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全本免费阅读
钟楼敲了三更的钟,浊姬摇摇晃晃从前堂走到后院来,面颊微微泛红,像是喝了许多酒,眸子里映着旖旎神采,倒是让手足无措的少白惊掉下巴,旁日里瞧她都是一副火爆脾气,动不动便要大发雷霆,像是要将人吃掉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母老虎,只有客人在场时才装一装,如今没有外人,又怎么会如此和颜悦色。
她望着少白手里的匕首映着微弱的荧光,又瞧了瞧靠在树梢的白毛怪,用扇子遮住半张脸,窃笑着,这院子里有着非凡的灵力气息,与寻常的妖气大不相同。
浊姬身姿摇曳如风中柳枝,提着裙子走到了合欢树底下,那股气息在这儿尤为浓郁,不做声响暗自观察一番,直到瞧见少白满头大汗,已在心里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拉过少白的手,摸了摸她的掌心,绿色荧光与白色荧光相遇,两者冲击着,直到谁也搏不过谁,莹莹绿光又重新钻回了浊姬体内,笑声在寒夜里显得尤为邪魅,放开了少白,浊姬一手捏着挡脸的扇子,一手掐着腰,笑得花枝乱颤。
少白满面不解,卖了半天关子,也不说是为什么,连树梢上白毛怪也微微侧头望向她们。
浊姬脚下每一步都摇曳生姿,一步一步走到案几旁,坐下来之后翘着二郎腿,头上墨魁牡丹的花瓣随着她一颦一笑而不停颤动。
“有什么好笑的?!”那笑声听得少白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连汗毛也一根根竖起,不由自主想起初遇的夜里,那个张着巨口的蛇头。
“我笑你蠢,笑他笨,笑你们自不量力。”浊姬用扇子比划指着院子里的其余两人。
少白蠢笨之词听惯了,不觉得侮辱,倒是白毛怪,坐起身来,一只手撑着树干,好似下一秒便会一跃而下,紧皱着眉头观察着树下二人一举一动。
“为什么?”少白不解问道,至少在浊姬说这话之前,她还为自己的用功沾沾自喜。
“身体就像是灵力的容器,你这容器太差,装不了太多的灵力,即使你再修炼几千年,也不会有太多长进,就比如说方才,我只是以微末的灵力试探,你体内就已大乱,可见其自我调节能力极差,再如何修炼上限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浊姬开口轻飘飘,左的也不是什么新奇事。
少白忽挺直身子,想为自己辩解一番,可又实在找不到能辩解的理由。
“这是很寻常的事,对面点心铺子的娘子是株紫花地丁,年纪比我还长,但灵力也就只能支撑做做点心这般微不足道的小事,有的人生来就很强,有的人生来就资质平平,没地儿说理去。”浊姬耸了耸肩,只道人如百草,不能强求每一个都能成材。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少白心里虽有不甘,但除了为什么,生怕问出无解之题,不免由失落化为绝望,站在浊姬身旁垂眸望着她,握着巽二的手不知所措。
以前能拿在决明山大狱平白蹉跎了几百年的好时光骗骗自己,等亲耳听见就算不浪费岁月也不会有太大长进,永远不会灵力出众,永远习不得高深的妖法,心里难过极了。
白毛怪手里捏着树枝,差一点就要将合欢树的树皮一并揭了,但他知道浊姬说的并非是假话,从识海交换时他便察觉到这一点。
他想过要不要跳下去维护少白,就在起身之时,望见她的脸,记起杀诸怀时她说过想自己试试,脑海划过月下练功的小小身影,令他如何也挪不动步子。
少白实在找不到否认浊姬的理由,反倒是手里的巽二一直震着,似是在表达不忿。
“什么为什么?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就像打雷要下雨,没有为什么!”浊姬被问得烦了,也懒得继续解释,摆了摆手示意别再问了,再问也改变不了什么,接受便是了。
少白安抚着巽二,一团光影被困在匕首里横冲直撞,像是一只被关进笼子里养不活的野麻雀。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少白快步走到浊姬跟前,双眸里尽是恳切。
浊姬摇了摇头,“你要是一门心思扎在灵力上,那还真没有。”说完一连打了几个哈欠,酒意消退,浑身剩下的只有疲惫,丝毫不掩倦态,“不过……”
原本少白的眸子暗如灯灭,这不过两个字好似灯罩一般将就要寂灭的小小烛火又挽救了回来,怀着希冀对着浊姬,扯着浊姬的袖子,肉麻的话开口欲出。
“别,快把嘴闭上!”浊姬先一步捂住少白的嘴,“再不睡,明个儿可就起不来了。”摇晃着身子往前堂走去,偷瞥着少白正一脸失落,小孩子当真有趣,现在一天不调侃上两句好似忘了吃饭,哪哪都不自在。
就要踏入前堂,浊姬忽而转过身,扇子下藏着笑意,“灵力虽不足,只要速度够快、身子够轻、下手够狠,也是能杀人的,蠢货。”
少白抬起头,眸子里亮晶晶的。
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早起的虫也要被鸟吃,少白虽然看上去是鸟,实则是虫。
卯时过半,厌厌老早就将早饭做好了,浊姬如同视察一般围着桌子转了几圈,盘盘碟碟放着馒头包子清粥咸菜,姑娘们起床没个定数,有的就算店里打烊之后也要巡夜,正经该起床的时间她们却才睡下,因此没法子一同吃饭,来吃早饭的也是两三个搭伴儿,四五个一行。
旁常日子里,浊姬是不吃早饭的,今天也算稀奇竟来了,除了仔仔细细盯着已然许久未曾打过照面的早饭,接着就是摇着身子扭着屁股走到少白屋门口,袖子随着玉臂下滑,抬起手敲了敲门,给足了面子,分了点儿耐心给少白,却迟迟不见开门。
转回身往合欢树上瞧了瞧,那个白毛怪果然还在上面休息,浊姬在心里挑刺想着,一个两个的真是神经病,有屋子不住,要么睡树上,要么睡房梁,蛇最讨厌便是诸如夜枭之类,一双眼瞪溜圆,比秋收树上挂的果子还大,他偏偏日日要像夜枭一般栖在树上,很是烦人。
浊姬吃软不吃硬,一脚踢开了少白的房门,一进去便瞧见少白大字型躺在榻上,半个身子都伸到了榻外,浊姬一挥手,一阵绿光如同风一般吹了过去。
榻上的少白打了个哆嗦,扑通一声掉在地上,这才吃痛揉着后脑勺,眼睛迷迷瞪瞪四处寻着邪风的来处,且是看清了浊姬掐着腰站在门口,莫说是睡意,就连三魂七魄也差点吓走了,坐在地上也不耽误身子下意识向后退了好几步远,面上露出谄媚笑容。
浊姬一挥扇子,袖子一甩,没好气说:“抓紧出来吃饭,起得比老娘还晚,还能指望你什么?!”
说来也怪,今儿个太阳算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原本早上是想睡多久睡多久的,少白慌慌张张站起身,用清水扑了几把脸,抱着外袍一边儿往外跑一边儿穿,直到站定在饭桌前,伸手便想拿桌子上的包子,却被浊姬一扇子给拍走了。
“这包子可不白吃。”浊姬坐在椅子上,侧着头瞧少白,一副阴险毒辣模样,斜楞着眼睛,嘴角含着坏笑。
少白有些摸不清头脑,不解回望着,眼瞧着浊姬的表情,直笑得她心惊肉跳,“那……”
将团扇放在桌面,伸出纤细玉手剥了个鸡蛋,不慌不忙一口口嚼碎咽下,“吃完了饭,扎一个时辰马步,练一个时辰空翻,再练一个时辰倒立,最后柔术再练一个时辰。”
盯着桌上的吃食,甭管方才有多饿现今是连口水也不敢咽了,少白转而望着浊姬,心里盘算着一共要练多久,等算清白整个人都傻了,“为什么?!”
“怎么回回都问为什么,呐呐呐,昨天自己要发愤图强,一觉醒来当屁放了?就这点儿定力还想成材?屁都成不了,既然这样,你还是断了这等心思吧。”浊姬存心挖苦,面上多的是讥讽与嘲笑,见惯了自不量力的,也见惯了只动嘴不动手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少白的手顿在半空,犹豫之后还是伸向了盘子里的包子,狠狠心,不就是四个时辰吗?又没要她的命,一口口往嘴里塞着包子,得了闲补上一句:“我练啥还不得先吃饱喽?”
浊姬微微一怔,但转瞬便缓过神来,“还没完,亥时你还要去街上巡逻,回来之后才能休息。”
少白张着大嘴,包子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