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耳后,他的喘气声很浑浊,那喘气的嘴里,又有一股恼人的胃酸加酒味。
我摆出一副“所以呢?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表情看他。
爸爸指了指床头柜上。
我定睛一看——“你是指这堆东西?
“不是我摆的。”
他解释,“你走之后,我就把箱子放到床底了,然后出去吃饭……吃完饭我回来啊,它们就全被摆出来了。”
不管这是谁摆的,我只能说,造型不错。
按照爸爸的说辞,在我拒绝了那箱“恶魔总动员玩具”后,他把玩具盒整个塞进了床底。
(我追问他为什么不退了,他支支吾吾说等下次再退)。
晚上七点,他又回到这间储物室,说是要找什么东西。
却发现“巴维里德的恶魔”的包装被打开了,横在其中一张床板上。
至于里面的“玩具”:一群长相丑陋,形态各异的公仔模型,全都被谁摆在了床头柜的顶部,俨然一支“军队”的造型。
公仔模型有二十来个,每个都有水果罐头那么高。
最中间的是一颗“魔蛋”。
没错,黑色的,上面布满绿色红色的扭曲条纹。
魔蛋的左右,分别杵着个难看的怪物,比外围那十几只来得高壮。
阵型中间,还有一群毛毛虫似的东西。
也是公仔。guqi.org 流星小说网
我仔细凑近看,发现那竟是一根根“触手”,设计原型可能是日料店里的章鱼脚刺身,又或是克苏鲁神话里的某位邪神。
后者可能性大一些。
我觉得,不管原型为何,章鱼脚还是邪神——这套憎人的公仔,根本就不是给小孩玩的好不好?
更像是那种专业的……专业的收藏品?
还有四个巫师似的家伙,我前边忘说了——它们站在床头柜的四个角,戴着巫帽,魔杖指向自己的正前方。
爸爸十分肯定地告诉我:这栋公寓被闯入了,就在他出去买晚饭的时候。
“你什么东西被偷了吗?”我问。
“啊!对哦。”他一拍脑袋,“我还没去检查。”
说着,他就跑出房间,风风火火地查看了几个地方。
最后回来,喘气喘得不行:“好、好像没丢东西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总结,“有个人在你出去的时候闯进来,把这盒玩具全部拆出来摆好,其他的什么也没动就走了?”
“是啊,银行卡,还有什么证什么,反正我能想到值点钱的东西,都还在——”
他停住不说了,因为发现我在看他。
“儿子……”
“是不是你自己摆出来的?”我犀利地发问,“你到底想干嘛?”
“怎么可能!!我干嘛这么无聊!”爸爸生气了。
那一吼,让我不自觉向后一缩,儿时的不堪记忆涌上心头……
也让我的心情,真正变糟起来。
“没人进来。”
我开始回怼,“我刚刚看每个窗户都关严实的,地上也没什么痕迹,就是这堆玩具……”
“反正我觉得就两种可能性:不是这些东西活了,自己跑出来。就是你无聊至极,把它们给摆出来了……就想问你到底为什么?”
下面,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爸爸哭了。
就像是个受委屈的孩子,后背一耸,伸手扶住门框,就这么“哇”地哭了出来。
泪如泉涌。
我吓坏了,毕竟这是第一个见他哭。
从前,他总是让我和妈妈哭的那个。
我一度认为,他根本就没有泪腺,也没有心。
他踉跄地跌坐到床板上,“砰”地一声。
把最靠外摆放的两个巫师,从柜顶颠了下去,继而发出两声脆响,“哐当,哐当”。
他坐着继续哭,泣不成声。
嘴里呜咽着一大串我听不清楚的碎语。
“你为什么就不信我,不是我啊……”这是我唯一听懂的半句。
“好的,好的,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爸爸。”我是真的被吓到了,开始出于本能地安慰他。
我拍着他厚厚的背,把他扶起来,搀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去厨房拿了瓶矿泉水。
我们相对而坐。
他慢慢地不再大哭,只是声音很小地抽着鼻子。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反应激烈——难道我真的冤枉他了?
可这房子没进过别人。
我几乎可以肯定:除非光临的是一位顶顶的神偷,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
还记得我15岁的时候,家里进过小偷,可把我和妈妈吓坏了。
那人掀开了所有抽屉,把原本井井有序的一切,搞得稀巴烂。
最后,执法者抓到了那个人,证明其是单独作案。
但我依旧无法肯定,那龙卷风级的破坏力,究竟是不是一整支军队所为……
“爸。”
回到当下,我试着用一种讨人欢心的语气,好中和下面问题的针对性,“那些……真的不是你摆出来的?”
爸爸摇头,摇头,再摇头:“不是我。”
“所以,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进出都不留痕迹,把这盒玩具都拆开来摆好,然后……”
爸爸一副没有在听的样子,表情疲惫。
我叹了口气,心里还在犯嘀咕:怎么回事呢?难道真是它们自己……
呃,不会的不会的,只是一堆新型塑料材质的破玩偶罢!
真是见鬼啊……
真正“见鬼”的,还在后面——我把爸爸留在客厅,独自回到小房间里。
站在房门口,我环顾四周,只感觉有哪里不对。
至于具体的……
“爸爸?”
“爸爸?”
“爸爸!”
我快步回到客厅。
爸爸愣地抬头看我,脸上的泪痕已经不见了,但仍残留着几分哭相。
“你刚刚是不是把那两个‘巫师’给碰下去了?”
“什、什么?”
“哎呀!就是你刚才坐到床板上,动静挺大的,还记得吗?当时的床头柜上,是不是有两个——”
“是啊,我听见了。”
爸爸说,“好像是……就是最边上那两个吧?它们掉地上去了。怎么?你问这个干、干嘛?”
“就,就是……”
我有些说不上来。
爸爸的表情,却已转为惊恐,难得的“心有灵犀”。
他跌撞着拐出沙发的转角,嘴里嘀咕着:“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我再跟他进去。
为了进一步搞懂是怎么回事,我和爸爸开始做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