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被说中了。
千御晨轻轻叹了口气：“林霄哥，我们来跟你谈的时候，大家不是达成了共识吗？要是你想起或者发现跟凶手有关的任何线索，都必须要跟咱们说，可不能自己轻举妄动，忘了吗？”
就在上次无头男大闹商场的那一天晚上，他和清晖一同送熟睡的百里苗回到夏家。
之后他们趁机将林霄喊了出来问了十年前肖家那案子。
起初林霄是怎么都不承认，在清晖提及五年前小薇的案子后，他动摇了。
然后千御晨苦口婆心游说了一个小时，林霄才肯承认自己就是十年前肖家那个大儿子，肖林。
不过，他并没打算交代清楚十年前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简单说他跟弟弟因为外出而躲过了一劫，不过遇上暴雨，他们掉进河里，弟弟失踪，他自己就冲到千御晨所在那条村子里，被老夏叔救了。
可调查报告上明明写着有人看到他们两兄弟坐着垃圾车离开，又是怎么回事？他来夏家后故意隐藏真实姓名，还谎称自己是失忆，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千御晨和尚清晖自然不相信他那一套瞎编的话，可他就是不肯多透漏半个字，只落一下一句“不是你们所涉足的范畴”就揭过去了。
他们很肯定，林霄当年肯定是看到什么，甚至可能是见到凶手的样子，却不敢说出来。
没办法，千御晨就跟清晖商量日后再找机会看能不能从他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而现在，看到林霄这表情，千御晨知道他应该是想一个人找出当年那个凶手来为家人报仇。
“你以为仅凭你一个人就能对付那凶手吗？”
闻言，林霄双眼睁得忒大，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容易就被人猜中。
很快，他平复了心情，缓缓叹了一气：“说实话吧，这些年来，我的确从来没忘记过那天发生的事，可也没想过要去对付她。那根本不是我或者你能对付的存在。”
“存在？！”千御晨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个词，彷如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唉，罢了，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你和清晖也不要再来追问我了。”
林霄甩了甩手，不想再提。
可千御晨也不是这么好打发的，既然话匣子都打开了，就必须说清楚：“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她吧？”
这么说着，他把手机上的一张照片递给他看。
虽然过十年，可林霄还是认得照片上的那个房子和那个窗户，那可是他日思夜想的老家。
不过，窗玻璃上赫然可见的那张女人脸，令他的思绪一下被打乱，恐惧和憎恨涌上了心头，因为上面的那张脸跟十年前他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激动地指着照片追问：“御晨，你这照片是怎么得来的？”
千御晨并没打算隐瞒：“当年是你家的邻居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拍到的，清晖之前特意找人放大玻璃上映照出来的这张脸，我才惊讶发现居然这人跟柳晚枝长得一个模子样。这就是你今天来找她的原因吧。”
“…”林霄没有再说什么来反驳，只是沉默着。
千御晨淡淡道：“让我来猜猜…当年你和你弟弟应该是有回到家的，甚至，你还亲眼看到了自己家人被人杀害的一幕，所以你才带着你的弟弟仓皇逃离，对吧？”
只是简单的一句，令林霄猛地抬头望向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用这样惊讶，那时候你带着弟弟在垃圾车跳下来的时候被司机看到了。”
“哦…”
不过，千御晨下来的话令他大惊失色：“我一直想不明白，就算要也可以坐货车，为什么偏偏就坐上垃圾车呢？？我思前想后，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俩兄弟在案发当晚，根本一直都在家里头，还目睹了一切。而凶手直到凌晨差不多四点才离开，垃圾车也是这个时候经过你家门前的垃圾站，你俩就趁机跑上垃圾车逃生。”
林霄呆若木鸡，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就千御晨看到他们怎么逃离老家一样，不惊讶才怪。
他稍稍回过神，不知为何特意把声音压得低低，似乎怕外头的人听到：“这事…你没有跟别人说起吧？”
明显，他话中的“别人”应该就是外头死死盯着他们看的夏雪薰了。
千御晨不禁觉得好笑：“我姐要是知道，她今天就不会这么闹了。放心吧，这只是我的推测，却没有真凭实据，所以不可能告诉其他人，连清晖都不知道的。”
“哦哦…”林霄紧绷的心算是放宽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说，那晚的真相就不会有人知道，也只会成为自己的秘密，起码不会累及无辜。
可现在看来，御晨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要查出当晚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就是迟早的事。
林霄又叹了一口气：“十年了，我以为我可以装做忘记，跟你们一家子，就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可是，那天在你学校碰见这女人后，我就明白，一切根本没完结。”
“一切没完结？”千御晨没法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林霄紧握拳头，神情异常的激动：“只要有这女人的一天，她还会害死更多的人！！”
其实，直到现在，千御晨都搞不懂为什么柳晚枝会被牵扯进来。
今天在警局，知道那个李夕草的名字后，他脑海马上涌现出那句诗：“晚枝多露蝉之思,夕草起寒螿之愁。”这是巧合？
不，现在看来一切不是用巧合能解释的。柳晚枝和李夕草肯定认识。
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林霄以为他不觉得自己是夸大其词，就立即道：“御晨，听我的，那个女人不能留在你身边，他迟早会害了你。”
“你说是柳晚枝吧…”千御晨定定看着他，眸底多了几份凝重：“难道，当年你就是看到她杀了你全家人的？”
瞬间，林霄脸色煞白，眸光里尽是难以形容的恐惧：“那怎能叫‘杀’…那简直…简直就是…”
他想了一会才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活剖！”
一听到这两个字，千御晨眉头拧得紧紧的：“那是剖什么？？该不会是…心脏？”
林霄没回答，可惶恐与悲痛交织一起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千御晨已经明白为什么之前他就不愿提起了，单单听这两个字，就让人觉得是惨无人道，更何况他还亲眼目睹的那个场面，肯定是跟地狱一样。
不过，现在仅凭这两个字，千御晨大概能知道当时凶手是怎样杀人了，至于详情，他就不想再戳他的痛楚，想暂时缓缓，不忍问太多，只是弱弱提起一个人：“你是认得我那位老师的吧？就是刚才你见到的穆教授。”
一听到这个人，林霄苍白的脸容上骤然黑沉了下去：“当然认得，那女人就是他带过来的情人！”
“情人？！”这真是出乎千御晨的意料之外。
十年前柳晚枝就已经是穆志高的情人？这怎么可能？那时她不才十七八那样吗？怎就当人家情妇了？
而且，他记得，柳晚枝是上了大学才跟了穆志高当学生…怎么想也说不通。
千御晨确实有点难以置信：“是穆教授他亲口跟你说的？”
林霄摇了摇头：“这倒也不是。有哪个男人会亲口承认自己身边的女人是外头的情人情妇之类的。是我爸在私下里说的。”
“你爸说的？”
“嗯。其实在案发的前一个月，穆教授就已经来过我家几次，每次来身边都会带上那个女人。有一次我听到我妈问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我爸就说那是穆教授外头的情人，还叫我妈不要随便张扬，以免影响人家的名声。”
“…”对这个事，千御晨还真不敢乱说什么，可想了想后，神色更为凝重：“那你知道穆教授找你爸到底为了什么事吗？”
还一个月登门拜访几次，按常理应该是有重要事才会这样。
这一问，林霄的眸光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每次他一来，总和我爸关门在书房里谈上好几个小时。好奇之下我就问了我爸，他却反问我‘人无心能活吗？’”
“人无心能活吗？”千御晨嘴里重复着这句话，脸色却是诧异不已：“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林霄的声音压得更低：“我那时候也这么问了他。他却十分兴奋，说要是真能实现没有心脏也能活下来的，那将是医学界的一项壮举。当时我没明白，之后有一次我在书房外面偷听了他们的对话，我隐约听出你那个穆教授是在游说我爸帮他一起研究无心人。”
顿时，千御晨的心像被什么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研究无心人？穆志高为啥要研究这个？
千御晨可从未听他有提过有这方面的研究论题，就连茶余饭后的闲话也没谈及。
林霄看出他的困惑，尽量压抑心底沉寂多年的复杂情绪，平静地回忆：“我当时也跟你现在这样觉得很不可思议，于是趁我爸不在的时候就在他书房找到穆教授给他的那份文件，上面详细记载了无心人的历史资料…”
“等等！”千御晨忙打住了他：“你说，是历史资料？不是医学资料？怎我不知道这个什么‘无心人’也有历史资料？”