十岁以前说吧。
不管是爸爸妈妈,老师同学亲戚,几乎是所有人都多少认为,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孩子。
我是想交朋友的,跟那些同龄、又志趣相投的孩子们。
在学校里,我不是那种走廊里的“追跑一族”,相比要文静许多,会围在课桌上,跟人家一起画画。
我真的喜欢画画,并自认为还画得不错。
常情来讲,通过这项爱好,我能慢慢建立起自己的孩童交际圈。
如果我的骨头没有肆意破坏,确实如此。
升入小学后,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骨头自己的力气在增加。
增加的速度,远超我小小肌肉的增长。
幼儿园的时候,也是我最初的记事期,每一次,骨头想要凭一己之力,驱动我的身体,我都能用寸劲将它压在原地。
后来,我不是控制不住,只是它横竖力气大了。
只消我略微松懈,它就会得逞,酿成很多无法挽回的后果。
譬如那回,它在画画起劲的当间,突然扬起我拿笔的手,朝对面小朋友的眼睛刺去。
对方躲了一下,却还是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创伤。
我对他说不是我干的。
他只是哭,然后恨恨地盯着我,说我完了。
我对老师说不是我干的,老师反问,“那是谁?”
我说是我的骨头。
老师凝重地盯我一会,遂拿起话筒叫了家长。
我对爸爸说不是我干的,是骨——
话没说完,爸爸一副“又来这套”的表情。
拳头就像白垩纪晚期的流星那般,把我从头到尾,暴打一顿。
是的。
从小,我就跟爸妈在说骨头的事——每次我说,就会换来爸爸冷硬的拳头。
妈妈是试图相信我来着。
在“我孩子其实是好的”和“骨头成精的虚悬说法”其中,艰难辨别。
有几次,她像是真的相信我了,却又不能完全说服自己。
我感觉,她都快被这给逼疯了,真的是非常抱歉。
话说回来,在我的骨头驱动我刺伤那位画画的同伴后,我就失去了所有朋友。
在日后的学校生活里,交友也成了一项难比登天的事宜。
就算有点苗头,还是会因骨头故意的捣乱而破灭。
我的骨头恨我。
我花了很长时间去分析,为什么。
就如我前面说过的,它恨我,是因为它嫉妒我。
我们是一起出生的,但我似乎拥有正常人的一切。
而它却只是我的骨头,被死死裹在肉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碰不到。
就好比是一个天生的瞎子聋子,对身边唯一可触及的“正常人”,产生了不理智,却合情合理的仇视心理。
事实愈发证明我是对的。
每当我和谁稍微有些要好,骨头就会马上出手。
趁我不备,冷不丁地给对方一拳,或是别的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暴力男孩”。
时间长了,我也就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个事实,不再妄图社交了。
大概在三年级之后,骨头的力气越来越大,大到我有些难以招架的地步。
同时,它也开始“正式”针对我。
我认识到这点,是在一次学校秋游的时候,到周边的一处古镇游玩。
没有同学和我组队,老师们没有多少余地,只好亲自带我。
我觉得这很臊,也没多少游玩的兴致。
吃着班主任义务性给我买的小吃特产,跟随过马路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一股强大的作用力。
我知道那是什么,我当然知道。
它先是把我钉在马路正中,一个震颤,不怎么好吃的特产,撒了个精光。
老师还在往前走,没及时注意到我。
而我,就这么在已经红灯的斑马线上“跳起舞”来。
那是愤怒的舞蹈,死亡的踢踏,是骨头终于决定置我于死地的号角。
它也会死的。
但它不在乎。
这是要同归于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